安室透踌躇了一下要不要将人叫醒。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对方忽然抬起一只手,做出想要抓住什么的动作,他下意识握住,触手冰凉,紧接着就和对方睁开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他问有没有做噩梦,但心里已经知道对方恐怕是梦到了秋泽曜在海中的那段经历。
死亡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的经历,何况是夜晚负伤坠海,漆黑的压迫感、如影随形的窒息感、无力反抗的绝望,生命一点点抽离,连痛苦都麻木的感觉,说是心理阴影也不为过,一般人恐怕会因此患上PTSD。不过一般人一生也只会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就是了。
他一直有观察A君,对方的表现却稀松平常,行动流畅,情绪也平稳至极。于是做了很多种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
明明是一半的自己死去了,A君的表现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也不算是,对方有特意注意着他的反应。
秋泽曜落在海中,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是这么平静吗?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是的。
像一潭死水,绝望和恐惧在上面没有带起多少波纹,很快就归于平寂。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是本能,即使求死的人在无限接近死亡时也会本能的害怕。
但对方却违背了这个本能,他睁开眼睛,灰色的瞳孔里有茫然、有恍惚。
唯独没有该有的负面的情绪,只花了很短时间就意识到此时的情况,如果不是眼睛的水痕,谁都不会觉得他刚才还在梦中覆溺。
令他的眼皮肿起来的,大概也是窒息带来的生理性泪水。
安室透抓着他冰冷的手,仿佛抓住了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风,他疑心对方也会像无形的风一样,来时突然,去时也没有征兆。
他将这份不知何时出现不安和担忧深埋心底,表现出的只有半真半假的失落和委屈。
无往不利的招数这次却遭遇了滑铁卢,对方只是停顿了一下,接着坚定地从他怀里离开了。
一双稍有温度的手撩开他额前的金发,阴影笼下来,他下意识闭上左边的眼睛,眼皮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A君很快退开,别过脸,腾空身体从他腿上起来,“时间真的不早了哦,早点洗澡睡觉比较好。”
下垂眼实在太有杀伤力了。
虽然他也不怎么真心想结束这个拥抱,但是再继续下去,他绝对会面临比之前的咸猪手被发现更极致的社死。
这就是所谓的温柔乡英雄冢,确信点头.JPG。
他懊悔着自己意志不坚,正要灰溜溜前去浴室,没来的收回,压在沙发上支撑身体的手臂忽然被捉住,一股力道将他的重心扯歪,他倒向沙发上的安室透,千钧一发之际抬腿压在上面稳住身体,对方已经松开他的手腕,抬手一捞就把他带进怀里。
“等……”A君被嘴唇上意料之外的触感震惊,下意识后仰躲开,却被早有预料按在后颈的手掌阻拦,甚至被更进一步压向对方,嘴唇紧贴在一起,柔软湿润的物体趁虚而入。
他一开始还记得自己的立场,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推拒的手揪住金发青年胸前的布料,反而把对方往自己这边拉近。
酥麻的感觉顺着脊椎攀上,将理智紧紧缠绕,渐渐明晰的窒息感不同之前的痛苦,反而更接近某种快感,令他不自觉绷起身体,向对方凑近。
安室透在他背过气之前退开,黑发少年大口喘气,接着眼前一花,他以为是自己脑子晕了,理智回神才发现是自己被抵在在沙发上,安室透覆在他上面,手掌从衣摆下探入。
A君脑子还因为刚才的缺氧处于迟钝状态,又被四处点起的火焰搞得手足无措,安室透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十足十的压迫感,如果对方真的想做什么,他毫无疑问是反抗不了的,不光是打不过,还因为他可能自己中途倒戈。
血液往脑袋和下半身集中,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努力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其实他也不亏,身体下意识弓了起来,像是要逃离,又像是自己送上门,抓着对方埋在他胸口脑袋的手也不上不下停在那,不知道该往哪边用力。
他脑袋乱乱的,各种想法缠在一起,反而理不出头绪。
安室透最后堪堪停下手,他喘着粗气,撑起身体,垂下眼睛去看下面的人,一滴悬在他下颌的汗水终于获得短暂的自由,最后在少年胸膛上摔得粉身碎骨,对方呼吸也乱了,眼神有些茫然,没反应过来一样问他:“不继续了吗?”
“抱歉……”安室透俯身在他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你想继续吗?”
A君一下子回了神,刚才发生的在脑子了全景回放,还有那一句不继续了吗,让他像弹簧一样从安室透身下弹了出来,手忙脚乱把堆在脖颈下的衣服拉下去,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后变成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跟着坐起来的安室透愣了一下,歪歪头:“诶?”
第151章
最后是在卧室的床上一起睡的。
因为安室透的表现很奇怪,感觉不能让这样的他一个人睡沙发,反正距离明天就只有几个小时而已,而且房间里的床很大,就算两个人睡也很空旷。
所以在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时,A君从卧室里探出头,“今晚要不要一起睡呢?”
说完感觉似乎有点歧义,他又补充了一下:“沙发不是很舒服,而且今天发生了很多事,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吧。”
前半句他深有体会,只是几个小时而已,他的脖子就像要断掉一样,四肢也酸酸的。
安室透似乎愣了一下,但他没有拒绝:“好哦。”
房间的空调口尽职尽责地吹着风,房间的温度是凉爽的,盖上被子刚刚好。
A君手臂上的伤已经自己重新处理过了,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他伸手拿起枕头放在床中间的时候,蝴蝶结就跟着晃动起来,安室透的目光在上面微微停顿了一下,听到对方开口强调:“你睡那边,我睡这边,中间就是楚河汉界了。”
在床上休息是为了缓解疲劳养足精神,不是锻炼意志体验社死的。
A君咻地钻进属于自己的那边被子里,四肢摊开,像个死人一样安详躺平。
安室透“……”了一下,也掀开被子躺到他的那边,灯一关,空气顿时也断电一样安静下来,呼吸声于是越发明显。
过了一段时间,他在黑暗中睁开眼,轻声询问:“睡不着吗?”
床上的另一个人沉默了很久:“嗯。”
已经尽量平缓呼吸了,竟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其实只是猜测他是在装睡,安室透差点因为那段沉默以为他真的睡了。
睡不着的原因当然就是在场另一个活人,不过安室透没有体贴跑去客厅睡沙发的意思,黑暗中属于对方的轮廓动了动,然后有些部分高出一大块,变得高低不平起来。
A君翻了个身,侧对着安室透的方向,无光的环境是最好的掩护,同时也因为失去视觉,其他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自己的心跳、彼此的呼吸、从对方那边传来的热度。
但是可能是冷水澡令人清心寡欲的缘故,他觉得现在的场景像是某种夜谈,男孩子的悄悄话……之类的?
这么一想,就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
“要聊点什么吗?”他问。
安室透提醒:“但是你刚才说要好好休息哦。”
A君顿了一下:“哦,那就不聊了。”
结果安室透说:“不,还是聊一下吧。”
A君:……
“你今天有点奇怪哦,透哥。”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把眼睛露出来,声音隔着一层显得有点闷:“是因为舍不得秋泽曜吗?”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呢,你舍得吗?作为秋泽曜的一切。”
“当然不是了,但……那是没办法的事啊,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不想就能活下来的……”
越到后面声音越是微弱了起来,他将心虚的神情隐藏在黑暗中,对面前的人说着假话。
安室透判断出他的话中掺杂着虚假。
“我有尽力的,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时候也说了这样的话。
的确如他所言,他尽力了。
于是他就这样接受了现实,不甘、懊悔、气愤,统统没有,就只是平静而坦然地投入死神的怀抱。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安室透:“我明白,不是要责备你的意思,秋泽曜、藤田阳希本质都是你,秋泽曜的……消失,比起舍不得,我更在意经历这一切的你。刚才梦到的了在海里的时候吧?”
原来是觉得他会留下心理阴影。A君眨眨眼,“其实没什么的,结束的很快,因为身体本来就很弱,没有来得及体会什么……”
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但是仔细给对方讲当时的感受会更奇怪吧,他绞尽脑汁,“这种事也很寻常嘛,对我们这样的工作来说,反正都习惯了。”
糟糕,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
安室透嗯了一声,道:“这样的话,确实不用担心脚踏两只船……本来我已经做好被道德败坏的准备了,其实有点好奇景发现的时候会是什么表现。”
A君?
他大惊:“你可是正直的公安诶,这样轻易地就要道德败坏了吗?”
安室透的轮廓动了动,似乎不以为意:“只是作风问题,不触犯法律的话,别人也只能谴责我吧。”
A君?
“开玩笑的吧。”
安室透语带笑意:“嗯,开玩笑的。”
A君一脸悲愤:“可恶,最后的睡意也被你吓走了,我睡不着你要负全部责任!”
一起睡在床上的决定似乎没有刚才想的那么好。
他现在最害怕的话题就是以后,好在安室透不常会说。
心底泛起细密的酸胀感,嘴里尝到淡淡的苦涩,却还是要做出正常的反应。
安室透沉吟片刻:“既然睡不着,要做点别的事吗?”
A君咽了下口水:“什么事?”
?
“诶?小葵小姐不去参加泳池派对吗?有超漂亮的灯光秀,还有乐队演出哦!”
铃木园子作为主办方,对此非常清楚,“说是神秘嘉宾,但是我可以悄悄告诉你,他就是最近美国大火的歌手卢卡斯哦!超……帅!声音也相当有魅力,错过的话是一生的遗憾!”
“今晚不是会重开展览吗?”
泳池派对当然要穿泳衣下水,结束之后再去看展览不觉得奇怪吗?
铃木园子道:“没办法嘛,这是之前就已经定好的。”
毛利兰道:“小葵小姐要听一下卢卡斯的歌吗?今晚一共会唱三首,除了其中一首为了宝石特意写的新歌,另外两首都是可以在网上听到的,现场版一定更加震撼吧。”
世良真纯赞同:“是难得的实力派歌手,歌词也很有深意。”
A君十动然拒。
三个高中生尽管遗憾,也只能作罢离开。她们又去了孩子们的房间,把步美和灰原哀叫上,几个人一起去买今晚穿的泳衣。
步美奇怪道:“为什么小葵姐姐不想去参加派对呢?”
灰原哀被她拉着,随便想了个可能:“她是卢卡斯的黑粉。”
铃木园子叉腰:“不可能,小兰和世良之前夸卢卡斯的时候,小葵小姐可是有点头认可哦,就算不是本人的粉丝,也一定是歌粉。”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毛利兰手指点在唇边,露出回忆的神情,“小葵小姐的身体好像不是很舒服,动作有些奇怪。”
世良真纯道:“小葵小姐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一句话成功让另外几人纷纷侧目,她又道:“把手在右侧,向内开门的话,一般人都会用左手的吧?”
“如果用右手,身体就会很别扭。”男生气十足的高中生用右手示意了一下开门的姿势。
铃木园子一敲手心:“但是刚才小葵小姐就是用的右手。”
“没错,其实她的左手一直垂在旁边。”世良真纯道,“应该是受伤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才不去派对吧。”
“诶!”
“说起来,刚才一直没有看到安室先生诶。”
世良真纯原本的思考方向是安彦葵做了什么,柯南之前的态度似乎有异,她是不是有问题,现在听完铃木园子的话,一股既视感涌上心头。
谋、谋杀?
A君脱下刚才匆匆穿到身上的外套,里面是另一件深色的家居服,昨天浅灰色的那身已经不能穿被扔进垃圾篓了。
墨蓝色衬着皮肤更白一些,左臂刚拆下绷带的伤口裸在外面,已经有些渗血,不过还没到流下来的地步,他用右手拎着外套随意甩到沙发上,手腕凸起骨节的上方,一处青中带紫的手掌印格外突出,其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也有大小轻重不一的淤青。
打开卧室门,里面捏着棉签的安室透也不是昨晚的衣服,白短袖衬得肤色愈深,上面的痕迹不如A君显眼,左边颧骨的位置贴了一个创口贴,一身扮相看起来跟放学约架后的高中生一样,看到A君后他把棉签放下,转而夹起一块棉球,“来邀请你一起去晚上的派对吗?”
A君嗯了一声,坐下把胳膊伸过去,“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连短袖都不能穿了吧,不然会被怀疑家暴的。”
他因为伤口的疼痛咧了下嘴:“还好我先把伪装做好了。”
安室透处理好渗出来的血,重新拿起棉签,叹气道:“稍微有点后悔了。”
做出那个提议的时候,他没想到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地往这个方向发展。
本来只是想活动一下,运动之后更容易入睡,还可以消磨多余的精力,结果打着打着火气上来,反而更加上头,结果就导致两个人不仅各自一身伤,也没能睡上几分钟。
精疲力尽躺在地上的时候,清晨的阳光都从窗户照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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