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的怕了。
他对着身后的镜子,费力地将手绕到颈后。
大概是看他这副样子实在艰难,褚鹤出声说:“……再左边一点。”
沈海遥把手往左边挪了挪。
“再左边一点。”
“……”
“再、再左边一点……”
沈海遥:“……到底还要往左边多少!”
“……”褚鹤尴尬极了,挪了两步到沈海遥身后, 伸手握着沈海遥举着胶布的手指, 顺着那截肩颈的曲线向上摸去。
他们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实在太少,上次因为好奇误碰到Alpha腺体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褚鹤再也不敢随便乱碰沈海遥了。
在褚鹤的帮忙下,总算是磕磕绊绊地贴好了胶布。
沈海遥极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背对着褚鹤。事实证明,就算是自己碰到了腺体,也会产生那股难以自制的冲动和欲望,只不过来得没有那么汹涌罢了。
他搓搓手臂,安抚住由于快感带来的阵阵战栗。
*
还没来得及交换一下今天的情况,霍普便推门而入。
“项,我们去吃饭——你是谁?!”
沈海遥迈步走到褚鹤身前,说:“是研究所新分给我的助理。”
霍普拧紧眉头,“研究所新分给你的助理?我怎么不知道。”
“研究所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事事都通知到你。”沈海遥略一低头,淡淡地说,“你那么忙,这种小事我自己处理就行,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呢。”
这话说得很在理也很得体,却刚好戳中霍普最理亏的心事。一直以来,霍普和项星雨之间最大的矛盾就在于,为研究所出力更多的明明是项星雨,好处却全都让自己占了。
在最初的争吵过后,项星雨并不会再经常提起这些,只是每每略有提及,霍普总会心虚避开。
这次也不例外。
霍普果然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上下扫了褚鹤几眼。
沈海遥对霍普厌烦至极,自然也不想跟他一起吃饭,找了个由头拒绝了,“我还在整理资料,褚鹤刚来,有不少事情要交接,你先去吃饭吧,我过会儿再去。”
霍普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被沈海遥打断,“你也快去收拾东西吧,马上就要启程出发了。”
霍普扁了扁嘴,满心不悦地离开,转身前他看到丈夫后颈贴了一块肉色胶布。
霍普难以置信,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彼此的发情期都在对方的抚慰中安然度过,为何项却在这时贴上了抑制胶布?
他挤进门缝想要问个清楚,可丈夫却在他面前亲手关上了房门,将他隔绝在外。
房门关紧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项面无表情的脸。
霍普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摸摸自己的心脏,心里莫名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房门内,沈海遥坐在床边,恹恹地问:“今天问到什么了?”
褚鹤悄悄观察他,感觉这人心情很不好,本想先安慰安慰。他走到沈海遥旁边,想挨着他坐下,谁知刚走过去,就又闻到了那股酸甜的葡萄味儿。
腺体是遮住了,方才残留在被子上的味道可还没有彻底散去。
按理说褚鹤并不会受到小世界设定的影响,可一闻到这个味道,他就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情。
心心念念的人圈着他的脖子,他们交换着炽热的体温……
“你在想什么?”沈海遥疑惑地问,“脸上表情怎么这么丰富。”
“……”褚鹤甩甩头,赶走脑袋里的旖旎念头,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现在还是先不要挨着海遥坐吧……褚鹤晕乎乎地想。
*
“我今天去打听了一下谈家。谈家发家早,至少有一百多年了,很多东西已经不可考了。但是,多亏了谈俊这个纨绔,我还是问到了一些关键情况。”
谈家人一直很神秘,是低调又有实力的名门望族。社会发展到这个阶段,科技大大地进步了,对信息隐私的重视也提高了不少。像谈家这种家族,想要隐藏起关键的信息,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是说来奇怪,这样的家族也会养出像谈俊这样资质平平又爱到处惹是生非的纨绔。他头脑空空,享受着最顶级的资源,却没能在任何一个领域取得半分成就,一直是个吊车尾。
他平日里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谈家往上数XX辈可厉害了!”
大约两百年前,这个星球经历了一次领导阶级的变革。那时战火四起,民不聊生,人们甚至为了争夺食物自相残杀。Alpha因为出色的体魄能够得到更多的工作机会和食物,而Omega则因为体弱且数量少被一同保护起来,那些人数最多又最为普通的Beta则成为了社会的最底层人士。
谈家的祖先在那一辈只是普通商人,是有钱又心地善良的人。他们不忍看到那些Beta在苦难中苦苦挣扎,每日为了争夺食物四处奔波,于是派出了自家的私人飞机,将几个贫民窟区域的可怜Beta都接到了和平地区,还为他们提供了工作机会。
那些Beta感激他,拼了命地为他工作。谈家的基业也由此开启。
说来可笑,那个最动荡最黑暗最看不到光明的时期,竟然是ABO最接近真正平权的时期。
褚鹤说:“这是现在能查到的关于谈家最早的资料了。经过这件事后,谈家树立了自己的声望。”
“按你这么说,他们家当初的管理者应该是很拎得清的性子。”沈海遥略一沉吟,问道,“如果按照我们那个世界的规律,这样的家族极有可能发展成为又有钱又有话语权的家族,这才符合逻辑。谈家现在是什么地位呢?”
褚鹤:“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据我了解,至少在二十年前时,谈家在军队、在政府中都有自己的势力,但最近这十几年突然就不行了。当然,瘦死的骆驼肯定还是比马大,只是很奇怪,不应该是这样的。而且,就是在这十几年里,Omega的权利才越来越大。”
“你是说这两件事之间会有关系?”沈海遥皱皱眉,“不应该吧,谈家祖先最早为了救助Beta,都派出了自己家的私人飞机,现在能让极端O权泛滥到这种程度?”
“不一定是有关系,只是这个时间线重合得很微妙。”
沈海遥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正是因为他们家不管这些,才导致现在这样的结果……十几年就能发展成这样么……”
褚鹤又说:“还有一件事,项星雨所在的这间研究所,一开始是和导师一起设立的,但后面因为资金不够,引进过一些财团,其中就有谈家。”
他调出电子屏,把研究所现有人员名单调出来,用电子笔在一些名字上画了圈圈,“这几个人,应该都是谈家塞进来的。大部分人的学历和论文经验都不足以让他们进到这样权威的研究所,而且圈住的这每个人都是从后勤或者行政岗位晋升的,人为操作性很大。”
沈海遥念了几个名字,说:“这几个名字很耳熟啊,和上辈子作伪证指证项星雨的人也有重合。”
他记下了这几个人的职务和名字,“知道了,之后我会小心这些人。”
褚鹤今天的工作成果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但他有点扭扭捏捏的,那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表情把沈海遥看笑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有话快说。”
褚鹤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海遥,我还查到了一点会让你生气的东西。比如说,你知道如果Alpha出轨,会发生什么吗?就是说,如果霍普不是Omega而是Alpha,那么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结局。”
沈海遥来了兴趣,“会怎么样?”
褚鹤眼神飘忽着移到沈海遥的颈子,又飘回他脸上,小声说:“会被挖掉腺体。”
沈海遥:“……”
确实挺生气的。
沈海遥气笑了,“不用问,Omega出轨看来是不会有什么惩罚的。我现在好奇的是,如果Beta出轨会怎么样呢?”
实际上几乎没有过Beta出轨的社会新闻,因为Beta本身□□低迷,又不会受到生理本能的影响,而且Beta一般也只会考虑和Beta结婚。
有人调侃说,Alpha和Beta的生殖器官都被锁了,而Omega则处于“性解放”时期。
另外,为了避免受他人影响临时进入易感期,Alpha是需要随身携带抑制剂的,并且会被人随时检查,无论那时Alpha在哪里、在做什么。
沈海遥甚至看到这样一条新闻,说某个已婚Omega在发情期即将到来时在学校乱跑,诱导学校中一众已婚Alpha老师进入易感期,最后这些老师都被辞退了。
“……”沈海遥真是开了眼了,“不守A德,这都是什么词儿啊。”
“不是不是,我想说的倒不是这个,”被沈海遥这么一打岔,褚鹤差点忘了原本要说的东西,“这种极度不平等的状态已经持续很多年了,最近几年没有Alpha敢出轨的,被挖掉腺体的新闻更是只有一件。你猜,这个挖了腺体的Alpha是谁。”
沈海遥有种不好的预感,“谁?”
褚鹤在他手背上写了一个阮字。
“就是项星雨的那个朋友,阮和悦。”褚鹤又皱紧眉毛,说,“但他并没有过婚配记录,而且他的腺体,是自己挖掉的。”
这个事情在当年是震惊全国的大事。
那时阮和悦并没有公开交往的恋人,也没听说他和哪个Omega交往甚密。至于自己挖掉腺体的理由,据本人说是不巧遇到了处于发情期的Omega,为了保护那位Omega,年轻气盛的阮和悦采取了这样一种极端的处理方式。
“……”沈海遥不自觉地伸手摸摸脖子,指腹才刚摸到那块敏感部位的边缘便急急缩了回来,“……他是个狠人,这是多嫌弃那个Omega啊……能下这种狠手。”
褚鹤继续说:“大家都是这么传的,但我翻遍了资料,没有任何一点关于那个Omega的信息。如果说是为了保护Omega,其实也说得通,但是——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他压低声音,靠近沈海遥,正要张嘴时又闭上了。
下一秒他的声音传到沈海遥脑袋里,“算了,我在这里跟你说,这样项星雨回来之后也听不到这些。”
沈海遥立刻会意,“难不成还跟项星雨有关?!”
褚鹤:“只是一个猜测,不一定对。阮和悦挖了自己的腺体后的第三天,项星雨就跟霍普注册结婚了。换句话说,考虑到标记后可能会有的排异或者特殊情况处理,项星雨被诱导标记霍普的时间跟阮和悦出事的时间基本就是前后脚。我甚至怀疑,霍普当时是选定了这两个人,随便谁来标记他都可以。阮和悦躲过了,项星雨没躲过。”
沈海遥细细回想着那段记忆,“标记之后受到信息素的影响,项星雨那段时间的记忆乱七八糟,理不出头绪。等他从标记结合的排异反应中恢复过来时,阮和悦已经养好伤重新回到军队了,再见面的时候就都是在讨论工作。他没有问过这件事。”
“对,”褚鹤点头,“虽然说这里的Alpha地位低,但这么大的事……说实话,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直接跑到阮和悦面前去问。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阮和悦能做到总指挥这个位置,就是因为他没有腺体,不然……这个位置肯定是某个Omega的。”
沈海遥感慨道:“难怪。我之前就在奇怪,按他们这个世界的规则,怎么会让阮和悦一个Alpha坐到那么高的位置。”
他把方才褚鹤带来的信息在脑海中快速整理了一遍,之后拍拍褚鹤肩膀,说:“去收拾东西吧。这次战争期间,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让大家知道霍普的论文内容都不是自己研究出来的。想松动他在研究所的地位没那么容易,但总得试试。”
“嗯!”褚鹤点头。
*
搭乘悬浮列车前往前线的路上,霍普看上去十分开心,非常热情地拉着沈海遥一路聊天。沈海遥无奈,委婉地表达了很多次不想说话,但不知霍普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总之是叽叽喳喳了一路。
最后只能换了个安眠丸丢给他,这才换来耳根清静。
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根据项星雨的记忆,赢得还算顺利,没有造成大面积的人员伤亡,毕竟前线有阮和悦这样出色又经验丰富的总指挥,医疗和后勤由项星雨亲自安排,两人配合默契,算是有惊无险。
但毕竟提前知晓了即将发生的情况,沈海遥还是想最大限度的减轻损失。他不方便亲自做这些,于是趁着霍普安静下来的这段时间迅速整理了可能出现伤亡的情况,让褚鹤帮忙记录下来。
之后,他又去后勤部门,调了一份此次随行人员的名单。
他随意编了一个理由,“看一下大家的健康状况,我好确认急救用品是否充足。”
值班人员不疑有他,爽快地将名单传到他的手环上。
这次前线之行,还有一件事要完成。
要给项星雨培养一些自己的人脉,不一定要完全听从项星雨的安排,但至少要是可靠的、不会轻易被人蛊惑的。同时,为了避免信息素的干扰,最好是Beta。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有点自己的真本事,也不能是草包。
沈海遥顺着名单一点一点筛选着,很快便选定了几个人。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一名男性Beta——莱斐。
莱斐和霍普一样,原生家庭都很穷。莱斐还要更惨一点,父亲下落不明,母亲则长期酗酒。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莱斐性格内向,做事也相当踏实,工作完成得很漂亮,只是因为Beta的身份,一直得不到重用。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履历很干净,至少从明面上看不出任何与霍普或其他Omega领导接触过的痕迹。
沈海遥又点开他的研究方向,在心里暗暗记下。
“星雨,距离临时指挥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不先休息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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