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连阔。”
“年龄?”
“二十三岁。”
“家庭住址?”
“我租房在雅山市长济区迎宾府三栋。”
“身份?”
连阔叹了口气回:“清河大学二零级在读研究生,主攻化理。”
历思凯抬头看了他一眼,连阔的皮肤白里透红看起来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
历思凯又问:“五月二十八号周五,下午时间你在哪里?”
连阔真的作了个思考的表情回:“当时学校放假,我坐上667路公交车去了临江市。”
旁边沉默的贺嘉和郑寻面面相觑,不禁都顿了呼吸,谁也没想到这人这么勇直接承认,连个谎都不带撒的。
历思凯的手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片刻后问:“你经常坐那辆公交车去临江市?”
“是的”,连阔淡漠回。
“你去临江市做什么?”
“探亲。” ?
“探谁的亲?”
连阔似有犹豫,他喉结一动之后才回:“我的干爹干妈。”
“干爹干妈?”历思凯轻笑又问:“他们是什么人?家住临江市哪里?”
“我干爹叫杨忠干妈叫佟碧华,他们在临江市管城区春溪路上开了个馄饨铺。”
连阔此话一出,审讯室里顿时哑然无声,只剩下做笔录的小警察奋笔疾书的沙沙摩擦声。
“你说谁?”贺嘉没忍住又确认了一遍。
连阔十分有耐心地又叙述了一遍。
这回听得清楚,贺嘉和郑寻不由同时看向了历思凯。
历思凯眉头拧作一团,好半天没说话。
贺嘉轻咳一声,自觉接替历思凯进行问话:“你脖子上的玉石从哪里来?又是为什么碎了?”
“我不知道”,连阔苦笑说:“这颗玉石是杨爸给我的,给我的时候就是碎的,他说这是他家的传家宝能辟/邪。”
贺嘉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而在观察室始终留意审讯室动静的周慎脸色也不好。
历思凯面露不悦推开了手里的文件,他架着手臂跟连阔对视一番才开口说:“好,等下午我们跟临江市那边核实了情况再说。现在我想问你一句,你乘坐667路公交为什么会往东门桥底去?你不用反驳,我们有监控视频,视频里你的身影行动暴露的很明显。”
连阔捏着手指,淡笑回:“我没有反驳,我确实每次都会去东门桥,因为那里有位流浪汉叔叔,他……”
“他怎么了?”贺嘉追问。
连阔喉结一动说:“他是我的亲叔叔,我每次都会去看望他。”
如晴天霹雳,劈得众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他妈……”贺嘉口吐芬芳,破口大骂之际还是把脏话憋了回去,他心说这是什么复杂的人物关系。
郑寻也是头疼,他敲了敲桌子示意连阔:“能麻烦你把你家里的情况说说吗,你的流浪汉叔叔、你的干爹干妈,我们都要听。”
哦。
连阔垂着眼皮,一个劲扣着手指头说:“我的父母在我十岁那年出车祸去世,是我奶奶把我抚养长大的,她很辛苦除了要照顾我还要照顾精神失常的叔叔。杨爸是我父母的挚友,他可怜我经常把我接去他家吃住,我上大学的第一年奶奶去世了,杨爸又供我读了大学。我的叔叔曾经离家出走走丢了,我毕业那年他才回来的。后来我读了研究生,就托着干爹照顾我的叔叔,我自己偶尔回去也会去看望他。”
贺嘉看了眼历思凯,历思凯毫无反应,反而急得他抓耳挠腮说:“也就是说馄饨店的老杨跟流浪汉是认识的,可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连阔眼底有星辰,眼睛忽闪忽闪得甚是好看,他抬眼疑惑问:“我能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嘉顿时闭口,他支吾着实在不忍心回答这个问题。
反倒是历思凯,他像是没了顾及爽快回:“老杨没跟你说?你的流浪汉叔叔死了,可能就死在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
连阔一愣,嘴巴张合着好半天没出声,他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终于没忍住落了眼泪说:“我……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这件事情……”
审讯室外,周慎敲了门示意历思凯出去,历思凯跟贺嘉郑寻对视一眼才走出去,留贺嘉和郑寻在审讯室里。
郑寻于心不忍拍了拍连阔的肩膀:“哥们,节哀。你叔叔的死比较复杂,我们可能会带你回临江市那边接受调查,希望你好好配合我们。”
连阔流泪点头:“嗯……我会好好配合警方的。”
审讯室外周慎跟历思凯并肩立在角落,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周慎没多说什么,只简短道:“把他带回临江吧,回了临江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历思凯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垂下头目光始终落在自己沾了灰尘的鞋尖上。
第10章
没有过多在雅山市待,历思凯就下令临江市局的人全部连夜赶回临江市。
押解连阔的途中,历思凯给留在临江市局的警员通报了情况,并要求他们立刻赶往好再来馄饨店将老杨夫妇暂时扣押起来,并对馄饨店进行暂时的封锁。
魏霞早已下了班,还落了个被历思凯连夜叫醒前往馄饨店取原料检测的下场。
可怜魏霞炸着毛,骂骂咧咧地执行任务去了。
等历思凯一众人赶回临江市局,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老杨夫妇已经被临江市局的人请到了市局,暂时被关在两个审讯室里,历思凯手下的警员汇报了情况后,历思凯并不急着开展审问工作。
只见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他灰头土脸地接连抽了两支烟后才有勇气做个面对。
魏霞虽然嘴碎,骂咧个不停,可他尽忠职守很快就出了馄饨店的各原料报告。
来找历思凯移交检测报告时,魏霞还被历思凯的消极模样吓了一跳,他伸手去探历思凯的额头,满脸忧愁问:“我说历队,你没事吧?生病了?你可别倒下,你倒下了我们怎么办?!”
“行了”,历思凯不耐烦地推开了他的手问:“别贫,给我解释一下检测报告,我没那个心情看。”
“哦”,魏霞一本正经说:“咱局里人拿到的各种原料我都做了检测,只有馄饨馅料和红油辣椒有问题,两者中都存在罂/粟壳成分,而且占比很重足足有百分之二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已经构成犯罪了。”
“我知道了”,历思凯有气无力地冷笑一声,又拍了魏霞的便便大肚安慰:“辛苦你加班了,你先回去吧,有问题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魏霞忧心忡忡道:“凯啊,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啊,气大伤身……”
历思凯实在无奈,终于忍不住将魏霞赶回了家。
魏霞离开后,历思凯拿着检测报告找了趟周慎,周慎窝在局里的休息室沙发上小憩,听到脚步声他立马睁了眼。
“走吧”,历思凯说:“你跟我一起去做老杨的审问工作。”
周慎揉了把脸,果断起身跟在历思凯身后进了审讯室。
历思凯身上烟味很重,再加上没休息好胡子邋遢地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
在那种情况下,他走进审讯室冷不丁看到老杨那张焦虑老实的脸,顿时便没了勇气。幸好他强撑着意志坐到了老杨对面,周慎跟着他也坐了下去。
“历警官,我……”老杨声音都是嘶哑的。
历思凯手上一动做了个打断的手势说:“我们有问题要问你,你老实回答不能有任何隐瞒,之后我们会对你的笔录进行斟酌调查。你是老熟人,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毕竟我也不想走到这个地步。”
“好好好”,老杨疯狂点头:“你问吧,我不隐瞒。”
历思凯闭着眼整理了思绪,才开始翻证据链说:“好再来的馄饨馅料和红油辣椒都有罂/粟壳成分,你知道吗?是你亲自动的手脚吗?”
老杨泛着油光的脸色一变点头回:“是,是有的,我这样做是为了提味多吸引点顾客……我知道我这么做是犯法的,可……可我为了盈利赚钱确实是做了错事了。”
历思凯绷着脸又问:“你是从哪里获取的罂/粟壳,这是违禁物,你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老杨叹了口气回:“有个专门倒卖这东西的人,我从他手里买来的。”
历思凯头也不回地冲身后做笔录的小汪挥手道:“小汪,一会你给老杨做笔录,倒卖违禁物人的身份信息我全都要,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历队您放心”,小汪回。
历思凯点了点头终于把目光投在老杨脸上说:“东门桥底的流浪汉还记得吧?你明明跟他认识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这……”,老杨犹豫片刻,似乎在斟酌说辞。
片刻后,他主动问:“你们查到了什么?是谁告诉你的?是连阔那孩子吗?”
历思凯直勾勾地盯着老杨的眼睛,肯定点头:“是他,他把一切都跟我们说了,包括他曾托付你照顾他的叔叔的事。”
老杨情绪有点失控,一双手撑着审讯桌似乎要站起来追问:“他有没有说……”
“有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周慎问。
“没什么”,老杨又摇头坐得安稳说:“你们还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周慎留意到历思凯的状态并不好,所以他干脆替历思凯开口问:“流浪汉死亡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但他的死并不简单。我们的法医检测出了死者体内残留的毒品成分,也就是说死者是吸食毒品致死的。而在案发现场,我们找到了半颗碎玉石,而很快我们发现另外半颗碎玉石在连阔身上。我们对连阔进行了审问,他说那颗碎玉石是你给他的辟/邪之物,而且他拿到的时候就是半颗,关于连阔的证词你可承认?”
老杨像是想到什么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缓过神才缓缓点头:“是,碎玉石是我给他的,上周他回家我才把那半颗碎玉石给他的。”
“谁能证明?”历思凯插了句话问。
“我媳妇在场,她是知道的”,老杨笑得无奈回。
周慎随意翻了卷宗,又看向老杨:“流浪汉死亡现场发现了半颗碎玉石,而你在连阔之前也拥有这半颗碎玉石,也就是说你去过东门桥底见过流浪汉?玉石也是在那里碎成两半的?”
老杨默认垂低了头。
周慎叹了口气,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发问,老杨倒是先开口了。
只见他握紧拳头说:“事情都成了这个样子,我就认了吧……我家媳妇有高血压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我害怕某一天她的高血压会发展成脑溢血,我害怕家里没钱给她看病就拼命地想多赚点钱。后来我从倒卖给我罂/粟壳的人口中得知贩卖毒品这行来钱快来钱多,渐渐地我就心动了。我也赚了不少钱,后来有一天他突然给我一包粉末,说这是绝无仅有的好货新货,只是还不成熟需要人做试验品。我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就想到了流浪汉。哦对了……流浪汉他是有名字的,他叫连实秋,是连阔的亲叔叔。连阔的亲生父母是我的至交,他们去世后我经常会照顾连家。连实秋从小患有脑疾,精神也不好,我以为那包粉末不会有问题所以就在他身上试验了……可……可我没想到这东西竟这么可怕,也不知是用量过多的缘故还是什么,我让实秋吸食后他竟直接暴毙死了……”
老杨继续说:“那天是连阔回临江探望我们的一天,下午五点半他特意跑到东门桥底找他叔叔,可实秋怎么也不肯跟他回来,大概是因为实秋在外面流浪惯了他永远不会想着回家的……后来连阔离开后,我趁夜去找了实秋,因为对那块熟悉我还特地避开了监控。没想到实秋当着我的面直接就断了气息,我当时特别害怕,慌忙逃离了那个地方。我还记得那时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实秋就是死在了十点整……”
老杨似乎有些哽咽道:“我当时着急逃,不小心磕碎了玉石,玉石一分为二,因为天太黑我没能找到那块掉在地上的碎玉石只好先回了家。回家之后我特别害怕,我害怕引火上身,所以就产生了把另外一块碎玉石给连阔的想法……我真是太混蛋了,那种情况我居然还想着栽赃嫁祸……是我对不起连阔,我更对不起实秋和连阔的父母,我……我真该死!”
……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历思凯的表情沉重,像是覆了层低气压,审讯室里的众人察言观色,谁都不敢轻易说话。
伴随着沉重的推椅子的声音,历思凯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他垂着头低沉道:“我出去一趟,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们了。”
“好的,历队”,小汪不知所以地点头应和。
周慎摇了摇头也站起来跟着历思凯出了审讯室,徐波听到动静自觉领着禁毒支队的人进去核实老杨的涉毒情况。
历思凯走到吸烟区点了支烟,这个时节天气逐渐变热,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手心和后背渗了多少冷汗。
周慎沉默着立在他身旁,被风吹散的烟圈染了两人的衣服。
其实不用说出来,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多么唏嘘的一件事,老杨那样忠厚老实的人,谁又会想到他能做出那样的事。
短暂的沉默后,历思凯弹烟灰的功夫周慎看着他问:“你相信老杨的话吗?”
历思凯冷笑一声,猛抽了口烟说:“我不知道,我当然是不愿意相信的,可老杨这样一个老实的人已经承认,我能有什么想法?”
周慎苦笑着没再搭话。
9/95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