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张继科说的宾馆门口，王皓下了车。
“我先回去看马琳，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我马上冲过来接你。”陈?说。
王皓看着他开车远去，才转头进了宾馆。
他已经迟到很久了。
张继科是个有时间观念的人，很可能早就走了。
他昨晚原本答应过会等张继科的，后来他又食言了。
很久以前，他说过想保住张继科，可是他对着张继科开了两枪。
更久以前，他说会和张继科一起读警校一起当警察会陪张继科过每一年的生日，可是他很快就丢下了他一个人。
他答应张继科的事，好像一件都没有做到过。
203室的门虚掩着，像是有人在里面等他。
他推开门，走进去。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没有丝毫的声音。因为惯性，门在他背后重重的关上了。
房间里没有看见张继科，正对着门的窗户大开着，能看见酒店门口高大的银杏树。
洗浴间传来哗哗的水声。
忽然一声轻轻拉门响，像是有人从洗浴间出来了。
王皓下意识的想回过头。
“不许动。”一个人说，是张继科的声音。
王皓立刻停止了动作。
张继科走近他，他感觉有一把枪抵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你去哪里了？去见谁？去做什么事？谁送你来的？”张继科问，声音缓慢怪异。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又开着窗户，风呼呼的挂进来。
森冷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我��”王皓想开口解释。
“算了！”张继科打断了他，又向他走近了一步，像是要从背后拥抱住他一样。
张继科低下头，咬住了他的耳垂，有些微凉的手从王皓的衣摆伸了进去。
他含糊不清的说：“我已经不想听了��”
很多很多年前，在送别的时候，年幼的张继科对着远去王皓喊：“别骗我。”
列车的汽笛声太响了，可能他根本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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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第九章终于结束了。。。
10.1
朱少爷得到消息已经是傍晚，他匆匆赶到柳老三的办公室，看到柳老三面色阴沉的坐在桌后，对面站着几个欧洲人。
“这件事，我会给欧洲那边一个交代的。请再等等。”看到朱少爷来了，柳老三硬着头皮对那几个来兴师问罪的外国人说着软话。
“你尽快找到杀手，”外国人中为首的一个男子根本不理会柳老三的客套，生硬的用中文对柳老三下着最后通牒，“我们是你请来的，人是在你的地盘上死的。我们不想为你的保护不利而背黑锅，明天查不出凶手，事情就只有交给我们的雇主来定夺了。”
那个英俊男子说完转过身，便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离开。
最后一个人走出门外，门重重的被带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是��”朱少爷刚想说话，柳老三猛然暴起，抓起桌上的茶杯，冲着门口狠狠的砸去。
“啪”！茶杯砸到门上，碎成几片落到地下，茶水溅了一地。
“王八蛋��王八蛋��”柳老三捏着拳头，瞪着门口，狠狠的一遍遍重复。
朱少爷看到这情况，就知道他在欧洲人这里受了不少气，已经忍了很久。于是什么也不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桌上拿起欧洲特使被谋杀的情报，慢慢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睛，看见柳老三原本气的煞白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于是问：“这几个什么人？”
“欧洲那边保安公司的，”柳老三没好声气的回答，“那个洋鬼子到了南港以后，我说给他安排几个保镖，他说信不过我们的人，相信他带来的专业保安。当时拽的跟什么似的，他妈的现在人死了，想把责任全部往老子身上推。”
“杀手是从对面居民楼的楼顶，向酒店的阳台开枪的？”朱少爷没有理会他的怨气，直接切入正题。
“嗯。”柳老三给自己点了支烟，“大半夜的往凉台上跑？不是嗑多了，就是一心想死在大清早。”
“好像是嗑药了。”朱少爷把材料合上，又想起了其他事，“对了，庄家得管管了，他们家原来那夜总会不是在托你代管吗？前几天我手下一个小弟到那边去，说里面有庄家人在兜售麻骨，再不管得出事了。”
“我哪有时间！”柳老三不耐烦的说，“不然你们朱家借他们点钱，周转周转，等我把我家内部的事摆平了，我就来看庄家那破银行到底怎么回事，一年亏空那么多。”
朱少爷是个铁公鸡，看手里钱比看什么都紧，听柳老三让朱家借钱供庄家立刻不吭声了，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这事谁干的？怎么跟欧洲那边交代？”
柳老三熟知朱少爷的性格，早料到提及钱他就会退缩不管，冷笑说：“是张继科那小狗崽子干的，我说他最近怎么这么老实，让干什么干什么，原来是打算在这背后捅我一刀��”
说着，他想起什么，按下桌上的通讯器：“老金，我让你查的张继科昨夜里在哪？”
通讯器那边传来他手下心腹的声音：“三哥，我们在大宅留下的耳目说，昨晚上夫人把张继科骂了一夜，到今天黎明他才离开，大宅里的人都看见了。”
“操！”柳老三挂断了通讯器。
“会不会是他雇人干的？”朱少爷思考着。
“狗崽子提防心重，我找人试探过他，他都没上钩，”柳老三说，“他谁都不信任。我原先估计他只会自己动手，所以才只顾着让人盯着他，忘记防着其他地方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朱少爷看他虽然生气，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欧洲那些黑手党可得罪不起。你打算把这盆子扣到谁头上？”
柳老三狞笑：“事到如今，不是他干的也得是他干的了。我就跟欧洲人说，是张继科杀了��”
他的话猛然顿止，他低下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朱少爷看他一副沉思的模样，自行上前接起了电话。
“三哥、赫哥，”女声说，“琳哥来了，说是赫哥让他赶紧过来的。”
朱少爷看了看柳老三，自己先拿了主张：“让他进来。”
片刻后，马琳敲门进来了。
“你怎么才过来？跑哪快活去了？找你有事时候就他妈不见。”马琳是朱少爷的心腹，所以朱少爷对他说话也不甚客气。
“我在陪我师父吃饭，一接电话马上就过来了，出什么事了？那个欧洲佬死了？”马琳一副装出来的悲痛模样，朱少爷一看就知道他心里跟自己一样在幸灾乐祸。
还好柳老三低着头看不见，朱少爷瞪了马琳一眼，让他收敛点，问：“你腿怎么了？瘸了？”
“别提了，”马琳有些气愤，“在停车场和几个洋鬼子干上了，被他们开车撞了一下。还好没什么大事，就擦破点皮。”
朱少爷刚想说话，看见柳老三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抬起了头。
他知道柳老三有话要跟自己说，连忙挥挥手，把马琳轰了出去。
“张继科昨晚在跟我小妈做戏，他可以让一个人去帮他杀人啊。”柳老三说。
“谁？”朱少爷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点预感，“你不是说狗崽子谁都不信任吗？”
“王皓啊！”柳老三说，“王皓不是神枪手吗？绝对是他干的！”
朱少爷嗤笑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是谁都不可能是王皓，你换个人栽赃吧。”
柳老三不悦的歪着头看朱少爷：“你是收过王皓钱还是怎么的？很明显那枪法就是他，查都没查你就帮他说话？”
“我劝你还是赶紧换人换想法，你要是查王皓查到最后绝对是个笑话。”朱少爷说。
“怎么？”柳老三靠到椅子上，瞪着朱少爷，“有什么话你直说，你知道这事我铁定要赖到张继科身上的，王皓这么好个棋子我不会不用。”
朱少爷冷笑出了声，说：“那我就先告诉你，省得你闹笑话。”
“你把王皓在小黑屋里关了三天，出来以后我怕他出问题带他去见了精神科的医生做检查，”他忽然靠近柳老三，压低声音说，“王皓有恐高症。”
他回到原位，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的音量：“爬到高楼楼顶，从边缘用狙击枪，你觉得是王皓先死呢？还是那洋鬼子先死？”
柳老三的惊讶只存在了短短数秒，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恐高症？”他又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看着烟雾袅袅绕在头顶，“有意思��”
“会不会是装的？”他问朱少爷。
“不信你自己可以去试试他。”朱少爷虚伪的笑着说。
柳老三思考了片刻，摁灭了烟头：“算了，还是不试了，你说的，我当然信。不过��怎么得的？几年前他好像没这毛病啊？”
“这我就没问了，你自己家人的事情，怎么都要来问我？”
“有意思��”柳老三又陷入了沉思。
10.2
隐约的光从窗外慢慢升起，低缓的风声中新的一天不可抵挡的来临。
窗外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张继科从浅眠中惊醒。眼前是昏暗的墙壁，上面悬挂着几幅达芬奇作品的拙劣仿制。空调口传来呼呼的风声。
花了几秒钟时间，张继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昨夜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王皓在他身后，床的另一边，眼睛紧闭着，没有丝毫的声响。
张继科忽然惊慌起来，他手足并用爬到王皓身边，低下头靠近他的脸，听到了他轻微却平缓的呼吸声，才觉得狂跳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
他走到洗脸池边，接了一杯凉水喝了下去。镜子里，是一张他自己都快不认识了的脸。
从十岁开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未来会成为一名警察，和王皓一起。
他想象过自己穿上警服威风凛凛的模样，眉宇间一定会有着和王皓一样的正气。
没有一种想象里，自己会是眼前这样失落、沮丧、颓唐的。
他热了一杯水，放到王皓身边的床头柜上，他想王皓醒来时或许会需要，毕竟王皓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不堪，连卧底必要的警觉都已丧失。
他喜欢王皓，这件事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从柳老三到母亲，到孔令辉，到陈?，好像人人都想利用这一点。
——甚至连王皓也不例外。
他对孔令辉放过狠话，再有卧底，来一个弄死一个。
于是孔令辉把王皓派了过来。他舍不得王皓，不肯加害他，于是他们就变本加厉，派来了马琳。马琳和王皓是一起的，不能动王皓，也就不能动马琳。如今，他们甚至连陈?都派了回来。
——我喜欢你。于是，就活该被你们肆无忌惮当成傀儡吗？
他复杂的看着王皓的脸。王皓似乎还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像是在被噩梦困扰。
王皓对他应该是有感情的。这一点即使是张继科也不能否认。只是这种感情的名字，——大概是叫作内疚。
因为内疚，张继科可以做很多事情。
张继科少年时候有关青春期懵懂的幻想现在都可以做到，毕竟是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人，每次进入或是接触，都能感觉到全身血液都要沸腾般的愉悦。
越是愉悦，就越空虚。
张继科还记得自己记忆还没有恢复的那段时光，对着他说喜欢，他脸上复杂的神色。
可能是有震惊有不安有惶恐有内疚，全是负面的情绪，没有半点的喜悦或是喜欢。
张怡宁或是陈?在的时候他会轻松一点，在他们面前他表现出的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张继科一度很反感陈?入侵他和王皓两个人的生活。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只有张继科才是多余的。
如今，身体或者生理上可以说是得到了愉悦，内心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张继科十六岁的时候，他们没有做，十七岁也没有。那之后，就失去所有的机会了。
张继科坐在洗手间旁边地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香烟。医生说他的身体还在恢复中，应该尽量戒除烟酒。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他的周围全是敌人，每个人都是别有用心的，像狼一样，等着他松懈或者倒下的一刹那，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可是他不能输，父亲被人诬陷关进了监狱，母亲被黑社会控制。他必须破局而出，不然父亲和母亲就都完了。
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的声响。他撑起麻木的腿走到写字台边，电话是母亲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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