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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呀。”琪琪立刻乐了，“谢老师呢，你俩快吃饭，我给你榨果汁去。”
“不用了，你直接回去吧，我自己弄。”黎汐凉打发她道。
琪琪一向知道黎汐凉脾气，说不用就是真的不需要，“那我跟小陈哥可去吃红烧肉啦？”
“去吧。”黎汐凉好笑的看她。
打发了琪琪，黎汐凉上楼去找谢颜，这人一上午都十分安静，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谢老师？谢颜？”没在卧室，没在书房，也没在浴室，黎汐凉转了一大圈才在衣帽间里发现了坐在穿衣镜前的地板上靠着镜子似乎是睡着了的谢颜。
他手里还握着剧本，镜子里倒映出他沉静的睡颜，似乎是瘦了些的，下颌线比起以往似乎更加清晰锐利了，睫毛浓密而长，他就那样坐在地板上，蜷着一条腿，看上去有些没有安全感。
不知道为什么，黎汐凉突然就有这样的感觉，眼前的谢颜好像不是平时的谢颜一样。
“吃饭了，谢老师？”黎汐凉又叫了他一声，看他眼皮似乎是微微动了动，就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男人倏然睁眼。
琥珀色的瞳孔里是警惕和锋利的光芒，但看到他的一刹那，那目光却猛地一缩，像是闪躲，又像是小心翼翼，那是完全不同于谢颜的，另一个人的目光。
黎汐凉下意识得收回手，被看的有些紧张，“你？”
一个名字骤然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陈默年。
他见过的，在医院，跟戚舞争执过的男人。
戚语的姐夫。
那一瞬间他觉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戚语的剧本，那个他试图带入过的角色骤然在脑海中鲜明了起来。
剧本里，戚语对陈默年的情绪是复杂的，他是他从小到大崇拜的邻家哥哥，是相依为命的姐姐的爱人，是家人、是他的偶像和英雄。
但那一次事故里又是因为陈默年的决断和选择毁了他的家，外甥女下落不明、姐姐再没了笑容，而这个人在医院一躺就是三年。
剧本里戚语跟所有人说他恨陈默年，但却在面对陈默年的时候，永远说不出一句狠话。
他一直找不到那种复杂的情绪该是怎样的，但是此刻，他看到眼前的人，锋利却脆弱，他似乎突然间就明白了，戚语永远也无法对陈默年说一句狠话的原因。
再顶天立地的英雄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人总会有脆弱的时候，在曾经的英雄被残酷的现实压弯了腰，却依旧强撑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戚语内心深处的第一个念头一定是想要伸手，拉他一把。
“抱歉。”谢颜骤然回神，一瞬间卸去了紧绷的神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他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平复了一下，才笑着看向黎汐凉，“是不是吓着你了？”
“没…你怎么躲这了？”黎汐凉也还有些晃神，“吃饭了。”
谢颜站了起来，“不是说不用管我了，你吃你的？我刚在你家转了一圈，就看这里镜子比较大，我练台词有时候会需要镜子看看表情。”
“哦，一起吃点吧，我让琪琪带的沙拉和鱼。”
谢颜没有再拒绝黎汐凉的好意，跟着他一起下了楼。
“你刚才…？是哪一段？”下楼梯的时候，黎汐凉突然问。
“刚才？有点半梦半醒，没有具体的哪一段，就是刚出院还没见到孩子的时候的状态吧。”谢颜说，“其实我遇到点瓶颈。”
“你？瓶颈？”黎汐凉惊讶的看他。
看黎汐凉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样子，谢颜不由笑了，“我怎么不能有瓶颈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遇到什么瓶颈了？”
“你也吃沙拉？你不用跟我吃减脂餐啊。”谢颜看到桌上的菜，皱了皱眉。
黎汐凉递给他筷子，“没事，刚好清清肠胃。”
“你小助理走了？”谢颜就坐，随口问道。
“嗯，你什么瓶颈，我能帮上忙吗？”
谢颜吃了一口沙拉，看黎汐凉似乎是真的很好奇，才笑着开口，“说起来，这是我第一个接到的演一个父亲的角色。”
“父亲？”黎汐凉立刻就明白了谢颜的意思。
“嗯，我很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向，所以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反正我也不算太喜欢小孩子，对这个也没什么感觉。毕竟年龄在这，出道五年来接的角色也基本都是学生啊，少年啊这种的，突然要演一个父亲，我就很难对那种亲情感同身受。”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这样的事，黎汐凉还真的帮不上忙。
第58章
看黎汐凉有些发愣，谢颜笑着逗他，“你帮我生一个？让我找找感觉？”
黎汐凉无语的看他，“你有这功能你先示范一个给我看看？”
“那就只能多感受一下制作过程了，这个还真得你帮我。”
“……”
谢演员说的一本正经，黎汐凉却只想拿起盘子扣他一脸。
这特么是抓紧一切机会耍流氓啊？
“其实我大哥家有小孩子，但是他跟嫂子住在湘城，这几年回来的少，我又很少去，所以接触不多。”
“你大哥在湘城？”这事黎汐凉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在湘城也有别墅，就是我大哥送的，他在那边做房地产、金融贸易什么的，你家是那边的你肯定知道，湘城现在是国内经济发展最快速的地方，所以早些年开始，怀家就在逐渐把企业和资源从国都往那边倾斜了。”谢颜解释道，“我爸妈现在一年到头也有一半时间在那边住，离卫城近、靠海，风景也好，还能享受天伦之乐。”
谢颜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略有一丝寂寞，黎汐凉敏锐的察觉到了，却佯装不知。
谢颜的家庭情况的确有点复杂，他也不好做评论。
“我倒是真的有个外甥女，”黎汐凉开口，“今年五岁，快上小学了。我虽然常年不在家，每次见她她还挺喜欢我的。”
“是么？有照片吗？”
黎汐凉从手机里翻出跟小侄女的合影递给谢颜，“我姐夫特别宠这个小公主，要什么买什么，每次这样，我姐就数落我姐夫太惯孩子。不过我一年也就见他们家人一次两次，了解的也不多，没什么参考价值。”
谢颜看了一会儿照片，画面里抱着小女孩的黎汐凉笑容很灿烂，跟平时截然不同，“很可爱，她叫什么？”
“程槿，我姐夫姓程。”
谢颜操作手机把这张照片发给自己，“难怪朱导想让你演戚语，你看你跟他多像。”
提起这一茬黎汐凉脑袋就瞬间短路，“所以朱导选我是因为我也有姐姐姐夫？”
谢颜笑的无奈，“当然不是，他应该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吧，但是那天你演的就很好，非常自然，恰到好处。”
“真的？”黎汐凉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正面的对于他演技方面的评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那天其实没演出什么东西来，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相中了。”
“就是没有特意去演所以才非常自然吧，而且圈里能演裴涩妆弟弟还真的跟她有几分姐弟相的更是凤毛麟角了，朱导会找你我一点都不意外，那天你在房间里给我感觉就像是我印象里的戚语该有的模样。”
被谢颜这么夸，黎汐凉脸都有些红了，“我那就是碰巧了。”
“能有个合适的角色碰巧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谢颜把手机还给黎汐凉，“其实我这两天一直有个打算，你今天下午有没有事？”
“没事，你有什么打算？”
“出去一趟。”
“去哪？”
“跟我去你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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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二十，一辆贴了全车防窥膜的黑色奥迪缓缓停在幼儿园对面的马路边。
黎汐凉一言难尽的看着马路对面【春天花花幼儿园】的牌匾，谢颜这是带着他来蹲点了。
别说，电影里还真有这么一段，陈默年偶然发现了一个极其像是自己女儿的孩子，便借着职务之便在幼儿园蹲点，恰好碰到了专门来找他的戚语，便拉着戚语一起辨认。戚语一开始觉得是陈默年魔障了，但是看过之后他也觉得像，这才有后来利用自己刑警队的身份帮陈默年查那个男人的一系列故事。
“我让宁哥查过了，这家幼儿园四点半放学，是少有的几家有寒假班的幼儿园，因为是寒假期间，小朋友少，来接的人也不会太多，正好适合观察。”谢颜半趴在方向盘上，表情认真的的看向幼儿园门口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们，一边给黎汐凉解释。
“嗯，不是还有这么一段蹲点的戏么？”
“剧本你都看完了？”
“台词背的差不多了，但是感觉念起来就有点尴尬。”黎汐凉说。
“台词不是念的，是在那个情景里你角色的性格就该说出来的话，有的导演对于台词要求很严，一个字念错都不行，有得则不太在意，感觉和大意对了，氛围到了就可以，朱导我没合作过也不知道是哪一种。”谢颜说，“想不想试试，对对那场戏？现在的情景就很有带入感，比较好演，我这有剧本，你照着念也行。”
黎汐凉接过剧本，翻到那一块看了看，“行，我没几句词，不用看本。”
“好，那就从盯着放学那里开始吧。”
谢颜说完，便坐直了身子。
紧接着，那种微弱的呼吸频率变化和周身气质的改变就再次在黎汐凉面前上演。
身边的男人呼吸有些重，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深刻的情绪，他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校门，眼神锋利而敏锐。
车明明是停着的，可他抓着方向盘的手却下意识的绷着，暴露出他发自内心的紧张。
黎汐凉一瞬间就被这种紧张的情绪感染了，就像是剧本里的戚语，本来并不太相信陈默年真的看到了像是莹莹的孩子，就算莹莹没有死，也不可能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这么多年还没被发现。
但陈默年太严肃太认真了，戚语说不出打击的话，此刻更是被他影响的自己都跟着紧张了起来，他想到这，第一句台词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幼儿园几点放学？”
“马上。”男人回答的语速很快，似乎是怕说慢了会分神错过什么一样，“昨天她穿得是黄裙子，黑色裤袜，白色皮鞋，头发披散着，齐刘海、过肩，帽子是粉色的，针织材质，衣服可能会换，按照常理推断帽子和鞋子不一定会换，盯紧了。”
“接走她的人呢？”
“男性，黑发，身高一米八五左右，体重在75-85公斤左右，没看到正脸，从背影和推断年纪应该不超三十五岁。”
即使被调去做了交警，一名从业多年的老刑警应有的敏锐和专业仍在刻在陈默年的骨子里。
即使还是不相信，戚语动了动嘴唇却再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有孩子出来了，盯紧。”
男人身体骤然向前倾，目光犀利的投射到对面正在放学的幼儿园。
一个个孩子被老师带到门口，亲手交给家长，没一会儿，身边的男人瞳孔骤然一缩，“莹莹！”
黎汐凉猛地看过去，随着谢颜的一声，他似乎也在拥挤的校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带着粉帽子的小姑娘，“莹莹？”
谢颜啪的一声打开车门，然后下一刻，又把门关上了，“咔。”
黎汐凉一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哦。”
“这不是演的挺好的。”陈默年又变回了谢颜，笑着看他。
“……你也挺好的。”
“感谢黎老师的认可。”谢颜玩笑似的说这，再次趴方向盘上，认真看向远处接孩子离开的家长们，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演陈默年不难，演一个爸爸就真的有点难了。我亲爸很早就死了我印象不深，我后来的父亲对两个哥哥很严厉，对我却截然不同。我有时候觉得，他对我可能比较像对女儿那种吧，有距离又小心翼翼。”
“嗯…这个还是分人吧，我爸跟我姐就很亲，小时候我姐牙不好我妈不让她吃糖，结果我总能看到我爸偷偷给她买糖，还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到我这就总是塞个什么玩具给我让我一边玩去。不过我姐每次拿到糖都会再偷偷分我一块，所以我从来没嫉妒过。”黎汐凉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每个人对孩子的态度都不同，其实爸爸们也都是第一次做爸爸，做爸爸也没什么绝对的标准。我觉得你也不一定就非要感同身受，毕竟人没经历过的事情，永远不可能真正感同身受，但是爱的心情应该是相通的，父母也好、家人也好、孩子也好，亲情的爱总是差不多的吧，就像你说的，演戏需要情景带入，我觉得只要你能再那个场景里发自内心的爱那个孩子，按照你想的自然而然的去做，就一定能演出父亲该有的感觉。”
黎汐凉说完，才发现谢颜正在盯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惊讶。
“呃…我就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你别当回事。”黎汐凉顿时尴尬起来，他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还给谢颜讲演技，也是没谁了？
“黎老师。”
“啊？”
“受教了。”
“……”黎汐凉脸更红了。
谢颜低声笑着，“我很认真的，谢谢黎老师的指点，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够了啊……讽刺起来还没完了。”
“没讽刺，真的是认真的。你说的对，我有点钻牛角尖了，表演这种东西本来不是所有的情绪都能用共情来演绎的。”
黎汐凉瞟了一眼谢颜的表情，看他的确是真诚模样，反而更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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