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尹看小冯护犊子似的护着云子寒,也没说什么,只道:“把这人留下吧,以后在西偏殿做事。”
“这……陛下那边。”
“我去说。”谢相迎又看了云子寒一眼,道,“我身上没劲儿,你过来,推推我。”
云子寒没有动作,小冯一肘子怼在这人小腹上。云子寒吃了痛,这才蹙着眉,往谢相迎身后走去。要不是怕这人为难小冯,他才不干这种事。
云子寒一下下推着谢相迎,谢相迎发髻间的白玉簪子,晃的让云子寒心里直犯迷糊。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样貌一样,声音也一样,穿着打扮也一模一样。别是凌琅专门调.教用来代替谢尹的,那可太隔应人了,谢尹的尸身可还在西偏殿躺着呢。
凌琅怎么这样。
云子寒想到此处,眉头蹙的紧了几分。
通幽殿一派祥和,兴盛阁却忙的厉害。
凌琅上完早朝又在兴盛阁待了好一会儿,吩咐完慕轻州要查的事,才得了空回通幽殿。
刚进院门就看见谢相迎满脸笑意,坐在秋千上和内侍说话。
这人在自己面前怎么不这样笑。
凌琅瞥了一眼那内侍的脸,当即神色沉了一沉,这人他没见过,也不知谢相迎从哪儿弄来的。
孙良玉正想上前去提醒,凌琅摆了摆手,继续看着。
谢相迎身后那内侍手重,谢相迎一个没抓稳,直接滑落在地上。
凌琅正想过去扶人,想起那二人之间的赌注,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内侍把谢相迎扶起来。
“你怎么连绳子都抓不住?”
“分明是你手劲儿大。”
谢相迎被云子寒扶起来,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凌琅。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声。
谢相迎看凌琅沉着脸,便往云子寒身上靠了靠,道:“我脚崴了,你背我一背。”
“你摔的是屁.股。”云子寒提醒了一句。
“我说脚崴了就是脚崴了。”
谢相迎脸上带笑,脚下不声不响地踩了云子寒一脚。云子寒吃了痛,这才蹲下身子去背人。
从凌琅的视角看,便是谢相迎在个俊俏内侍怀里软语几句,然后直往人身上趴。
一直到俩人进了正殿,孙良玉才忍不住唤了一声“陛下”。
“那人从哪儿来的。”凌琅问了一句。
孙良玉道:“衡林监。”
他没说云子寒在西偏殿做过事,云子寒没什么背景,家里就一个死去的哥哥,这事儿被凌琅知道,得即刻把人杖毙了。
凌琅冷哼一声,道:“我说他从前怎么老往衡林监跑,原来是老相好。”
这谢相迎不愿在自己身子底下,别是因为对别人动了心思。
人带着滔天的怨气往正殿去,刚进门就听见内殿俩人在说话。
“你轻点儿。”
“你这也没事呀。”
凌琅掀开帘子,正看见云子寒攥着谢相迎的脚踝在脱鞋袜,他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是不是衣裳也得脱了。
“陛下……”
谢相迎抬头看了凌琅一眼,心下笑得厉害。
云子寒放下谢相迎的脚,起身站在一侧。
凌琅把站在一旁的云子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叫什么名儿。”
“云子寒。”
“云子寒……”凌琅的眸子垂了一垂,问道,“长公主府上那个叫云逸的,是你什么人。”
云子寒的眸子滞了一滞,道:“正是家兄。”
他不喜欢“男宠”这两个字,云家落魄,他兄长是被玄婳抢入府中的,不到三年就丧了命。这玄婳和凌琅一般,皆不是什么好东西。
“兄长是男宠,弟弟是个内侍。”凌琅走过云子寒,坐在另一侧的坐榻上,翘了腿道,“既然是内侍,就得尽内侍的职责,去收拾床榻吧,朕与贵君要歇息了。”
“是。”
云子寒咬着牙应下,去收拾床榻。恨只恨他手中没有刀,不然他一定要为谢尹割破凌琅的喉咙。
谢相迎看凌琅说了这么多话,也知道这人是心里翻了醋缸子。这人自己不守身,倒是希望他是个干净人。谢相迎想到此处,忽觉得有些可笑。
“这人,我想留下。”
凌琅听见谢相迎道了一句,转头看了谢相迎一眼,问道:“通幽殿的人,伺候还不了贵君么?”
谢相迎看着凌琅的眼睛道:“他们是你的人,不爱跟我说话。”
“他和你便能说上话?”
凌琅语气中带着点儿质问的意思,谢相迎这人没什么架子,想和谁说话都能聊的起来。他这么说,是告诉自己他不想和通幽殿里的人交涉。
谢相迎见凌琅反应这么大,将脚收到坐榻上,手滚着榻上的方枕道:“不答应就算了,一个内侍也这么小气,往后不知道还要如何。”
他垂着眸,看起来可怜的厉害,仿佛被什么人欺负了一般。
凌琅拿谢相迎没办法,他不喜欢云子寒,又怕谢相迎真的生气,只道:“你要是喜欢就留下,扫院子,在外头伺候。”
“多谢陛下。”谢相迎狡黠地笑了笑。
“你那脚要不要叫太医瞧瞧?”凌琅问他。
谢相迎摇了摇头,拿了矮桌上的书卷,歪着身子看书去,没再理会他。
这人还有心思看书,若不是有那赌注,他得让这人再下不了榻。
云子寒闷声理完床铺,凌琅便把人打发了出去。
两人相对无言用过晚膳,凌琅见谢相迎又要去看书,提醒道:“整日里该睡的时候不睡,该醒的时候不醒,病是好不了的。”
谢相迎正要拿书卷的手停了停,抬眸瞥了凌琅一眼,没有吱声。
凌琅换了寝衣,自个儿躺在榻上盖好被子。
谢相迎琢磨凌琅这话也没错,反正这才第一日,凌琅也不能碰他。
思及此处,谢相迎决定还是睡一会儿。人站在内殿里,看了看坐榻,又看了看凌琅身下的床,还是放下纱帐坐在了床边。
“陛下往里些。”
凌琅睁开眼,翻了个身向里头滚了一下,给谢相迎空出些地方。
谢相迎解了外衫,穿着里衣躺下,人刚躺下便被凌琅用被子裹住了。
谢相迎愣了一愣,回身去看,发现凌琅闭上了眼睛,便没说什么。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枕在枕头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在谢相迎不知翻了多少身后,身侧的人睁开了眼睛。
“不困么?”凌琅问了一句。
谢相迎道:“醒来的迟,这会儿睡不着。”
“朕却困了。”凌琅说话的音声带着倦意。
谢相迎翻过身去看凌琅,发现这人已经阖眼了。凌琅昨儿去了寻芳馆,今日天不亮就得上朝,必然是累的。
“想是昨日连番云雨,辛苦的很。”
白日和他在水牢里,晚上又去莲生被子里,这人的精力还真好。
凌琅以为谢相迎在说水牢之事,“嗯”了一声,继续睡觉。
谢相迎见凌琅这样不在乎,心下生了气,又见凌琅睡的好,抬脚踹了上去。
好端端被人踹醒了,凌琅有些迷茫,他睁开眼看谢相迎眉心微蹙,问他道:“有什么要紧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谢相迎随口问道:“你这么早跟别人说我是贵君,万一你输了呢。”
“朕不会输的。”凌琅闭着眼睛,说的十分笃定。
“为什么?”
“因为朕想要的只有帝师。”
他的眸子缓缓睁开,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谢相迎被这直白的目光看的发麻,忙垂下眸子不再看人,他换了个话题道:“那庆元殿的刺客,什么来历。”
“没查出来,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了?你们怎么看的人,怎么能叫他咬舌自尽呢。”
谢相迎很惊讶,心道这刺客还挺忠心。
凌琅道:“舌头长在他嘴里,典狱司没有办法。今儿在朝上,沈为川慌的厉害,就差负荆请罪了。”
“那是自然,这歌舞伎都是他府上的,不过这人大抵不是他派来的,沈为川虽然心思难猜,但不会这么傻。”谢相迎见凌琅又闭了眼睛,晃了晃他的胳膊道,“我那身子是燕国郡王的,跟我一起来北齐的还有燕国的一个侍卫,我二人过东陵的时候被那边陲的人抓去了,如今我出来,那人像是还在东陵关着,你想个法子救救他。”
“东陵,你身上那合欢蛊是谁放的?”
凌琅睁开眼睛,定定看着谢相迎,那东西要从那处进去,谢相迎该不会被……
“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相迎觉得自己要是说出来是黎昀放的,凌琅这会儿必定是睡不着了。
“黎昀放的?”凌琅看谢相迎没有说话,也知道这是默认了,他用胳膊支起脑袋看着面前的人,思量了许久,问道,“你们有没有……”
“你问这个做什么。”
凌琅道:“当年姜姬献宝之后,黎昀来给我要过你。”
“他要我做什么。”
谢相迎记得自己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离的那么远,他也能看清么。
凌琅看着谢相迎的眸子微漾,沉声道:“外头皆传谢府一门两美人,帝师当年的丰姿,可绝不逊于现在。”
那会儿谢相迎十七八岁,正是锋芒初露的时候,偏偏这人不懂得收敛,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
谢相迎看凌琅神色又变,便道:“我那时与他没有交际的,许是他看我是你的帝师,想跟你较劲儿呢。”
“他当日的目光可不像是开玩笑。”
黎昀那目光凌琅一眼看的出来,那是恶虎待食,只差一个谢相迎供他填饱肚子了。
“所以你让我跪着。”
也难怪凌琅那样生气,要是有人敢来要他的人,他也生气。
“你在东陵和他到底有没有……”
“很重要么?”
谢相迎看着凌琅的眸子,这人像是急于验证自己的未婚妻,是不是处子之身一般。若他和黎昀在一起过,凌琅就不喜欢他了么。这人明明昨日还和莲生在一起,这会儿就来问这个,真是不公平。
凤“你若不喜欢,朕便不问了。”
凌琅的眉还是隐隐蹙了蹙,他并非嫌弃谢相迎,只是觉得心下难受。谢相迎向来不喜欢伏在人身下,那黎昀不是个疼昔人的,自己心爱的人被别人染指,终究是意难平。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端倪,若是能早些,他的帝师也不会落入东陵受辱。
谢相迎看凌琅久久不语,一时心下别扭起来,这人昨日还动手动脚的,眉眼间皆是爱意,如今听到他去过东陵便冷了脸,竟如此在意那种东西。
思及此处,谢相迎也躺不下去了。
凌琅见枕畔的人起了身,问他道:“帝师要去何处?”
“睡不着,走走。”谢相迎说罢,床上鞋子,拿了衣裳往殿外去。
说是走走,也去不了哪里,只能在通幽殿的回廊上吹风。
谢相迎不知道自己在意什么,可放凌琅问出那样的东西时,他心下难受的厉害。他与黎昀清清白白的,但凌琅那样的口吻仿佛在问一件东西似的。
凌琅是皇帝,他是臣子。帝王之爱从不专情。凌琅的心分给无数人,却要求他清清白白只侍奉自己,这算什么。
谢相迎蹙了蹙眉,忽觉凌琅口中对自己那点喜欢是最不值钱的。他随随便便把皇后的位置都许诺给莲生了,却什么都没许给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之前有宝贝问,回答一下,是双洁的
第59章 醉酒(上)
这样支离破碎的喜欢他不稀罕, 较之于性命,康健,情爱之于他, 是最把握不住的东西, 也是最不该去触碰的。
谢相迎在回廊吹了一晌午的风, 待到凌琅醒来也没去见人。一直到凌琅走后,谢相迎才把红玉叫过来, 问她谢府的境况。
当年受到牵连最大的是的谢恒云,这会儿大家回来的回来,进京的进京, 唯独谢恒云没了官位, 还在守塔。
“他在何方守着?”
红玉道:“八重宝塔,二公子打三年前被打发去,就没有再进过谢府, 冬日里也在那塔里睡着。一日三餐府上有人来送便吃些,若是忘记送,就饿着。”
“怎会如此。”
这人被关外竟胜尚能活下来,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红玉道:“二公子是与您最要好的, 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要与公子同享。公子身死二公子顷刻间没了骨头一般, 一个人只围着棺椁哭, 后来棺椁都被带走了, 整个人的魂也都被抽走了。陛下原是去看过一次, 打算给二公子官复原职,无奈二公子口中满是大不敬的话, 这官也就复不了了。”
“苦了他。”
谢恒云原是在军营做参军的, 这人心气儿高的很, 对凌琅向来不敬。那股子宁折不弯的劲儿比他还厉害,这会子指不定落魄成什么样子。
“过些日子,咱们去看看他。”
“好,若是二公子知道您回来,必然高兴。
“嗯。”
谢相迎应了一声,心下却并不怎么欢喜。若是被谢恒云知道自己又到凌琅身侧,不知又要如何。
二人在回廊坐了许久,晚间凌琅不曾回来,谢相迎用过晚膳便一个人睡下了。
朦胧间感觉有人进帐来,睡在身侧,谢相迎实在困得厉害也就没去瞧。
这几日凌琅夙兴夜寐的也不知在忙什么,谢相迎白日见不着,晚间更是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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