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莲生放下手中的剪刀,走近几步扑进人怀里道,“陛下连日宠幸谢贵君,可否也将这恩宠分给奴才。”
凌琅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怀里的人。
“陛下。”
莲生抬起头去看凌琅,在凌琅的眸中他只见到了冷漠。
“陛下过来,只是为了看花吗。”莲生问了一句,他站直了身子后退几步,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凌琅把自己带在身边,日日留在寻芳馆,在外人眼里是偏宠,是独宠,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顶替谢相迎站在风口浪尖的靶子而已。
凌琅的眸子垂了一垂,他看着花枝上新发的枝丫道:“人不可以回首往事,朕希望你能看明白。”
“可是……”
莲生的眉蹙了蹙,他亦知道往事不可回首看,只不过每每见到谢相迎与凌琅一处,总是心有不甘。
分明是他与凌琅相遇在先,他亦交付过柔情,为何今日的贵君不是他。那谢相迎娇纵蛮横,动不动就对凌琅冷嘲热讽,这样的人如何能侍奉凌琅。
“陛下就不怕谢尹也是旁人的一步棋吗?”
莲生不知道谢相迎是谁的棋子,但他却知道这一步下的真真是好,他叫凌琅方寸大乱,叫一个没有心的人,用血肉化了一颗真心出来。
多好的一步棋,谢尹死的那些年,凌琅除了兴盛阁和军营,哪儿都没去过,这个人就那样好吗。
“他只会是朕的棋子。”
凌琅不会再让谢相迎做旁人的棋子,他的人只要在他身侧便好。
“既如此,陛下过来做什么?”
听说昨日大红喜绸铺了满殿,凌琅那样宝贝谢相迎,今日不在通幽殿哄着他的好帝师,还过来做什么。
凌琅看着莲生,唇角略略弯了一弯,道:“你是个聪明人,朕需要你做一些事。”
他抬了抬手,莲生侧耳去听。
“怎么要做这些?”
“你尽管去就是,事成之后,朕答应你,放你自由。”
“这……”
莲生的眸子垂了一垂,眼睛往凌琅那双叫人看不透的眸中去窥。
通幽殿。
站在架子前的人,正在看信鸽传来的字条。
那次清净斋被罚后,苏沅被孙良玉带到了掌灯人面前,让那掌灯人安排了逢年过节往各盛京各处王府送符纸的活计。
高门王府里那么一转,谁还想回那清冷顾忌的院子,好在有贵人提点,有这样李代桃僵的法子换他入宫来。这可算是一步登天了,贵君,这北齐他应当是第一个贵君吧,太宗皇帝的妃子那样多,还没见哪个男人被封贵君的。
只可惜这贵君的名字是谢相迎,不是苏沅。
心下正惋惜着,身后有内侍唤了一声。
苏沅将字条收入袖中,见是凌琅过来,忙抬了手行礼:“陛下……”
苏沅知道谢相迎从不主动对凌琅行跪拜礼,便只屈膝行了半礼。
凌琅看着眼前的人,没有说话,只走过去坐在坐榻上。
苏沅见凌琅不言语,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那人说这谢贵君是凌琅失而复得的帝师,其人极为温柔,平日里眉眼含笑从不会生气。或许,他应当对凌琅更体贴一些。
苏沅思及此处,走到凌琅身侧,与他坐在同一边问他道:“陛下好像不大高兴,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
后宫中人不能妄议朝政,谢贵君曾是凌琅的帝师,问这样的事不算逾矩。
凌琅见苏沅问这个,只道:“朕处置了王瑜,此人毕竟是朕的舅舅,朕总觉得那处分不妥。”
苏沅见凌琅为此事困扰,一颗不安的心,即刻落下来。那人当真是料事如神,那信鸽所带来的字条,指点他的正是对王瑜一事的看法。
一双手落在凌琅身上,苏沅为凌琅捏着肩膀,缓声道:“陛下既已经处置了王丞相,不如好好安抚王氏一族,封赏些荫庇子孙的虚职给他们。”
“你也觉得要好好安抚他们吗?”
苏沅点头:“法理之外尚有人情,陛下要处罚犯错的人,也应当安那些老臣们的心。王氏一族是皇后的母家,陛下若是苛责会叫天下人诟病。”
“好,朕会安排妥当的,朕的相迎,永远会为朕排忧解难。”
凌琅听这人此番言论天衣无缝,心下也明白了什么。
他将身侧的人揽了一揽,苏沅收回手,顺势窝进人怀里,抬眸看着凌琅道:“臣说过,宫中如狼探虎穴,既已入宫,便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他靠在凌琅胸膛上,一颗心跳的极快。旁人皆说凌琅冷心冷情,原来是因为这柔情都给了一人。
水一般的人,窝在怀里,凌琅伸手抬起苏沅的下巴,那样温顺乖巧的神情叫人心下恍惚。
“前日在竹篱折腾的厉害,身上可还疼?”
苏沅的眸子滞了一滞,道:“好多了。”
“只是嘴上说,朕可不知道。”
凌琅的音声低沉,苏沅听到这样摄人心魄的话,心跳不由快了许多。
“陛下……”
他低低唤了一声,整个个人陷进凌琅怀里,一双手揽住他的腰。
.
地牢。
身着玄衣的男子,静静看着在榻上睡得正沉的人。
“他睡了多久了?”那人问了一句。
守卫道:“昨夜到现在七八个时辰吧。”
“这人是猪么,这样能睡。”
那人说罢,用手中的扇子往铁栏上敲了敲。“梆梆”几下,谢相迎被搅了梦,蹙了蹙眉才睁开眼。
“凌琅在通幽殿和旁人缱绻,你倒是睡得着。”
那人走近了几步,谢相迎看到了穿着一身玄衣,脸上带着鬼面具的人。这人这样故弄玄虚,又对通幽殿的事了如指掌,必定是他曾经见过的。
谢相迎从榻上慢悠悠坐起来,揉着眼睛道:“我原先那身子不知被下了多少毒,好些年都没睡过安生觉。如今换了这健全身子,睡的自然是好。”
这人想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偏偏要泰然自若。
“早知道该将你这魂换狗身上。”那人咬牙警告了一句。
谢相迎闻言,只笑道:“那好感情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只小狗儿,什么事都不用做,岂不更安逸。”
“闭嘴。”这人见谢相迎油盐不进,也不再废话,只对他道,“王瑜那事,安抚老臣的法子,你说的不错,我另有事要问你。”
“何事?”
这人预判的还挺准,他问了自己对王氏一族的看法,没想到凌琅果真就去问那苏沅了。看来这人对凌琅挺了解,把他圈禁在这,必定是为了应付凌琅那些刁钻问题,好掩护苏沅的身份。
消息往来如此迅速,通幽殿内必定有他眼线。那日来送饭的是凝云,会是凝云么。
“你在床上,如何伺候凌琅?”
蓦地,谢相迎听到鬼面人问了一句。
“这,这怎么说……”
这种事他不会说出口的,更何况,凌琅有自己想法用不着他伺候。
“你若不说,我找几个男人与你现演一出。”
折扇将人的下巴抬起,面具后的人似是想到什么,勾了勾唇。若被凌琅知道他心爱的帝师受辱,不知该如何痛心。
“不可!”谢相迎经不住这种事,他看了那骇人的鬼面一眼,回忆了些许,道,“我什么都不用做,我不侍奉他。”
“你平日唤他什么?”那人又问。
“小王八?”
凌琅脱口而出,再就是小兔崽子。
那人沉默了片刻,一扇子丢过去,险些砸在谢相迎身上,他大抵是觉得谢相迎嘴硬,冷笑一声吩咐身侧的人道:“去找几个人过来,我不信他不说实话。”
身旁的守卫唤了一声“是”,转身而去。
谢相迎不明白,他说的是实话,这人怎么不信。
片刻后,谢相迎看着面前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忙道:“我说,你让他们离开。”
今日若当真现演一处,他得没半条命去。
“松口了,还挺知道心疼自己。”
鬼面人扬了扬手,让那守卫带着几个男人下去。
“说吧,谢大人。”
“其实……”
谢相迎蹙了蹙眉,总觉得心里别扭。鼻息间有淡淡的熏香味萦绕,谢相迎沉默了片刻,胡乱说了点叫人脸红的浪荡话来。至于这么称呼凌琅,“小王八”不信,谢相迎干脆咬牙道了一句“凌哥哥”。
鬼面人静静听着,许久才道:“想不到人前端方有礼的谢大人,背后竟如此狂浪。”
他音声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谢相迎心下没什么波澜,他是什么样的人,天知地知,凌琅知。这人真有意思,说真话没人信,反倒对这些个假话深信不疑。
谢相迎很难想象,凌琅见到苏沅用自己的身子,叫他凌哥哥会是什么反应。
有昨夜那么一遭,凌琅大抵应该发现他不见了吧,这一转身的功夫,他又不见了,这孩子心下指不定如何着急。
谢相迎见那鬼面人还不走,突然恶从胆边生。
他心一横,突然起了身拉住那人的衣带,沉声道:“你还不走,是想让我也伺候你么?”
眼前的人明显滞了一滞。
鬼面人后退几步,道了一声“恶心”,便转身往地牢外去。
眼见牢门落了锁,谢相迎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这人不好男风,眼下在北齐不好男风的可太少了。
谢相迎躺回榻上,眼眸盯着破旧的墙面转了一转。方才那檀香味悠远深长,像是把人腌入味了一般,这味道好生熟悉。
北齐的贵族最爱檀香,各府上的檀香也有细微不同。凌琅宫中的带着甜香味,沈氏宫中的檀香是幽微的,这人身上的倒是很是陌生。
宫中的消息,凌琅时不时能听这鬼面人来说上几句。
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无非是凌琅带着那苏沅去踏春放纸鸢之类的事。谢相迎
谢相迎虽被关在地牢牢中不见天日,但他那快晌午才起来的生物钟告诉自己,这鬼面人来找自己的时间很随意。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晚上,几乎是凌琅那边出了什么难题,他这边就得即刻解决了。
这人的音声听起来没有太青涩,也不曾过于苍桑,顶多也就不到三十岁。
这鬼面人闲暇时间这么富裕,不用上朝的么。
上朝。
谢相迎想到此处,蓦地坐起了身突然有些羡慕。这北齐,还有三十岁左右不用上朝的世家子弟么。
人正思量着,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
牢门被打开,谢相迎看到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进来。
“你们,做什么?”
“给谢大人换个舒坦地方。”
后脖颈一阵痛,谢相迎倒在了地上。那一掌的力道不足以让人混过去,谢相迎顺势闭上了眼睛。
那人往谢相迎脖颈上带了个细细的镣铐,另在眼上蒙了黑布。
“把他送哪儿去呀。”
“谁知道呢,听说有人要过来查人,这地方是不能放人了。”
那两个人叹了几句,谢相迎能得到的有用对话很少,但唯一能确定是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查这间地牢。
会是凌琅吗?
谢相迎心下微跳,他的袖子抖了抖,几个用枯草编的环落在地上。
那两人将谢相迎背起来,走了很远一段路。
这一路有画眉鸟和鹦哥儿的叫声,谢相迎琢磨着,自己应该是被困在哪家府中私设的地牢里。
人被扔在马车上,马车未走多远,耳畔有小贩叫卖的声音传来。
他明里暗里,让那苏沅在凌琅面前传递了不少自己想传递的东西,凌琅也不知发觉了一二没。
眼下换地方是个机会,得尽快趁乱逃走。若能到摄政王府就好了,不然走远了,便不好回来了。
谢相迎贴在马车壁上,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手和脚都被束着,一圈又一圈缠得紧密,谢相迎挣了挣并没有什么用。脖颈上的镣铐倒是没什么,简单的一圈刻着些符文,连条链子都没拴着,那鬼面人这么拷着他,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怎么他们高门贵族,都喜欢往人脖颈上套圈。
人躺在马车上,一时困锁的厉害,这一遭,真可算是插翅难飞。
谢相迎突然发觉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自救的能力,当摄政王的时候得等着卓萤来劫人,当太傅之时被几件事几句话得毒发。好不容易重生,被人绑到船上还是姜姬把他召回来的,真是惭愧。
也不知走了多远,身下的马车忽地停了下来。谢相迎醒了醒神,静静听着车外的动静。
那鬼面人想让自己为他做事,必然不会带到太远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放几个琅子和相迎洞房的对话
凌琅:朕可是要去见李家三公子了!
谢相迎:我也要见
凌琅:?不许见,看朕就行
谢相迎:熄灯吧
凌琅:熄了灯,做什么?
谢·眉眼含笑·从不生气·相迎:睡你妈的觉
第65章 你们北齐要立皇后了
思量间马车的门被打开, 几个人把谢相迎提了起来,扛在身上。
马车停到一家风月场所,高悬的牌匾上写着“邀月楼”三个大字。
“这是哪里来的人, 身段还挺好。”
穿着嫣红色衣裳的女人刚一出来, 便叹了一句。
那背着谢相迎的人道:“是个硬骨头, 主子吩咐过了,说是让钱姨好生看着。”
钱姨闻言, 用手中的扇子捂着嘴笑道:“哎呦,这算是选对了人。,到我手里的人, 哪有不听话的呢。快些进屋里, 我瞧瞧是个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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