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何唯不紧不慢地说道,“别着急,三天之内他必死无疑,我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人查出半分迹象,但是,窦原那边得给我盯住了。”
窦何童不满意他说话的态度,不过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窦原确实做出了让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事情,可他们依旧不能杀了窦原。
窦原手上有一个倚仗。
一个从窦何明那一代开始,到现在都没夺回来的倚仗!
…
“你说,席和方失踪了?”
莫惊春刚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得紧蹙眉头。
墨痕有些焦急地舔了舔嘴巴,认真说道,“都查过了,今天中午他按着往时的习惯与几个友人出来吃饭,但是在路上他被一个熟人叫住了,停下来说了一会话,几个同僚也没注意,转身人就不见了。”
“派过去的人呢?”
莫家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墨痕说道:“人现在就在外面等着。”
“叫他进来。”
墨痕出去叫人,从外头进来一个看着年岁有些苍老,眼神却因异常精锐的汉子。只见他进来之后,就冲莫惊春行了个抱手礼,苦涩说道,“郎君,实在是对不住,没看好人。”
莫惊春倒是没料到轮到的人居然是莫三。
他曾经训练过年幼的莫惊春拳脚功夫,勉强也算是半师。
莫惊春:“日防夜防,防不住也总归没辙。三师傅,你且说说看吧。”
莫三听到三师傅这个称谓,眼里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今日那个小郎君被熟人叫住的时候,我是在旁等候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又一起看向我,而后那小郎君就让我走得远了一些。”
莫三虽然应了,但是也没有走得多远,而是停留在巷子口,只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这个距离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够及时救人。
只是没想到凭空吹来一阵风,无数的灰尘粉末扑上了他的眼睛,疼得他惨叫了几声,等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莫三笃定地说道:“对付我,至少得有两个人。一人鼓风一人撒尘,小郎君的熟人再一个,而后要将郎君无声无息带走,至少还得有两个人。”在那之后他紧急追了上去,却没找到半点痕迹。
负责此事的那个人心思缜密,甚至已经踩点好了这地方的环境,还考虑到了动手和撤退所需要的时间和地形。
席和方会被带走不亏,至少针对他的人几乎是布下天罗地网,而莫惊春又不可能让十几个人跟着。
席和方还是一个翰林院的普通学子,这样大动干戈只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不对!
莫惊春猛地反应过来,虽然席和方明面上身边只有他派去的人,可是私底下正始帝不可能不派人盯着他。
正始帝的暗卫,神出鬼没,莫惊春算是领教过了。
如果有这样的人盯着,怎么可能任由席和方被人抓住?
除非这正是正始帝的目的。
这些天来,莫惊春每日都会进宫,时间一般是中午。他进宫一般都没什么事情,只是看着陛下批改奏折,到了点就麻溜出宫去。
至于别的事情,都已经得了老太医的殷殷劝阻,难不成他们还能抛开医嘱,肆意妄为?
帝王是不在乎,可是莫惊春要脸。
老太医每隔两三天就给他们诊脉一次,并且随时更改药方,莫惊春可不敢再惹他知道点什么。
除了张家的事情,正始帝并未表露出什么。席和方的事情,难道……他还没有想完此事,就见卫壹匆匆从外面赶了进来。
卫壹仓促说道,“郎君,那位现在正在姬府。”
莫惊春愣了愣,才想起来姬府乃东府。
他狐疑蹙眉,“眼下不年不节,也没什么事情,他出宫做甚?”
卫壹只是苦笑着,问了他也不知道,谁能知道那位陛下心里所想?
莫惊春敛眉,沉思了片刻,“吩咐外面,备马车。”尽管大嫂并不希望莫惊春与正始帝见面,可这对于君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如今正始帝蓦然出宫,再加上席和方的事情,莫惊春到底想要个答案。
他也不是善意没处花,只是席和方是他眼睁睁看着走过来的人,若是这么轻易就死了,岂不可惜?
莫惊春在里屋更换衣衫的时候,墨痕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卫壹,那眼神并不明显,但是卫壹还是感觉到了。
卫壹:“你想说什么?”
墨痕:“你做了什么?”
卫壹苦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墨痕不信。
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何大夫人会让他日夜盯着卫壹?
若不是莫惊春私底下嘱咐墨痕做做样子就行,现在他就会寸步不离跟着卫壹。
卫壹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竖起一只大拇指点了点上面。
墨痕脸色骤变,看了眼卫壹,又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窗,再慢吞吞转了回来,僵硬不动。
他已经说服自己忘记那件事情了。
他看也不看卫壹,嘴巴喃喃说道,“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卫壹却不知道是和他杆上了还是怎么了,坚定地说道:“不,你知道。所以,我怀疑大夫人也……”
墨痕已经在心里脑补了一出极其复杂狗血的剧情。
他实在不想卫壹和他重复。
墨痕心累地说道:“别说了,你什么都别说了,就当做那是个外室……”
他一时失言,就将从前的话吐露出来。
卫壹耸然一惊,猛地看了过来。
没想到啊,原来墨痕才是他们中胆子最大的那一个。
居然敢把皇帝当外室?!
墨痕的脸色很难看。
他想把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吃进去,只是还没等他找补,就听到莫惊春从里面打开门,奇怪地挑眉,“外室,什么外室?”
还没开门就听到他们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卫壹忍俊不禁,“墨痕在编排您在外面有外室。”
墨痕着急了,忙辩白说道:“我没有!”
外室?
莫惊春挑眉,一下子想到眼下在东府上的人。
他将外室和公冶启套在一起,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
罢了,这样的好“外室”,他可养不起。
第五十八章
墨痕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 跟着莫惊春上了马车后,坐在车门口,一板一眼地说道。
“要我说, 二郎就算在外面养个外室, 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您身边都空了这么多年,有个人陪着您,也是个好事。”
马车猛地一个右拐, 险些将马车上的两人撞到车厢上。
墨痕恼怒地说道:“卫壹,你是什么驾马车的?不会让我来。”
外面充作车夫的卫壹拼命咳嗽,脸都胀红了。
墨痕疯了!他想。
莫惊春稳住姿势, 无奈地看着墨痕, “你撒什么疯?哪个好姑娘愿意做外室?”
别说莫府的家规了,寻常人家期待的无不是正头妻子, 哪个愿意去做妾室的?
墨痕振振有词,“那不一样, 如果是别人, 那肯定是不愿意。可咱们郎君这样的品性, 她们怎么会不乐意?”
卫壹绝望地说道:“你别忘了,还有桃娘。”
墨痕:“没事, 生不了。”
墨痕这话说出来时, 不管马车内还是马车外都同时陷入了寂然。
莫惊春幽幽地看着墨痕, 微笑着说道:“墨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痕茫然。
“咳, 外室一般不都是会被喂绝育的汤药吗?保准生不了。”墨痕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找补。
卫壹嘟哝着说道:“那是扬州瘦马呢!”
墨痕呛他, “你这话就过分了!就算人家善妒, 爱发脾气, 喜欢作弄人,可是你怎么能骂人家是扬州瘦马呢?!”
卫壹哽住,他攥着缰绳突然在想,墨痕这傻子,不会是在指桑骂槐吧?
车厢内,莫惊春指着墨痕,真真是无奈。
墨痕在说完刚才那话后,像是才知道后怕,把脑袋塞到脖子下。
……但他也没错啊!
墨痕梗着脖子。
经由卫壹的说道,墨痕猜出了几分。
大夫人的态度……怕是有些不满。
这不满不可能是冲着莫惊春来的,那自然只能冲着大拇指朝上的那位,难道是郎君被欺负了?
想起偶尔看到莫惊春肩膀上愈合的咬痕,墨痕深以为然。
定然是个善妒的!
而且又凶。
墨痕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到了东府,马车停下时,府上就已经打开了门,正有几个侍从欠身恭候。
莫惊春下了马车,被迎了进去。
墨痕和卫壹另有别的落脚处,这会他就跟着卫壹一同坐在车外,摇头晃脑地说道:“……好生吓人。”
卫壹听完了墨痕嘀咕的那些,面带微笑地说道:“那你刚才,还在车内非议?”
墨痕哽住,哼哧了几句,强词夺理。
“我说的是外室,又不是……又不是那什么!”
…
莫惊春直到进去东府,方才后知后觉那话的含义,他无奈摇了摇头,那小子胆子真大。
德百在屋外候着,欠身说道:“陛下去了泉汤,还请宗正卿再等等。”
莫惊春颔首步了进去。
不多时,公冶启的身影出现在游廊尽头,他披着有些湿漉漉的外衫,半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看到德百站在屋外的时候,他便看向右侧。
莫惊春来了。
公冶启进屋时,一眼看到正躺在软塌上看书的莫惊春,他手里的那卷书是公冶启还未看完,随手放在了边上。
莫惊春见他进来,偶有湿润水痕滴下,便无奈起身,叫德百送了干净巾子进来,方才推着公冶启坐下,淡淡说道:“怎不擦个干净再出来?”
公冶启倒是自在。
“觉得子卿回来,便想着快些。”
莫惊春微顿,慢慢擦着公冶启的头发。
“子卿是为了席和方的事来的?”
“嗯,”莫惊春倒是诚实,“……也是想来看看。”
看看什么,他没有说,但是公冶启的眼底倒是有了些笑意。
“我又不是随时都会发疯。”
他懒懒说道。
莫惊春无奈:“可莫要如此了,老太医可说过您最要的,就是保持平静的心态。”
公冶启混不在意,淡定地说道:“他说得倒是轻松,让他来上几次朝就晓得什么叫暴跳如雷。”
这朝廷上有时候争吵的事情确实很可笑。
莫惊春:“老太医是担忧你的身体。”
“那你呢?”
“……我自然也担心阿启。”
莫惊春下意识换了个姿势擦,平静地说道:“席和方的事情,你是故意的?”尽管说着疑问的话,可莫惊春分明是笃定的口吻。
公冶启淡笑着说道:“他没事。”
莫惊春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有人跟了过去。
他沉默了半晌,慢慢说道:“所以,想杀他的人,是扶风窦氏的人?”
“不止。”
公冶启似笑非笑地说道:“是他爹。”
莫惊春微愣,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他听席和方提起过,他爹是扶风窦氏本家人,他娘则是外头相好,当年是没打算有孩子,可是阴差阳错下,才有了席和方。
为了能让席和方进扶风窦氏的门,他娘直接自尽而亡。留下席和方进了窦家后,其父对他不冷不热,没多好,但是也没让他死。
莫惊春:“如果是他,当初为何要让席和方活下来?”
“子卿,你知道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莫惊春想了想,“名声。”
公冶启笑着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名声确实会影响世家当世的名誉,可那些千年世家都熬过了数个朝代,便是在这一朝不甚重用又如何?挨到下一朝,下一代……朝廷更换,可世家永远都在。”
这便是世家的底气。
可世家的底气从何而来?
不只是靠名声,而是靠他们的底蕴。
“曾记否,两百年前皇室出的乱子,那时候不少世家南渡,他们带了金银珠宝,带了锦罗绸缎,可遇到追杀,他们最后才舍得丢下,却是那万贯书卷!”
公冶启的声音有着诡异的高昂,“那无尽藏书,才是世家最看重,最不舍的东西。”
莫惊春眉头微蹙,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灵光。
“难道……”
“不错,当年席和方能进窦家门,靠的可不是他娘自尽,而是她那落魄世家带来的百卷藏书。”
这才是窦何唯看中她的缘故。
有什么线索在逐步串联起来,却不得门路,一时还有些捉摸不透。
莫惊春擦拭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像是陷入了沉思,“……席和方是因此才得以进门,那最开始,窦何唯确实没有杀他的理由。
“窦家在京城甚是缜密,墨痕盯了许久也不曾有太多的踪迹,但如果窦何唯在京的话……再有窦原……席和方说过,窦原对他一直很好……”
窦何唯,窦原,席和方……寡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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