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凡间做乖乖仔太久了,实在憋得烦闷,这一会儿我的调皮本性像是戏本子里冲破了五指山的顽猴,无法无天。
长丰城的夜里灯火通明,卖什么的都有,云载着我到一个卖灯笼的小摊前,那灯笼做的都十分精致,有小白兔的,有狐狸的,有小娃娃的,甚至还有糕点模样的,怎么就没有小蛇的呢?
我在摊子前瞅了半天,本想买一个带回去送给白凌的……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小娃娃走了过来,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很像年画上走下来的。
“我想要这个灯笼,给您钱。”他对小摊主说道。
“好嘞……”小摊主将钱接过去,“等一下,我给你找钱。”
那个小娃娃乖乖地站在摊前,将小手伸过去,眼睛眨巴眨巴,可爱极了。
“给。你家大人呢?怎么让你自己出来玩儿,真是心大,也不怕你这么可爱的小孩儿被拍花子的拐了去。”小摊主说的和我的想法一样。
“我就住在这旁边,爹爹在干活,我娘在卖东西,娘说我是个男子汉了,可以自己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脸上的肉也随着他轻轻晃动,看得人手痒,很想去揉一揉他可爱的小脑袋。
“好吧,那你要注意安全,去玩吧。”
“谢谢您,再见。”
我看着他的小圆头转过去,便叫云跟了上去,他又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那儿,用剩下的钱买了根糖葫芦,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攥着糖葫芦,边玩边吃边走。
我虽然并不喜欢人,但是人间有些可爱的小娃娃我还是很喜欢的,我记得我还是条小蛇的时候,就总是遇见人间的一些小娃娃,他们不怕我,我又喜欢逗他们,所以总是在一起玩。
“把这个给我!”我正想着,听到一声非常凶狠的声音,我抬起头一看,两个大孩子挡在了那小娃娃面前,一胖一瘦,两个人都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凭什么?”
“凭什么?你敢反问我?就凭这个。”其中一个大孩子说着便伸手将他推坐在地上,他手里握着的糖葫芦沾了泥,灯笼也脏了。
我想着,他这个年龄受欺负,肯定要哭上一哭,看我怎么耍耍这两个熊孩子。
我正要出手帮他,他却站了起来。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将灯笼和糖葫芦握在手里,径直穿过那两个大孩子。
“嘿,你这小屁孩,我让你把这个给我!”另一个胖点的孩子说道。
他从他手里将沾了泥的灯笼抢了去,拿过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然后露出报复似的笑容。
瘦点的孩子没有胖孩子劲大,他也想从小娃娃手里将那糖葫芦抢下来。
但是显然没那么轻松,不过在一番撕扯后,他还是赢了,他和那胖孩子一样,抢过来,然后毁掉。
“你瞪我干什么?你挺有钱的啊,给我交出来!”
两个孩子一个抓住他,一个将他身上搜了个干净。
“没钱,大哥。”那个瘦子说道。
“没钱……那我们就狠狠揍他一顿,让他光着屁股回家。”他说着就笑起来。
我实在忍不住了,正准备上去,突然有个人出现了,说他是人,也不像人,说是鬼,好像又不是鬼,一身蓝色袍子,一顶带纱的帽子遮住了脸,一下将那可爱娃娃拉起来,就消失了,剩两个熊孩子呆在原地。
真是猝不及防,我汹涌的愤怒开了闸,必须得泄上一泄。
“哎,等等俺,这种事也带上俺。”我突然听见了大圣的声音,转头一看,他果然出现在我身侧,他凑过来向我耳语了一番。
然后将远处一块破布吹起,刮了阵小风,那两个男孩本就被之前来路不明的男人吓住,这一下是更害怕了。
破布被大圣吹至半空,不停飞舞,像极了一个人形。
胖孩子抬头声音颤抖地问道:“是谁在作怪?敢……敢吓本小爷。”
大圣答道:“吾乃浪荡游神,路过此地,见两小顽儿,准备带走。”
“大哥,他……他说他叫浪荡游神,要带俩小孩走。”瘦孩子说道。
“我听见了!”
“大哥,怎么办?我好害怕。”
“你真没出息,什么浪荡游神,就是装神弄鬼,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
胖孩子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却依然被吓得抖个不停,他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抖动不停发颤,可笑极了,他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向空中的布扔去。
大圣笑了笑,将那两块石头吹了回去,砸得他二人「哎哟哎哟」不停。
“你们可知错?”大圣问道。
“什么错?不知道。”胖孩子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好!你们欺凌弱小而不知悔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大圣说完就用破布将他二人卷起,在空中好一阵翻转。
放下来时,那瘦子已吓得尿了裤子,胖孩子趴在地上吐个不停。
“本神再问,你们可知错?”
他们二人听到他又问道,惟恐又被卷上天,趴在地上不住磕头道:“错了错了,浪荡神爷爷,我们再也不欺负小孩了。”然后呜呜哇哇哭个不停。
“希望你们记住今夜发生的事,倘若让本神再看见,绝不轻饶。现在,你们回家去罢。”
两个孩子在地上抖如筛糠,一时没听见大圣让他们回家的话。
于是大圣又说了一遍,俩个孩子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喊妈,涕泗横流地跑走了。
我在筋斗云上看得笑翻了,不住捶云,可能我的笑声也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大圣故作的恐怖,在黑夜里显得十分惊悚。
我笑道,“浪荡游神,这名字不错。”
“那是……”大圣笑道。
“大圣,不好,那小娃娃刚才被人掠走了。”我突然清醒。
“没事,那是方廷。”
“方廷?”
“放心,你隐着身,他没看见。”
“那甚好,甚好。”
我陪着大圣在长丰的夜市里转了又转,将那美味的各色吃食一一品尝,又灌了好几壶酒,醉得我也不知是怎么回的相府。
第40章 大大方方爱她
我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感觉有人在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我的脸,我睁开眼,看见了白凌焦急的眼神和紧皱着的眉头。
“你醒了?你怎么身上刚好就喝酒?”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只想抚平她的眉头,她又说,“你的眼睛还没好,怎么能喝酒?”
对了,昨夜大圣将我眼睛医好的事,她还不知情,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她才会相信呢。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我早起练功刚回来,你这狐狸卧在我门前,引我来的。”
我转头望了望身边,昭月一脸坏笑的神情真是让人气得牙痒。
“我昨夜……”
“先吃点东西吧。”她将一碟包子从桌子上端过来,还有一碗白粥,包子……包子……
“包子……对了,我突然想起我被迷晕之前是在包子铺遇见那侏儒的,我觉得那铺子老板也是同党,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包子铺老板……我这就去让人去查查。”她快速地站起了身,“哎?你还没吃怎么知道这碟子里是包子?”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我已经看得见这件事。于是只能装着依旧看不见的样子,“这包子味儿太重了,一闻就知道了。”我不敢抬头看她。
她又坐下,似是思忖了片刻,说道:“我昨夜想了很久,你此次眼盲,归根到底是我的疏忽,你放心,我一定会再为你遍寻良医,如果……如果实在治不好,就让我来当你的眼睛。”
让我来当你的眼睛……
你知道吗?白凌就像是一颗荔枝,她的外表刺刺的,硬硬的,一眼看过去会觉得肯定不好吃。
但是只要,只要你肯花时间了解她,你就会慢慢走进她,你会看见她洁白如玉的心和香甜。
我没有说什么,只冲她笑了笑,然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可好?”她又问我。
“当然好……”我答道。
白凌走后,昭月现了原身,坐在床边对我说:“昨夜方廷在这儿等了你半宿,结果你倒好,和大圣喝了整整一宿的酒。”
“他来做什么?”
“估计是例行来看看有无异常,他还不知道你又是当英雄身负重伤,又是软握香玉你侬我侬呢。”
“你们昨夜说了什么?”
“啥也没说,他在门口坐了一夜,我跟他说你出门溜达了。不过你这么久没回来,我还纳闷你去哪儿了呢,本想去找你的,结果我等着等着睡着了。”昭月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我昨天拿了方廷的银哨在身上,毕竟瞎了,真怕出啥意料之外的事。”
“你怎么想的?为何不告诉白凌你已经好了?”
“这么快?她现在是凡人,能信么?”
“她可不是凡人,她现在虽是凡身,可一点儿凡人的样子都没有,倒和我刚认识她那会儿挺像的。”
“你怎么认识白凌的?你还未同我说过。”
昭月这个人,说话总是没有重点,我明明问的是他怎么认识白凌的,他却从他小时候的故事开始讲起,听得我哈欠连连,由于过程冗长而无聊,篇幅过大,在此简短言说。
金狐一族长住于天宫,昭月小的时候就在月老祠里捞绳子,他天性调皮,耐不住性子,捞着捞着就玩起绳子来,将绳子绕在一起再施火点燃,一个不小心将池子边上的树给烧着了,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烧到了树下睡着的月老的胡子。
他虽是小小少年,但还是被生气的月老罚下人间游历,他在人间碰到了白凌,那时她也不大,年代久远,昭月一想不起是在哪儿碰见的她,他只记得她一袭白衣,头上简单地插了只白玉的簪子。
“那时候,我在人间瞎逛,法力被月老收走了,和凡间普通的狐狸没什么区别,我原本开开心心地想着在人间呆一阵子就能回天宫,谁料我竟被一伙专门猎杀狐狸的人给看上了,他们捉狐狸的手段很多,我一不小心就上了圈套,被吊在一棵树下,他们拿着刀要来剥我的皮的时候,我以为我就要命丧于此了,结果……”
结果,有一个飞镖突然飞过来,直接插在了挥刀人的喉咙上,其他人都被吓得傻眼了,不远处没有别人,正是白凌,她那时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大概就像现在的赵幼宁一样。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行事、神态已然非常成熟稳重。
其他人虽被起初的一幕吓住,但是见是个小姑娘还是放下了戒心,还有个人笑称「只想捉只狐狸,谁料满载而归」,刚刚死的同伴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一只被杀死的狐狸,算不得什么。
他们靠近,白凌也走近,昭月在吊着的网里瑟瑟发抖,他不知道这女孩的深浅,他紧紧看着她,她走得很缓慢,每向前走一步,便扔出一个飞镖,飞镖颗颗直中人的喉咙,一招致命,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十几个人纷纷倒地。
她将那伙人杀了之后,一剑将树上的网砍断,将昭月放了出来,昭月自此和白凌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这是我欠她的人情,她有什么忙只要我能帮上,我都会竭尽全力。只不过她很少向我开口,唯一一次,便是让我去看护你,她为你拖了六百年才走这成仙道。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你时不觉得你有什么特别,顶多是条花色特别的小蛇,后来她为你向我开口时,我更不理解她竟为你生生拖了六百年才走这成仙道。不过……”
“不过什么?”
“她一直都是藏住自己热烈情感的人,我在月老祠久了,看惯了情情爱爱,从未真心爱过一个人,所以不能理解也是正常。”
“她爱我么?”我看向昭月。
“你感受不到么?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回答,你要亲自问她。”
“可是方廷……他说她将我当作亲妹妹,我……”我低下头流了滴泪,亲妹妹这三个字像一把利刃似的,我只是想到就忍不住流眼泪。
我伸手擦了擦,又抬起头看他,“对,我必须亲自问她。”
我必须亲自问她,等到她重新是白凌的时候。
自她说过要当我的眼睛之后,便时常来找我,大多是深夜,可能她又怕我自己偷着喝酒,她来看过我之后,就又成了蛇女,出没在巷尾街头。
清晨要练功,白日里要读书,晚上是我的眼睛,是百姓的眼睛,白凌在人间的日程排得很满,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之后,我决定向她坦白,坦白我的一切,坦诚地、大大方方地爱她。
她晚上又来看我,昭月识趣地跑到门口趴着,她照旧带壶好茶,带本书,坐在床边上给我读书。因为她不知道和我说些什么,便带了书来念以缓解尴尬。
白凌给我念的书多是些她自己感兴趣的,比如兵法之类的,她念书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总是听得我不住犯困,今晚倒是不同,许是她这些日子奔波过度,她读了两页便靠在床边的架子上眯了过去。
我忍不住不去看她,白凌的脸上最似冰凌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而此时它闭着,她的睫毛很长很密,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又看向她的嘴巴,她的唇长得极好,上唇的线条干净利落,下唇微微有点厚,看起来很软,她的嘴旁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也扬起嘴角,但是白凌很少笑。
她总是皱眉,我总想起她站在远处,笑着皱眉看我的样子,偶尔会歪一下头,右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站在某处等我,我喜欢走在她左边,握着她的手,她静静等待我的时候左手总是张开,似是等待我去握。
风有时会吹起她的头发,掠过她笑着的嘴角,那时,我常常连风都妒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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