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财阀总是有弊端一样的腐败,就像是一棵荫庇的大树,总会有腐烂的枝桠与根须。即便是赤司家主那种独裁般的统治对待这种瑕疵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赤司将桃井拟好的合同夹好,“噗”的一声,轻阖上文件夹。
这并不是一项太难的工作,成功的关键是时间差。
赤司和桃井连续几个晚上不眠不休调查了赤司财阀大大小小近20个股东持有股份在5%以上的股东,想要将股份换成现钱的愚蠢家伙并非没有。
一个血缘淡漠的叔父,由于被赌债侵蚀,用7%的财阀股份从自己这儿换了一大比钱;
而相熟的一个同辈,痴心于艺术,将手里5%的股份爽快转给了自己;
一些零零碎碎的小股份也在近期收入囊中……
赤司转动门把推开门,转身轻轻关上,这一切的动作都是收着下巴略低头完成的。自从成年之后,赤司就很少在露出如此乖驯的表情了,即便是对父亲也一样。
“征。”妇人的声音里是时光的沉淀。
赤司抬头,看见坐在天蓝色窗帘前的妇人。和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妇人肩头昂贵的仿皮草坎肩上,如果不是盘起的银白发丝,乍看之下难以揣测年龄。
几乎全天下的女人都在寻求驻颜之术:邪恶的妖术凝聚成了血腥玛丽的故事,美好的企盼奠定了善良不老的童话。事实上最现实的说法是,容颜是可以靠金钱来保持的。
这个女人,拥有白皙而吹弹可破的脸部肌肤,高档化妆品精油与胶原蛋白使得眼角都少有细纹。身为赤司家族的女人,她这辈子都维持着一副高贵的脸皮,没有怒气,没有笑容,因而没有皱纹,包括笑纹。唯一无法抗拒的是内里关节的衰老,发现了这点的女人开始带手套,穿长袖长裤,不再出门。
赤司政子,今年七十多岁了。
“政子夫人。”赤司迈着合乎礼数的步子走到妇人面前,跪坐在她面前。
妇人抬手可以摸到赤司的脸颊:“你许久不曾探望我了。”
“很抱歉,政子妇人。”
“没什么。你父亲都很少过来,更何况是你呢。”妇人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惋惜。
“父亲他非常的忙碌。”
“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妇人将目光从窗外一只撒欢的德国牧羊犬身上收回,往椅子前部分坐了坐,身体前倾可以与赤司对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说吧。”
赤司想好的说辞突然就有了断篇,即便他知道这个老妇人并非普通,这是个在非常环境下成长成熟的女人,被选作上任家主夫人的Alpha,但他从未与其有过类似于马上要进行的商业上的谈判,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奶奶。
“妻子不要干涉男人的事业。”妇人见赤司不说话,兀自开口,“我先生总是这样说呢。可他还是将企业股份分与我了。”
没错,作为现下整个赤司家族年龄辈分最大的人,她掌握着仅次于赤司征家主的30%的财阀股份。她握在手中,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也仅限于此。
这也是赤司来到这里的理由。他需要这30%的股份。
“政子夫人。”赤司调整了姿势,双手弯曲支地,“请你将股份转让给我。”
这是很大的一个跪礼,政子夫人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里不见哀乐:
“征,赤司家的人做事都很果断决绝,你确实有权利不说原因直接提要求,但我也可以拒绝的。”
“不是要求,是请求。我需要……”赤司保持着额头快要接触到地面的姿势,以至于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气闷。
“我不听理由,你们的理由总是与我无关的。”政子夫人把头再次偏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赤司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冬末暖阳,普照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并没有灼热感,枯萎的草坪上已经有新叶冒尖,再过不久就是早樱盛开的时节,学生期盼已久的春假。
春假什么的,对于赤司来说已经是远去的词汇了。
连同着十年之前帝光中学唯一一次合宿——樱花雨下的北海道温泉、惨不忍睹无法下咽的早餐、青峰与紫原的争闹还有黑子哲也的承诺……已经远去。
多么美好的时节。
“因为朋友。”
最终,落入政子夫人耳中的,便是这几个音节。
触动了,便是相关了。
赤司心知肚明政子夫人并不只是赤司家族酒会用来展示的展览品,就算是爷爷不太乐意她干涉企业事务,但作为门当户对最后被赤司家族接纳的名门又是Alpha,她的手段与能力绝不会在男人之下。可是,就算她有能力与赤司征十郎做交易,与她这个已经七十多岁每天看看书看看风景做做保养的老太太有什么关系呢?
到她这个年岁,早没什么身外物可计较,触动她的,只有感情。
“朋友?”政子夫人修剪的完美的眉梢显得更加细长。
“……我需要帮助我的朋友。但具体方法我没办法告诉您。”
这不在赤司的计算之中,面对妇人,他感受到比和父亲一起用餐时更甚的精神上阅历上的碾压感,因而他只能选择实话实说。
“征,对于朋友的定义,我不希望是我想的那样。”商场上有多少酒肉朋友,她见得多了。
“不是,是我国中时的朋友。我曾经所在篮球部的队员,我的队友。”这种话说出口,总有种伤感的、物是人非的感觉,“他的梦想。”
政子那张完美的面具上蓦然出现了裂纹,她不顾自己嘴角是否会生成褶皱而勾起了一个深深的弧度,这使这个女人显得生动,却也衰老。
“我不能把手里股份全部给你,15%。”
这是政子夫人最大的让步,作为一个女人,她还需要手里有东西来保护自己。
“谢谢您。”即使不甘,赤司还是很快礼数周全。
到现在为止,手里交易到30%赤司财阀的股份——这是足以让很多人做梦都笑醒的财富象征,却让赤司征十郎感觉到接下来的艰难。
30%并不是很多,再弄到其他略显苦手。
赤司征十郎设想是在父亲发现股份聚拢前掌握充足的股票份额,以此为与父亲对抗的筹码。卖掉自家公司的发展前景急于求成什么的,目的只有一个,他在尽全力打破赤司家惯有的试炼方式,用最短的方式夺回权力。
然而现在并没有达到赤司的预估,时间快要不够。
从政子夫人的住所离开后,赤司将手机从背包里拿出来,又是一个未接来电,署名黑子哲也。
整整一个星期,黑子打来的电话他一个也没接,而黑子哲也则保持着一天一通电话的频率很体贴的没有给赤司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会将这种行为一直坚持下去直到赤司态度有所软化。
典型黑子做派。
如果是别的什么原因,赤司在上句话后面加上“真令人苦恼”用作形容。但这个形容显然是用在没有解决方法的情况下的,赤司明白他的情况并不是没解决办法,无非是自己在逃避罢了。
番外 那个少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落地窗成了她接触春去秋来的唯一媒介。
她透过单面玻璃注视着自己唯一的孙子从她的庭院离开,感觉不到什么悲喜。
七十多岁其实并不是特别可怕的年龄,对于她来说,可怕的是“不变”——不变的容颜与千篇一律的生活。其实,在丈夫离开之前,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不幸,甚至丈夫离去前的那段时光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再没有什么晚归或出差的丈夫,两人就像普通的老头子老太太一样,每天散散步聊聊天,物质充裕而精神放松。但他离开后,留给她的就只剩下空荡荡的别墅,像机器人一般的佣人与少许回忆。
一切都在蚕食着她的内里。
有时候会想着是否该叫上几个以前在酒会上相熟的夫人来玩玩牌,想想却没什么力气。在外的她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和谁都有距离感,玩牌这种事,任谁也不愿意和张扑克脸的家伙一道吧。
自己的儿子与丈夫已经像极,而现在他又在培养一个一模一样的孙子。赤司家族的家主模板,她一个女人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觉得寂寞罢了。
不远处的电脑发出清脆的信息提示音。
——嗨。
网络真的是神奇的东西。某天她无聊地重新登录许久不用的MSN账号,发现居然有不认识的人发来了问候的话语。
——你知道我是谁?
这个号码非常私人,并不是谁都能查到的。找到自己还主动打招呼,想必是有所求吧。
——嗯。
——可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
这样说的话,对方就会离开了吧。她扫了一眼那人MSN的头像,淡蓝色的天空非常有少年气。
是年轻的有点小后台的业务员么?
——不过你陪我聊聊天我说不定会买你的产品。
想了想,她又敲上了一行字。
那边姑且认为是少年的人发过来一个Q版表情。她把鼠标落在一直在扭动的表情上,跳出“谢谢你”的注解。
——你有很多这种表情么?多发几个过来吧。
很有趣,这种不严肃的东西。
那边很快发过来一个欢跳的猫咪形象,她移动鼠标看见“欢呼雀跃”四个字。
接下来是一只“发呆”的兔子。
从发送表情的频率可以看出对方是个相当细心体贴的人,中间间隙不是太长也没有太短,正好在她看完注释回味一下后下个表情就会弹出来。
半个小时的时间,她看了不少欢跳的表情,第一次觉得时间加速了。
那个少年并不是特别粘着地热情,询问了空闲时间后一般是周末的下午会来问候她。比方说现在。
少年发过来一只小狗趴在篮球上的表情,蓝色的眼睛水汪汪地萌得她肝疼。
自从她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个表情后,少年每次问候都会使用它,以至于时间一长,她总是无法克制地将这个形象代入少年本体。
——你是Beta还是Omega?
和往常一样,她不喜欢别人来引导聊天走向,每次都是她发问。
——Alpha。
附上一个“泄气”的犬类表情。
他是Alpha啊,这么温润的Alpha会很受Omega欢迎吧,不知道哪个Omega会这么有福气呢。
自己果然是老了么,这种市井欧巴桑的八卦想法都冒出来了。
她隔着手套摩挲着键盘,触感很不真切。
——有喜欢的人么?
八卦就八卦吧。
——有啊,Omega。
——什么样的人?
——比我优秀很多。
——你真的是Alpha么?
——嘛,当然。
——我不信。
“我不信。”
就因为网络聊天随口引起的话题,她邀请完全陌生的少年到自己的家里来做客了。
翌日。
她依旧以那副万年不变的优雅姿态坐在单面玻璃落地窗前。
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有一头和她喜爱的窗帘一样颜色的头发,个子不高,踏入庭院的时候连着春天的气息一起带了进来。
第二十六章 聪明人与中二病的相处方式
单调的手机铃声在赤司擦干头发走出浴室坐在沙发上的一瞬间准时响起。
赤司走过去那手机的时候顺手扶住了差点摔倒的Nick并且把他抱起来。
每天一通电话,不堪其扰不胜其烦。
说实话,赤司虽然早就通透黑子某种往往能get到所有人弱点并且逐一击破的神烦功力,但对于这种坚持不懈的行为仍然感觉违和。
在他的印象里,黑子哲也是个非常识趣的人。
这么些天,黑子哲也已经习惯了对方挂断电话后听筒传来的程序化提示音,所以当拨号音结束听到赤司的声音时,差一点把手机扔地上。
荻原成浩看着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手足无措气场的黑子哲也捂着手机走向阳台,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吐槽。
“说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冷硬,音节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
“赤司君,我道歉。”黑子哲也垂头丧气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行,我接受。再见。”
“诶?别,我还有话要说。”黑子一手握住阳台的栏杆,往下看在心中默默数着街边的路灯数。
“说。”整齐的牙齿间又挤出一个字。
“我是担心赤司君。所以才……”
“我说了,没关系,再见。”
“不,不是,这次不是道歉。”黑子不太清楚赤司会给自己多大的忍耐力,他这几年也算运筹帷幄,好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征酱,给我五分钟说清楚。”
“……三分钟。”
“征酱,我是sombra情报网的操纵者,但是我当时是为了课程才去做的一开始也没有要特别关注你的意思,是因为后来你在国外我真的很不放心所以我才稍稍用了点手段了解了一下看到你没什么事我也没有要打扰你生活的意思……”
黑子握着栏杆的指尖由于用力过猛有些发白,他这边难得流利地把这么多天在脑海里滚动过无数遍的措词往外吐露,那边的赤司在听了几句之后便把手机轻轻搁到一边,和Nick玩抓手指的游戏去了。
虽然Nick白天有保姆照顾,但赤司每晚都会陪他,前些时的绑架让一晚没见到哥哥的Nick突然变得粘人不少。
“……征酱。”黑子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对,他静静地等着。
“说完了?”玩了一会儿把Nick哄上床睡觉,赤司才捡起电话,轻描淡写。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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