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月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别的，闭落有些看不懂。
江濯月仿佛才从惊讶中回过神，他看向闭落，语气中似乎也含上了点喜悦：“真的吗？恭喜你。”
闭落抿了抿唇，是一个很浅的笑，他有些戏谑地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白狗吗？还会陪你说话的那个？”
江濯月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
紧接着，他仿佛意识到什么：“难道……”
闭落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好笑，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没错。其实那就是我。”
“你是糯糯？”江濯月双眼微睁，似乎很不可置信。
“嗯，糯糯和落落你不觉得很像吗？”闭落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取笑道：“因为小时候的我觉得这俩发音差不多，所以才允许你这么叫的，不然你把我当成狗还随便给我乱取名字，我才不会搭理你。”
听到闭落的话，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江濯月的心底却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难怪当初在见到闭落的第一眼时，他就觉得很熟悉，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无论是眼神还是一些习惯，闭落和糯糯是真的很像。
“说起来，小时候你把我认成狗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闭落佯装生气地说道。
“可是那个时候你小小的圆圆的一团，看起来真的就像只小奶狗。”江濯月试着为自己辩解。
“那是麒麟，是麒麟！头上有角的。”
闭落简直气笑了，他头上可是顶着角的，什么狗会长角啊，虽然他小时候头上的角小得看不见，但也是有的！
不过恢复记忆后闭落也舒了口气，他真的曾经一度怀疑过自己是头牛妖……
江濯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附和道：“可能是我小时候眼神不好，你不要见怪。”
回想起过去，闭落也觉得很好笑。
小时候的自己脾气真的挺好，被认错了居然也没有生气。
想起这个，他摸了摸头发有些庆幸地说道：“幸好你打消了我剪头发的念头。”
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油光水滑的鬃毛，差点就被自己剪了，要不是江濯月阻止，他真的差一点就要被自己整成“癞皮”了。
江濯月望着少年乌瀑般垂落在身后的长发，心里有一丝隐秘的高兴。
他喜欢少年青丝披散的样子。
“原来那么久以前你就陪着我了。”江濯月浓长的羽睫微颤，白皙如玉的手试探性地握住了闭落垂放在床沿的指尖。
直到确认对方并不抗拒后，才微微放松了些力道。
“嗯。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吧？居然每次都能被你捡回去。”闭落笑得颇为无奈，看来他跟这个世界也挺有缘，每次都掉到这个小世界。
“可是我却没有保护好你。”江濯月将自己微凉的脸贴上闭落温热的手心，“那个时候，我一直认为是自己的无能害死了你。”
“我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家，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去求父亲派人回那个地方找你，可是最后只找到了一辆烧毁的车子和死去的司机。”
“警察的调查结果是车辆自燃烧死了司机，可是我知道不是，我和别人说我当时也在车上，可是所有人都不信。”
当初司机特意避开了周围人和监控带走了江濯月，烧毁的车辆销毁了一切证据，所以没有什么能证明他当天在车上。
更何况事发地距离江家很远，一个8岁的孩子不可能独自从烧毁的车中逃出来，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
“应该是我阿娘送你回去的，还抹去了你留下的痕迹。”毕竟他们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的人太难解释了。
“那个时候走的太急了，没有和你告别，真是太对不起了。”闭落歉意地说道。
当时他回去以后，也因为分别而感到失落，然而两个世界的壁垒是无法轻易打破的，所以最后，他虽然遗憾，但还是渐渐把这段记忆掩埋在了记忆深处。
“没关系的。”江濯月清透的瞳眸专注而温柔，“只要糯糯还活着，我就已经满足了。”
他的脸一直贴在闭落温热的掌心，眨眼时浓密的睫羽时不时扫过指腹，闭落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身体微微的振动。
闭落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眸避开了江濯月的视线，他转头注视着窗外蔚蓝的天空，眼神有些悠远。
“这样不告而别的事我以后不会再做了……”闭落望着窗外突然说道。
这话的语气里莫名带上了一些诀别的意味，江濯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直起身子看向病床上的人，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问道：“你，想说什么？”
闭落回过神，认真地看着江濯月，神色端肃：“江濯月，我要回家了。”
第七十九章 办法
听到这个消息，江濯月原本平静的神色被打破，眸光颤动，心脏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进掌中，力道越收越紧，有一种几欲窒息的错觉。
闭落没有发现江濯月的异样，还在继续说道：“我恢复记忆后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我和天道商量后已经找到了解决动物异化的办法。”
【没错。】天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突然接了一句话，有可能祂其实一直都在。
“动物之所以异化，其实是因为煞气的影响。”闭落开始耐心为江濯月解释前因后果，“你们的世界不知什么原因出现了一条空间裂缝，连接了我所在的麟澜界，而煞气就是透过那条裂缝进入了这边，进而影响了这个世界的生灵。”
“而在我的记忆里，麟澜界只有一个地方有煞气，那就是——荒境。荒境位于麟澜界的最西边，那里有着许多力量强大，凶悍暴戾的上古凶兽。煞气是它们的力量之源，具有很强的侵蚀性，所以我想，这个世界空间裂缝连接的应该就是荒境。”
江濯月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问出了另一个更在意的问题：“那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比起煞气的来源，他更关心闭落当初受伤的原因。
听到江濯月的问题，闭落有些不好意思：“我当初剿灭凶兽巢穴的时候，一时不察，被它临死反扑，受了重伤，然后就不慎掉进了空间裂缝，来到了这边。”
说到底还是自己当时太大意了。
“不过，我虽然受了伤，但是它肯定死的透透的了。”闭落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替自己挽一下尊，“所以还是我赢了。”
【哎呀，别说这些了，说说解决办法啊。】天道听得有些着急，见他一直没说到重点，忍不住催促道。
“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当然就是补上空间裂缝就可以了。”被天道催促，闭落也不恼，耐心解释道：“你们这边的空间裂缝较小，可以由天道自行修复。”
“只是这边灵气过于稀薄，恢复起来太慢，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修补好麟澜界那边的裂缝。毕竟，你们这个世界灵气不足，靠人力修补裂缝很困难，但是对于麟澜界而言，只要有材料就很容易做到。”
其实闭落也曾想过修补这个世界空间裂缝的可能性，他恢复记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找自己的内府。
所谓内府就类似于修真小说里的空间法器一样，每一个修炼者，就能在体内开辟出一个空间，修为越高，内府的体积越大，很多大能都会把重要的东西放进内府。
闭落从内府中翻出了仙草灵药，衣服，仙器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然而它们都不适用于这个世界的法则。
内府里的很多东西的力量都超越了这个世界法则承受的极限，胡乱使用的话，很容易让这方世界崩溃。
所以，里面的很多东西都不能随便拿出来。
想到这，闭落叹了口气，现在就只剩回麟澜界修补裂缝这一条路了。
要想回麟澜界，就需要设置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布置阵法需要消耗巨量的灵气，而闭落当下最缺的就是灵气了。因此，如今他最需要的就是能补充灵气的东西，然而他的内府里完全没有这些。
他以前仗着修为高，觉得自己补充灵气用不上那些外物，故而就没有储存，结果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闭落决定，等以后回去了，他一定要囤很多灵石仙晶。
耳边流淌着闭落舒缓的声音，江濯月认真地听着，他很喜欢听闭落讲他过去的事，他能从这些只言片语里想象出，在那些他不曾参与的人生里，少年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他用想象慢慢填补对少年过去的空白，就好似他终于，能更了解他的糯糯一些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我体内的灵气恢复的太慢了。”闭落语气苦恼：“我需要很多灵气充足的东西帮我补充灵气，不然我就无法布置传送法阵。”
“天道说这个世界有很多古玉，其中的灵气含量相对而言高出很多，然而价格却都十分昂贵……”
说到这里，闭落神色纠结地看了江濯月一眼，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将脸凑到他的眼前，央求道：“江濯月，我回家只能靠你了。”
他没钱，他肯定是买不起的，只能靠江濯月了。
少年凑得太近了，近得江濯月都能从对方清澈的瞳眸里看清自己的影子。
江濯月的视线定格在闭落小扇子般微微扑扇的长睫上，少年的睫羽根根分明，好似一只振翅的蝶，姿态潇洒地从别人沉静的心湖间轻轻点过，却从不管身后荡起的圈圈涟漪。
闭落说完话好半晌，才听到身边的人低低“嗯”了声。
被江濯月这罕见地有些愣怔的模样逗笑了，闭落问道：“你怎么了？刚刚你是走神了吗？”
江濯月垂下眸，摇了摇头：“没有。”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闭落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江濯月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于是空气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江濯月突然轻声问道。
闭落沉吟着说道：“可能，等灵玉收集完就走吧。”
江濯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垂眸不语的样子，显得有些黯然。
闭落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开玩笑道：“你也知道，我们马上就要高三了，据说高三压力很大，我当然要赶在高考之前走啊，我可一点也不想感受高考的滋味儿。”
江濯月仿佛被逗笑了，嘴角浅浅地抿出了点笑，这抹笑好似雪地里盛放的糜丽之花，罕见地显出了些脆弱。
*
学校难得的一个小长假，结果闭落最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
他身上的伤口痊愈得很快，就连医生都有些惊讶，这还是他刻意控制的结果。
为了不被当成医学奇迹解剖，闭落特意将愈合速度控制在了可接受范围以内，不然他的伤口早好了。
自从他恢复记忆以后，也同时恢复了对体内力量的掌控，不需要像失忆时那样只能依靠本能使用，至少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再被子弹射中。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闭落终于可以出院了。医生叮嘱了他一堆注意事项，闭落自己听得心不在焉，江濯月倒是一一认真记下。
第八十章 远离
回到江家别墅后，因为肩上的伤，江濯月不允许闭落随便出去，让他好好在屋里养伤。
可是前几天的住院生涯，早就让闭落躺得快发霉了，他实在不想再在床上躺着了。
他磨了江濯月半天，江濯月完全招架不住，只能无奈妥协，最后还是松口同意他可以在别墅周围转转。
江家的别墅很大，如果一个人绕着别墅区域散步，好几个小时都不一定走的完，想要散心是完全够了。
闭落拒绝了江濯月要陪他散步的好意，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走。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他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儿。
江家的别墅位于山上，别墅所在的这整座山都是江家的产业，这里与其说是别墅区，不如说更像是座庄园。
这座山上不只一栋建筑，在主宅的后面还坐落着一片房屋，那是专门建给在别墅工作的保镖，帮佣居住的，两个区域中间隔着一个特别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在园丁的悉心照料下风景格外的好。
橘猫和黑猫平时就十分喜欢呆在园子里玩耍，有时候闭落没事干，也喜欢坐在花园里逗猫。
不过再好的风景看多了也就不新鲜了。
还记得当初闭落刚来江家没多久，对别墅周围倍感新鲜。那个时候他和江濯月的关系远远没有现在这么亲近，没事的时候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江濯月，就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
某天他实在闲得无聊，就独自翻到了江家别墅的后山上，顺着山路爬上山顶，却意外发现那里的风景竟然出奇的好。
山顶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有着一大片空地，只零星生长着几株野生的紫菀花，那里简直就是天然的观景台。
站在崖边放眼望去，能将大半个b市的建筑布局纳入眼底，尤其是到了晚上，灯光亮起后，从平顶上往下看，万家灯火映入眼帘，仿佛无数条火龙纠缠着匍匐在山底，流光溢彩，璀璨耀眼。
山顶是群星闪烁、星罗棋布的夜空，山底是霓虹闪烁、五彩斑斓的不夜城，当时看到这番景色的闭落，心底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和江濯月分享。
可惜后来一直没有找到时间，就拖着没有实现，所以直到今天也没有带江濯月去过。
……
闭落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园丁提着工具箱正往园内走去，估计又准备修剪枝叶了，闭落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后，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
他将目光投往远处的后山，说起来，他也挺久没去过那里了。
还记得当初自己第一次独自踏上山顶的时候，内心只有轻松惬意和发现好风景的兴奋。
然而如今，闭落再次站上这个平顶，他还是他，心态却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那个时候失去记忆的自己懵懵懂懂，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却能无比自然地和江濯月相处。即使偶尔有些亲密的举动他也能坦坦荡荡，一切随心。
可是恢复记忆以后，他却反而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和对方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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