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江濯月深深看了一眼闭落，轻声反驳道，“有意义的，因为你也是我的家人。”
“我想和你过年，我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春节。”江濯月那双黑玉一样的双眸执拗地盯着闭落，“我不希望你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最后留下的记忆只有冷清和寂寞。”
闭落移开视线，按耐下起伏的心绪，强装镇定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担心我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年节过的没意思。”
听到“最后”两个字，江濯月眼睫颤了颤。
“但你真的多虑了，我又不是立马就要走，我们还有时间相处的。”闭落颇有些苦口婆心地劝道，“更何况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节日而已，我真的不在乎的，过年自然还是陪亲人更重要。”
“你也重要。”江濯月凝视着他，重复道，“你和他们一样重要。”
闭落呼吸一滞，指尖紧攥着沙发的扶手，努力平复下心底的波澜，面上却故意笑着说道：“我也知道我重要啊，可你为了陪我就不去看老人家，我压力很大啊。”
闭落抬起头盯着江濯月的眼睛，开玩笑一般的说道：“你到时候如果真这么做的话，我就带着猫离家出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儿过年。”
他嘴上看似说着玩笑的话语，可是神色却很是认真。
江濯月似是从未想过他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
良久，他才有些艰涩地问道：“如果，如果这是你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最后一个年节，你……也一点都不想和我一起过吗？”
闭落垂下眼睫，把玩着自己葱白的指尖，语气听起来很是无所谓：“难道不一起过年，我们就不是好朋友了吗？”
江濯月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黯，他忽然浅浅地笑了笑：“对，你说得对……好朋友的确不一定要一起过年。”
……
……
江濯月最后还是和江父江母一起去了a市。
走的那天，江濯月看起来一切如常，但闭落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有些低落。
闭落婉拒了管家打算给别墅留一些佣人照顾他的好意，毕竟春节谁不想回家团圆呢，闭落不想耽误别人，于是整个别墅顷刻间就空了下来。
江濯月走后的第三天，b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闭落来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场雪。
窗外柳絮一般轻盈落下的雪花，给别墅外的绿地铺上了薄薄一层洁白的地毯。
闭落推开阳台的门走出去，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晶莹剔透的冰晶遇到温热的肌肤转瞬即化，只留下一点湿痕，证明它曾存在过。
漫天白雪落下的寂静无声，这样的场景壮观又圣洁。远处的山顶早已经堆叠起了积雪，就像戴了一顶白帽子，想必用不了多久，别墅周围也会沦陷为白色的海洋。
闭落望着远处云层下连通天际的一片雪色，有些遗憾地想，来到这里后看见的第一场雪，可惜江濯月不在。
第八十七章 枷锁
顺着楼梯走下一楼，路过落地窗时，闭落看到两只猫在庭院里追雪花，玩的不亦乐乎，身后落下了一长串梅花印。
窗外的漫天飞雪好似一幅印在玻璃上的冬景壁纸，很美。
在这片连接天际的大雪中，这座别墅仿佛成了一座孤岛，被隔绝在人世之外，安静、孤独。
“不知道a市下雪了吗？”闭落喃喃道。
声音飘散在空荡的别墅内，没有人回答。
窗外两只玩疯了的毛团看到闭落顿时兴奋地扑了过来，屋内的木质地板上顿时留下了一窜窜湿漉漉混杂着泥土的小脚印。
闭落：……得了，这下有事干了，先把地拖了吧。
因为过年，负责打扫的工人要休完假才回来，如今偌大的别墅内只剩下一个人二只猫，闭落也不想为了一点小事专门把人喊回来。
平时做饭的阿姨会定时过来给他做饭，原本闭落想拒绝的，毕竟他如今其实不吃东西也不要紧。但在这件事上，管家坚持了自己的意见，结果就是阿姨得到了三倍加班工资，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加班。
等确定安排好了闭落的各项生活，管家才安心回家休假，让闭落又感谢又无奈。
阿姨做完饭离开前告诉闭落，吃完饭将碗筷放在桌上，她第二天会来收拾。
可是现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饭，闭落实在不好意思留着脏碗等阿姨来打扫，所以每次吃完饭后他会洗掉自己的碗筷，并且自觉把剩下的饭菜封起来放冰箱，这样，等下次还可以热了继续吃。
这几天，除了阿姨，闭落也见不到其他人了。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别墅里，时间好似也被拉长了，突然就拥有了大把大把的个人时间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
闭落每天都会去别墅后山的平顶，拿着锄头勤劳地开垦空地。
白雪给山顶披上了一层干净的外衣，拨开这层“雪被”，就会看见底下被冻得坚硬的土壤。
虽然开垦这样的土地有些费力，但也难不倒闭落。
【你在干什么？】天道好奇地问道。
他已经盯着闭落好几天了，这几天他天天都在挖土，不知道是要干嘛。
“这不很明显吗？我在种地啊。”闭落头也不抬地回道。
【种地？你要种什么？】
“种花。”
【种地就种地，你刻那么多石头埋在土里面干什么？】
“布阵。”
【布阵？什么阵啊？】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你干脆变成锄头和我一起挖算了。”
【我为什么要变成锄头啊？】天道很不解。
“因为只有锄头才爱刨根问底。”
【……】
【那最后一个问题……】天道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种什么花啊？】
闭落勾了勾唇，不答反问：“你猜？”
【我猜不到。】天道有些委屈。
闭落停下动作，双手拄在锄头上，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不告诉你。”
【告诉我嘛，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你不是会推算吗？你自己算啊。”闭落不理祂，继续专心挖土。
天道无法推算与闭落相关的未来，所以他推算不出来。
眼看闭落坚决不肯告诉他，于是嘟囔了几句小气，就生着闷气离开了。
……
……
江濯月不在的这几天，每晚都会和闭落视频。
昨天他无意间在外公这里发现了一块品质优良的古玉，天道说这块玉灵气充沛，正是闭落需要的那种。
于是在视频里，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闭落，等过完年，他就会把这块玉带回去。
闭落耐心地听着他说，他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江濯月了，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想他了，可是他无法把这些想法诉诸于口，只能叮嘱他在a市好好过年，不用担心他。
二人在视频里说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却都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江濯月那边总是嘈嘈杂杂，十分热闹的样子，反观闭落这边，只有两只猫陪在身边，确实有些冷清。
闭落想，等回家了，我也会有个热闹的年吧。
跨年夜的时候，江濯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卡着倒数的最后一秒，在闭落耳边轻柔地说了一声：“糯糯，新年快乐。”
*
春节过后，时间就好似突然按了加速键。
闭落种植的那些花在开学后终于长出了嫩芽。
高二下学期的日子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只是除了学习外，闭落还多了收集灵玉的任务。
然而他收集灵玉的过程并不顺利，到目前为止，闭落只得到了一块灵气充沛的古玉，还是江濯月送的。
其他找到的玉要么灵气太少，要么就是灵气已经散完了，寻玉的任务进度十足的缓慢。
闭落原本以为自己不到一年就能收集完想要的东西回家，但现在这么看，估计不太可能了。
然而也没有办法，天道虽然能定位一些灵玉的位置，但是定位出的玉大部分都已经有主了，玉的拥有者们通常都不缺钱，他们不愿意把玉转手，闭落又不能强抢，所以只能拖着，一边想办法，一边找寻其他的玉。
班上的同学和上学期比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唯有周斐，自从“荧惑”那件事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了。
闭落不知道他怎么了，也没有关心过，直到这学期开学后，闭落才从其他同学嘴里听说周家破产了。
提到周斐，闭落就想到了同样许久不见的宋湛，开学第一天他也没有看到对方。
直到第二天下午，闭落才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宋湛似乎变了。
即使和他说话时，他看起来好像和以往没什么两样，然而闭落能看清他平静表象下溢散而出的疲惫。
宋湛的桀骜仍在，但他骨子里的张扬恣意却被包裹在厚重的阴郁之下。
宋湛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只是觉得每天都很累。
他的母亲因为备孕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和父亲吵架，而他的父亲自持身份，不愿和妇人争吵，不堪其扰下，连续几天都留宿于情妇那里。
这样的举动无疑让母亲更加愤怒，家里处处都能听见母亲充满怨气的怒骂，即便躲在房里，埋在被子里，也逃不开。
这个家仿佛化成了无数条冰冷的枷锁，缠绕着他的四肢，咽喉，令他窒息，让他痛苦。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闭落，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
宋湛躲在房间里，一条条翻看着闭落发来的消息，屏幕上微弱的光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源，照亮了周围一小方世界。黑暗、枷锁在此刻都不复存在，他的灵魂得以有了短暂的喘息。
然而片刻的轻松之后却是无尽的寂寞，因为宋湛知道，闭落身边已经有了江濯月……
江濯月隐含着警告意味的眼神似乎还在眼前，宋湛知道江濯月十分不喜自己靠近闭落。
如果是以前的他可能会为了家族而选择退让，但是现在，他不在乎了。
他只想和闭落在一起。
第八十八章 遇上
“阿湛，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去招惹江濯月了吗？”
这一晚，刚到家，迎接宋湛的就是父亲严厉地质问。
宋湛抬起头，平静无波地看着许久不见的父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招惹过江濯月。”
“我今天得到消息，江家突然取消了几个和宋家的合作。”宋友明皱了皱眉，压抑着语气劝道，“我知道你很喜欢他，虽然你和他在一起确实对家族有利，但是如果你追得太紧惹得人家厌烦，最后反而会起到反效果，你不能……”
宋湛在心底冷笑，难怪一直没回家的父亲今天突然回来，原来是项目出问题了。
他没有耐心继续听他的说教，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不喜欢他。”
宋湛很是抗拒父亲这样把所有事都利益化的想法，因为就算是以前，他追着江濯月也不是为了什么家族利益。
宋友明听到儿子这么说，也没有当真，只以为是他是受挫了赌气，也或许他本就不在意宋湛喜欢谁：“不管你喜不喜欢他，和江家继承人在一起都会给我们家带来巨大的助益，你要换一种不惹怒他的方法接近他，明白吗？”
“你知道韩家生意最近接连受到打击的事吗？那就是江家做的！虽然我不知道韩家做了什么惹怒了江家，但是你绝对不能让我们家步上他们的后尘。”
宋湛再也听不下去，他爆发一般地怒吼道：“利益，利益，你满嘴都是利益！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工具！我说了我不喜欢江濯月，为什么还要逼我？”
宋友明被宋湛突然的怒火惊住了，短暂的愣了愣，但转瞬间他的神色就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他放软了语气：“爸爸不是逼着你喜欢他，爸爸只是想说，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惹怒他……”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是你作为宋家人，享受了家族带给你的优越生活，就要给家族回报，这是宋家人的使命。”
宋湛闻言，只觉得满心疲惫，他突然就失去了反驳的力气。
“宋友明！你还好意思回来？！说好的备孕，结果你一个星期不回家，你在耍我吗？”宋夫人刚从外面逛街回来，拎着大包小包一进门，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丈夫，顿时怒火“噌噌”往上涨。
宋友明眉眼间划过一丝不耐，但仍旧压抑着脾气道：“我说了我有应酬！”
“应酬应酬，和狐狸精应酬吗？你觉得我很好骗？”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我不管，你今晚……”
耳边再次响起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的争吵，宋湛只觉得周围的黑暗再次向他袭来，他转过身，拉开了门，冲了出去。
身后只顾着争吵的两个人竟然没有一个发现他的离开。
宋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天大地大，他居然连一个可以安心停留的地方都没有。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手指停顿在空中犹豫着迟迟没有按下去，他看了下左上角的时间，给自己找了个退缩的理由——
这么晚了，他一定睡了。
“咔”。
屏幕的微光闪烁了一下，彻底按了下去。
……
……
“喂！请问您是闭落先生吗？”
“嗯？是的，请问……你是？”闭落接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宋湛，但电话里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您好，我是荧惑的工作人员，您的朋友在这里喝多了。”对面的人礼貌地把情况大致解释了一遍，最后说道，“因为您朋友手机页面一打开显示的就是您的联系方式，所以我才冒昧地给您打了电话，如果您方便的话就请来这里接一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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