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那边怎么样了?”司晏直接岔开话题。
“太医说无碍,不过今日简然递了折子说是皇庄的账册要呈上来,要见陛下!”窦玉慢慢说着,然后去摸了摸司晏身边的茶盏,茶水微温,这是要换茶了。
司晏知道又是岭南王府那边有动静,很自然的点头,然后开口:“好!”
“皇后那边呢?”司晏这时又想起了一直被软禁在宫里的皇后冯氏。
“也好着呢?太医说预产期估计与长公主相差不了多少天。”窦玉回道。
“你说说冯相这个时候该想些什么呢?”司晏往后一靠,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秋闱结束这么久,朝中官员调动也差不多结束了,冯相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甚至对皇后被软禁这件事也是无动于衷。司晏可是不相信,冯相会不知道皇后如今在宫里的艰难处境。
窦玉摇头,这个他可是不知道。
司晏思索半刻,冯相这个时候应该在想,朕什么会对他动手,然后他理直气壮的动手废了朕!
“先皇当年为什么会把遗旨给冯相,他们斗了这么多年,难道先皇不知道冯相的性子?”窦玉有些僭越的出声问道。
司晏苦笑:“因为先皇比起冯相更不喜欢,朕喜欢一个男人!”
窦玉无奈摇头;“可是喜欢终究没有错的!”
司晏点头:“对呀!所以朕愿意拿这江山,拿这鼎峰的权力,来谋划一场,只为了一个人!通知徐瑾年,三天之后便可以动手了。”司晏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的开头。
窦玉猛得抬头,就这么决定了吗?身为司晏的近身内侍,司晏在谋划一些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就这么草率的决定动手吗?
“陛下,不三思一下吗?”窦玉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都有些怀疑,你觉得冯相会怎么想?”司晏抬眸问窦玉。
窦玉恍然大悟,这就是要出棋不意的,这样才能让冯相自乱阵脚的!
三天之后便是这个月以来,司晏参加的唯一个大朝会。这几月司晏故意疏远朝政,冯相便也借着机会,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人,来填补朝政上官员得空缺。这一样一来,朝堂之上,冯相的权势几乎达到鼎峰。
司晏既然已经做出决定,窦玉也自然只是遵命。又陪着司晏说了一会儿话,便派自己身边机灵的孩子,出宫去传话。
夏季快结束的时候,也有雨。这天司晏刚和窦玉说完话不久,大雨便瓢泼而起,如水幕一般,倾泻而下,既压迫又窒息。空气在短时间内便潮湿的不像话,还有些沉闷在时间里蔓延开来。
兆和殿外铺满石子,这种坑洼不平的石子其实是按照由高到低的顺序排列的,最方便兆和殿大雨的时候排水,大概是这场雨格外的大,几个时辰后兆和殿外都开始积水,将石子路掩住了一半。
司晏突然来了兴致,起身到廊檐下站着看雨。有时候还有一些雨点飘来,落到他精致的龙袍上。窦玉有些担心的让司晏后退,却让司晏给挥退了。
“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雨了!”司晏伸手在空气中挥了挥,手心立刻抓满一层水雾。
“是呀!今年这雨说来便来,而且很大!”窦玉附和。
“诏令六部,大朝会的时候,任何大臣都不能告假,就是抬也得来上朝!”司晏突然间目光一凛,锐利且带着寒意。
“是!”窦玉点头。
因为下雨,天也黑的快。雨太大,宫道上原本来来往往走动的宫女太监,也不见走动,只剩一片寂静的宫道。这个是时候,一个高瘦身影,披着斗笠匆匆走在雨幕里。
“陛下,简然来了!”司晏看完雨便在窗边小几研究着棋局,此时正拿着一颗白子在手里摩挲着。
司晏眼眸一动:“让他进来!”
简然自然不敢带着一身雨水进来,在偏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进来跪到司晏的面前。
“陛下!如您所料,岭南王今日要离开京都了,路线奴才都摸好了!”简然喘着粗气,进宫的时候走的太急。
司晏眼眸微微合了一下:“真是把我当小皇帝了,这京都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开春岭南王便进京了,还和冯提见了一面,这事司晏早就知道,就等今天岭南王离开。
第七十六章 截杀。
大雨过后满地的枯枝黄叶,带着雨后独有的潮湿,开始慢慢染上一层腐朽的气息。挂在树上的绿叶也是不大的精神,耷拉着,看着满地枯瘦黄叶残枝,其实也是不免有些悲凉的。
豪华马车行驶在泥泞的道路上,溅起一地的泥水,也不见减速,依旧自顾往前而去。车夫目光坚毅,不停的挥着手里马鞭,驱使着面前的马匹。
突然间,泥泞的道路上被拉起一条长长的锁链。泥水飞溅间,高速行驶的马车来不及减速,直接就撞到锁链上。矫健的马儿,在一声长斯之后,滚倒在地,马腿被生生折断。马匹摔倒,马车由于惯性也并未停下来,直接和摔倒的马匹撞到了一块。车身瞬间四分五裂,在混乱间一道矫健的人影自里面飞身而出,手持一把长刀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何方宵小?”岭南王持刀喝问,气势排山倒海而来,震荡在周围树林里。
这个时候,因为拉着绳索被马车摔倒惯性带出去,一起摔倒栽倒在地的黑衣人,听见这个声音也捡起身旁的刀,就这泥泞的路翻身而起。
“皇叔!”按照辈分司晏确实应该叫岭南王一声皇叔,所以他拿着剑走出来的时候,眸光微抬间,轻启薄唇缓缓唤到。
看清楚来的人,岭南王心底说不出的惊骇!冯提果然狡诈,居然和小皇帝一起算计于他。
“这是要杀本王?”岭南王想过之后,只是轻蔑一笑,然后不屑的看着司晏。
司晏今日一身短褐,腰封紧束,袖带扎紧,整个人又瘦又高,像个发育未全的少年。在高壮的岭南王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只能得来岭南王一声轻蔑的微笑,不屑的反问。
“是啊!不然不久之后,皇后生产,这天下都是皇叔的吧!”司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平静又有些幼稚的开口。剑身在此刻映出他的眸子,冷静的可怕,寒意蔓延,无情又默然。
岭南王又是一声轻笑,嘲弄又讽刺:“所以你就和冯相一起坑本王,甚至利用司措那个废物?”
“皇叔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司晏举剑,剑光落下之前,数十名黑衣纷纷朝着岭南王而去。
司晏就站在不远处的泥泞的地上看着,魏淳以前也在这里遇到过伏杀,都是什么人想杀他,司晏心底一清二楚。那天的蔡贼是一个,今日的岭南王是一个,明日的冯相是一个。司晏是一个都不会放过,他要一一砍下这些人的头,面向天下。
岭南王是自己来京都的,又放心冯相在京都的权势,也是他自己自负,所以并未多做缜密安排。身边只有一个武功不错的侍卫,也是刚刚驾车的车夫,可惜被那么一绊,死在了刚才的马车之下,现下只有岭南王一人独面司晏带来的人。
这么久,司晏等的就是冯相处处警惕他,为岭南王铺出一条安全到京的路。岭南王单纯的以为,这个时候司晏和冯相正在“棋局”之上厮杀,没有多少心思注意他,就算注意也是注意岭南的兵马。他眼中也没有司晏的一席之地,故而敢大胆来京都。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冯相和司晏“棋局”厮杀只是司晏营造的假象,司晏的目的至始至终都是他。
“皇叔,朕等得就是您。听说你要杀朕的妹妹,您可知那是朕唯一的妹妹!”司晏见到自己带来的御林军精卫将岭南王逼至末路,出声问道。
“司措出现在朕的面前,找朕求援的时候,朕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谁让您非要和冯提达成那样的合作,还要去杀魏淳,谁给您们的胆子呀!朕的人,也敢动!”司晏就那么持剑立在那里,说话的语声也不高,平淡也不威严。可就是让人不寒而栗,帝王霸气就这么慢慢展开。
岭南王看着此时的司晏,玄色短褐之上银色龙纹十分耀眼,仿佛那条龙就要此刻飞天而起一般。他拿着刀支撑的身子,终是没有了力气,单膝跪到地上。身上早就伤痕累累,可惜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他是岭南王,手握重兵,执掌岭南,大禹王朝唯一的亲王。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死在这满地黄叶堆积的泥泞雨路上!
“杀!”司晏冷漠转身,就听见身后响起撕扯的声音,没有惨叫,没有求饶,只有轻微的撕扯声盲盒血液飞溅的声音。
岭南王就再这样的声音里慢慢倒地,眼前景物模糊旋转,真的不甘心呀!他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陛下!”司措从树林深处出来的时候,路边只剩岭南王的尸体孤零零的的躺在泥泊里,鲜血与黄泥混合成一种说不清的颜色。司措的声音有些悲凉,前不久躺在地上的人还将他一掌打倒在地,软禁在地牢里,这时已经这个人已经躺在地上生气全无。
“朕应了你的,做到了,如今你便回岭南。你在岭南能做成什么样子,便是你自己的造化。想当初你父亲出身微薄,却凭着一己之力统率岭南,威压之下岭南无人敢有异言。”此时说起这位皇叔,司晏还是有些佩服的,只是再怎么佩服也只是佩服。
司措低头:“当初他也是靠着母亲才能有今日的,可惜呀!他嫌弃母亲貌丑,辱没了他威风凌凌的岭南王之名,贬妻为妾。请陛下放心,下臣既然身上流着他的血,当不会辱没他的威名,此后岭南便是陛下阶下最忠心的宗亲臣子!”
司措再一次回首,去看那具尸首。在岭南他的母族是岭南的最威势的军中世家,可惜母亲貌丑,难觅良人。是如今的岭南王为了他母亲的家世,娶了母亲为妻。也是这样当初的身为庶子的岭南王才能一跃而上,成为如今的岭南王。可惜!他母亲终究是一颗良善之心,付错他人,含恨九泉。
“回去吧!至于京都王府中的那位世子,便永远留在京都吧!朕为你看着他,你为朕守着岭南。”司晏抬眸看向前方。
“阿宁......!”司措还是忍不住提及司宁。
司晏没有回他,而是走向不远处简然守着马车旁,再也没有给司措一个眼神。
第七十七章 虚伪。
“陛下!”简然用力在干净的胸口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伸手去扶司晏上马车。
司晏进了马车,马车里还坐着一个女子,女子端庄而坐,一身紫色衣服,贵气张扬。看见司晏进来,身子侧了侧,然后低下头。
“现在这一幕,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岭南王一死,你家那位世子就彻底失势,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司晏靠到车壁上,看着 蔡荣阳。
“没有岭南王给他撑腰,他就什么都不是,以后京都岭南王府便由臣妇说了算。王府之内,臣妇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臣妇为何要让岭南王活着,日后将臣妇做为弃子丢掉呢?”蔡荣阳抬眸,一如当初在太后宫里一样,不甘心,张扬,跋扈。她当年是京都最负盛名的女子,不能因为蔡家倒台,就从此掉入泥潭。如今的她爬了起来。冯墨瑶想利用她,可惜最终误了自己,她倒是要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司措回岭南了,不久之后他就会在岭南称王,你守着这王府又有何用?”司晏冷笑。
“父亲曾经说过制衡,说陛下最善用制衡。司措是回岭南了,但是陛下就会信得过他。所以我家世子活着,便是掣肘司措最好的棋子,陛下一定会让他好好的活在京都。所以臣妇,想用这一次举报的功劳,请陛下赐个封赏,护臣妇与世子在京都荣华富贵。”蔡荣阳起身跪在车板上,然后抬头看着司晏。她要一身荣华的在京都看着,看着冯家的下场,看着冯墨瑶的下场,难道会比当日蔡家落魄时还好!
“好!准了,朕会下旨赐你的丈夫为承恩候,永住京都,受岭南奉养,许你一生荣华富贵!”司晏点头。
蔡荣阳立刻谢恩:“这便够了!臣妇叩谢隆恩。”
马车一直驶向京都,收拾残局的事情,司寄回去处理好,司晏不用太关心。到了京都,简然在一处巷子里放下蔡荣阳,蔡荣阳下车然后看着马车缓缓福身,然后目送马车离开,最后自己才缓缓走向一处小院子。
待了回了皇宫已经是晚上了,简然护着司晏走进兆和殿,看见完好无损的司晏,窦玉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岭南王的死,暂时保密!”司晏随手脱下衣服,扔出老远,蔡荣阳身上的香味太浓烈了一些,衣服上难免沾染上,司晏问着不舒服,就直接扔了衣服。
“是!”简然立刻点头。
“那陛下真的许了蔡家姑娘封侯的事情吗?”简然有些迟疑的又问。
司晏缓缓坐下:“蔡荣阳说的是对的,司措回岭南是去夺王位的,能不能夺到是他自己的本事。但是只要这位世子在京都一日,司措的胜算便大一分。那怕日后他坐上王位,都不会忘记,京都有一个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岭南王世子。这便是制衡,人都是虚伪的。司措真的喜欢司宁吗?或许是喜欢,可是他还是想要权势。不然他不会挺而走险,拿他和皇族私通的事情,引岭南王来京都,用朕的手来除掉!”
简然听到这里,连连后退,震惊的睁大眼睛,然后双腿一软跪到地上:“陛下如此说,奴才也被算计进去了?”
“对呀!他跪到朕面前开始,朕就知道他的心思了,朕也想除掉岭南王,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所以他走前问及司宁,朕什么都没有说,蔡荣阳找朕讨赏的时候,朕会欣然同意。”司晏点头。
简然则是连忙磕头:“奴才该死!”
“不怪你,是司措做得很好,拿命在做这个局。若是那天朕稍微没有脑子一些,一气之上杀了他,他也就完了。若是岭南王稍微多想一些,他也就没有那个本事安排后面的事情。可见他的聪慧,睿智和大胆! ”司晏说起来还是很欣赏司措的。只是他们所谋不一样,也不知道日后司措成长为新的岭南王会是什么样子。不过现在,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窦玉这个时候拿了一件长袍过来给司晏披上:“天还是有些凉意的,陛下披一件衣服吧!”
“奴才明白了,谢陛下!”简然这时候也明白一点什么,陛下这是将他也落于棋局之上,然后顺势而为。
司晏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笑,然后看向窦玉:“窦玉,你说一个司措都那么会算计,魏淳那么蠢,要是在京都是不是顺便一个人都能把他吃干抹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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