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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魂(玄幻灵异)——麦库姆斯先生

时间:2022-04-13 10:13:47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唐放:……
  阴差相顾一眼:……
  唐放很肯定:“官差大哥,定是你们找错人了,要不你们去地府再核对一下,我就在这等着你们,若是真该我死我绝不抵赖。”
  阴差想了想,真若是拘错了人回到地府他们也的确麻烦,其中一个人给唐放解开枷锁:“我警告你啊,再没核实完之前别乱跑,我们去去就来。”
  唐放点头哈腰:“晓得晓得,不知两位官差大哥名讳如何,若只是一场误会小弟改日给二位大哥烧些零花钱聊慰辛苦。”
  阴差露出一副“算你懂事”的表情,报了名字,然后提着锁链木枷画了一道门,嘟嘟囔囔地回地府核对去了。
  绿光转灭,那阴阳门缓缓合上。
  下一弹指,孔捷睁眼。
  黄大仙赶紧把人从地上拽起来:“我刚刚的演技还可以吧!”
  唐放死里逃生抱住他:“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果然还得是黄大仙实力靠谱,这阴阳眼不是白开的!
  黄大仙也急:“那现在怎么办,能糊弄一时糊弄不了一世啊,他们肯定还回来!”
  孔捷麻了,站起来脑子极速地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阴差不来找他,躲两天?讨护身符?都太被动了!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到一条:“写个滞留文书!”
  谢天谢地,他想起来阴阳两界有条通用的规则,可以保他一命!
  孔捷像是抓到了稻草,跟黄大仙确认:“冥府是有过这么一条吧?’殁于塞外者不焚路引其鬼不得入关’,你说我找个官足够大的、有官职官印的、写个东都滞留文书、是不是可以?”
  黄大仙领会了他的意思,脑子转了一下:“找公爷?”
  孔捷原地暴躁:“谁知道他去哪了!见他还里三层外三层的,再说我怎么跟他解释我现在的情况!说我是鬼啊?”
  黄大仙也麻了:“那找谁啊?”
  孔捷原地跺脚:“太常令啊!他官大还对口!东都太常寺在哪?”
  马蹄声极速地传来。
  一骑黑马的剪影沿着景行街极快地逼近,石板震颤,听得街上所有人纷纷避让,一颗心都跟着提起来,太常寺前,孔捷猛地勒马,蹭地翻身。
  他一路狂奔衣领早已外翻出来,太常寺守门之人不认识他,只看得一年轻人衣着华贵一脸煞气,拦也拦得十分敷衍,孔捷闯进几步,终于看到禁地曾打过照面的人,那官员知道孔捷,见他行色匆匆以为出了多了不得的大事,赶紧火烧屁股地引他去大殿,孔捷一瞧见太常令,也顾不上礼节,直接扑了过去:“韩沐救命,帮我开个暂居公文!”
  香炉烟雾袅袅。
  太常令的内堂布置精巧,韩沐引他入内,公文一摊,镇纸一铺。
  问:“多久的?”
  孔捷:“三个月的。”
  韩沐捉笔蘸磨,几笔写成,解下自己的官印,确认:“黑印泥?”
  孔捷竖起拇指:“明白人!”
  人间用红色印泥,冥界用黑色印泥。
  韩沐盖好黑印递给孔捷,孔捷低头扫一眼:“咨明一路河神官吏,许      暂居东都三月”。
  这文辞简陋到不堪看,若是朝廷官员来瞧定要认为这是民间托词骗钱的东西,但是冥界的东西的确是意思明白即可,孔捷走上前去拿笔,韩沐主动避开几步,任他自己填上名字,孔捷心无旁骛写好,摘下案旁灯罩,举手把纸燃尽。
  火舌舔上黑印纸张,缓缓地将那公文纸烧作飞烟。
  孔捷手捏着一窜火焰,盯着它烧尽,再将灰烬尽数按在钵盂中,然后,长长的、长长的、长吁一口气:
  这样应该可以了……阴差应该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了。
  孔捷回头,只见韩沐远远地站着,抱着臂,好整以暇。
  孔捷正色:“多谢。”
  韩沐挑眉:“不客气。”
  紧接着太常令笑了笑,“原来你不是孔捷。”
  太常令第一眼见他看不出他身体里的鬼魂,实力差黄大仙一点,但这一番折腾也猜出七七八八了。
  孔捷耸了耸肩膀,没有否认。
  韩沐人情通达,此时瞧着孔捷笑了笑,邀请道:“来都来了,在小寺转一转?”
  孔捷颔首,从善如流。
  太常寺的位置立于百官署衙之间,但是又卓然有别于其他衙门,寺中遍植银杏与刺槐,立有石坛,石碑,司天台,星云阁,一副超凡脱俗之象,孔捷随着韩沐走过去,想岁月匆匆九载,这世间竟如此沧海桑田,一个在前朝只是观星晨运转的衙门,在本朝如此得皇家厚爱。
  孔捷实在道:“贵寺颇得陛下宠信。”
  韩沐笑:“尊师乃南昌府风烟里扁舟子,曾入紫霄宫讲道。”
  孔捷孤陋寡闻,没听过扁舟子,不好接话。
  韩沐却又道:“鬼神之事不该轻信,用而不依,信而不迷,方是正道。”
  孔捷更不好接话了,他自己就是鬼。
  韩沐看向孔捷:“你的能力很强,是之前有什么奇遇吗?”
  这个终于可以答了,孔捷:“奇遇算不上吧,我只是被人抓住过在土地庙里做了八个月的文职。”
  韩沐点头:“土地也是人间半个仙人,那你这是处理过人鬼神三界的公务咯?”
  孔捷点头:“……算是。”
  附身在冥界是明令禁止的,一切正神皆不许附体,鬼怪和精怪一旦发现必有重责,若不是之前处理公文时看过类似的文牍,也看过有人间官员给塞外滞留的鬼魂写的路引,今日这关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无来由的,他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了,孔捷耳边忽听一句,“您能不能挪挪,您挤到我了……”
  孔捷倏地回头,只见来时小径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一只鬼。
  那边韩沐继续说:“你一路而来,可遇过白神教?”
  孔捷:“耳闻过,但了解不多。”
  韩沐好心解释:“那是民间的邪教淫祀,一直暗中与我朝正统相对。”
  孔捷牙酸:“抱歉,这方面我不太了解,但你们一般怎么划分正邪?”
  韩沐笑了笑,瞅着他:“正派的术法,是为人消解恐慌、难过,劝人向善,活着。邪教的术法,自然是制造恐慌、难过,填补、引诱人的欲望。”
  孔捷:“满足人的欲望不好吗?”
  韩沐:“那要看他们图什么?”
  孔捷:“他们图什么?”
  韩沐:“人命。”
  孔捷:……
  韩沐:“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人命,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只有一条命,白神教满足人的愿望,可能最初只是’丈夫回心转意’,’发财发运’这等小事,最后一步步将人引入彀中,开始引诱他们献祭生命。越多人献祭,他们的力量越强。”
  孔捷:“……听起来的确不像是好东西。”
  韩沐:“世上之事从来相辅相成,若是正教得到太多的关注,他的对手也会跟着坐大,若是邪教难以压制,自然也会有其他势力入局。近来鬼怪动乱颇多,你亦来得蹊跷,或许是天命安排也说不准呢。”
  孔捷:……
  这人怪不得能做太常令,神叨叨的,好一番深入浅出的拉拢言论啊。
  孔捷觉得韩沐说得差不多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自己可以主动告辞了,礼貌地再次谢过今日援手,问了问他知不知国公爷在哪,然后出了寺中,骑上马,打算去城防衙门接人,下午阳光非常好,街上满是飘落的银杏,孔捷没有刻意纵马,而是懒洋洋地任由马儿慢慢走,此时他的心口又不规律地动了一下。
  唐放立刻按住自己的心口,不确定地朝着自己身体里轻声问一句:“孔捷?那个小孩?是你嚒?”
 
 
第30章 南市
  孔捷没有死。
  或许是唐放在他快死的时候忽然附了他的身,或许是其他难以解释的原因,总之那个没来得及给周殷送马鞍的小孩没有死。
  东都的城防衙门不在皇城与官署林立的北郭,而是在民间百姓所在的南郭,南北城郭中间一条洛水相隔,城防衙门掌管的是全城的防务,距离南郭最热闹繁华的南市不远。
  孔捷随手在清灰台阶下撒了一捧水,自己坐在台阶上,与那临时洒出来的镜面说话。
  “所以你醒来多久了?”唐放问。
  水面里的小孩表情有些惊慌,左右看了看,似乎对这个视角感觉到不适应,怯生生地:“……很久了。”
  唐放笑:“那你怎么不出声啊?”
  小孩:……
  唐放:“你害怕我啊?”
  说着唐放自己都笑了,“我有什么可怕的?”
  小孩从水面里看着自己的身体,悠悠地说:“您把我吃胖了。”
  唐放:……
  小孩有理有据地小声抱怨:“我之前没有这么胖的,现在脸都圆了一圈了……”
  小唐侯不是不爱面子的,一听此言,低头坐地狡辩:“这不是胖!是你之前太瘦了,跑步骑马都带不起来!”
  水里照映的小孩惊恐地看着他,眼见着一只鬼用着自己的身体凶自己,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唐放见状咳了一声,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好言好语和他聊天:“之前为什么自戕啊,你刚没听太常令说嚒,人命是最宝贵的,不要轻生,如果是为了周殷的话那就更不值得了。”
  小孩:……
  唐放感觉到身体的心跳又不自然地急了两下,类似少年人悸动的感觉,他伸手抚上心口,促狭地看着水中倒映,“这么喜欢他啊?说两句你也心动?”
  小孩已经知道占据身体的人是谁了,小心翼翼地问:“您不介意嚒?”
  “介意什么?介意你喜欢他?”
  唐放耸肩:“那我成天岂不是要累死了,我介意得过来嚒。”
  小孩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唐放:“反正他又不会喜欢别人,别人越喜欢他越证明我眼光好。”
  小孩哽住。
  水面映出的孔捷小声地说:“我看到了你们招魂,也看到了你们的过去。”
  唐放:“唔。”
  他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是一身两人,他的五感与原身体主人孔捷的五感共通,但思绪和想法不通,两个人交流还是需要必要的问答的——其实他们在身体内也能对话,但是小唐侯觉得找个镜面面对面看着说比较立体有感觉。
  水中的孔捷:“招魂之前,您说国公爷有过三次险些死亡,却只说了一次,我想问一问,第三次是今年春天的那一次吗?”
  唐放“昂”了一声,表情有些微妙:“是,距离挺近的。”
  水里照映出的小孩明显是还想问些什么,但是唐放明显是不愿意多说,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喂,你醒一醒,你与其关心国公爷,还是应该关心一下自己吧?我现在是在借用你的身体,大概还要用三个月,你有什么要求要向我提的吗?使用这具身体的规矩?或者什么想完成的心愿?我能帮你办的都办了,这时候你问什么国公爷啊?真让人痛心。”
  小孩:……
  孔捷这小孩也才十七岁,脑子里整日小鼻子小眼儿小锅儿小铲儿细细碎碎伤春悲秋情情爱爱,恋慕的是此前与自己没有交集的人,担心的都是些不该他担心的事。
  小孩被小唐侯一通暴躁教育,臊眉耷眼地为自己认真思索起来,唐放等着他,托着腮很是享受地看着南市人来人往,鼎沸喧哗,时不时瞅一瞅城防衙门威严肃穆的大门等着周殷出来,许久,小孩终于想好了,怯生生地喊了唐放,唐放低头,只见小孩数着指头,认真地说:“我暂时还想不出别的,就是……你能少吃点嘛?还有编小辫有点奇怪,能不能不要乱花钱,我攒钱挺不容易的,你一口气花出去那么多,我好肉痛……”
  小唐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孔捷想半天就想出这?
  他直接绝倒:“……算了算了,我帮你拿主意吧,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这边孔捷看起来正低头有来有往地对着一滩水“自言自语”,那边一骑成国公府服色的飞骑迅速进入城防衙门的大门,孔捷抬起头,看过去:府里出什么事了嚒?他起身将那摊水渍摊开,认镫上马,控着马儿溜溜达达地往城防衙门大门凑,果然,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国公爷便出来了,国公爷今日应该是有正经公务,身上穿着公服,黑金色绣染浓厚的褐,颜色非常深,衣形刻板厚重,没有点阅历穿不出这衣服的气势。
  孔捷心头一喜,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欢欣鼓舞地朝着周殷挥胳膊!
  国公爷纵马而出原本漠无表情,冷不丁出门撞见这么高兴的孔捷,紧皱着眉头勒马,略停一步:“你怎么来了?”
  口气生生冷冷的。
  孔捷怔愣一下,一时还有些不解:他没有事情忙啊?可不是要来接他?
  可这念头刚刚转过,心里的小孩悠悠地开口了:“殿下,您现在是我,您不是您。”
  小唐侯猛地一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高兴了,赶紧把情绪收一收,看着周殷赔笑:“公爷,属下不是看您昨夜心情不好嘛,怕您今日回府心情郁闷,一个人走更郁闷,所以就来了,”说着他朝着周殷的身后看了看,尴尬道:“您好像也不是一个人哦,早知道属下不来了。”
  国公爷微妙地看了孔捷一眼。
  他们这些云端之人的心思是很微妙的,明明出出入入从来不缺人迎来送往,不缺人关怀陪同,但是每次大开排场地到城门口、府门口发现自己想见的人不在其中,那种失落感是要比眼前一个人都没有还要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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