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施满腹委屈却无从发泄:“宋老师,你觉得我像不像尚队长。”
宋尧刚想说不像,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儿:“挺像的。”
这呆子这么崇拜尚楚,说他像偶像,他肯定高兴。
有回王小丽随口说了句“小翁啊,我发现你这眉毛挺像尚队长的嘿”,翁施高兴坏了,一整天都在蹦跶着炫耀这事儿,还上网买了个眉毛护理液,小心翼翼地保养起眉毛来。
宋尧不会知道,这句“像”让翁施耳边直接四肢发凉,耳边“嗡”一声响,大脑陷入一片浑沌。
“你像他一样,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宋尧把下巴垫在翁施肩膀,轻声说。
翁施压根儿没听清宋尧这句话说的什么,他嘴唇煞白:“不像吧,我和尚队长不像的,性别不一样,长得也不一样。”
宋尧没发觉他的异常,乐了:“像啊,你俩国籍一样,民族一样。”
翁施觉得此刻自己浑身无力。
操他大爷的,宋科长对替身的要求就这么低吗,国籍一样民族一样就行?!
活像是心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翁施都要喘不上气儿了。
“那卓科长也和尚队长像,你怎么不喜欢卓科长呢?”翁施不死心地问,试图找出自己在宋尧那里不可替代的地方。
宋尧没听懂这句话,这怎么和卓致文扯上关系了?他喜不喜欢卓致文,和尚楚又有什么关系?
“想什么呢,傻帽儿,”宋尧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卓致文又没把尚楚当偶像,没成天把他挂嘴边上。”
还不是因为翁施是尚楚脑残粉,他想让这呆子乐呵乐呵,才说翁施和尚楚像的。
翁施心乱如麻,苦笑着想原来“是尚楚的追随者”也是理由啊……
宋科长真是用情极深了,找个替代品都找喜欢的人的粉丝。
——那我算什么?宋科长明明说过喜欢我啊!
一股悲愤在心口喷涌而出,翁施忽然火起,转过身掐住宋尧脖子:“不许你说我和尚队长像!”
“咳咳咳……”其实翁施根本没舍得用力,宋尧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你丫大半夜撒什么癔症。”
翁施悲从中来:“我这么好,我也是很好的,我和别人不像!”
“行行行,不像不像,”宋尧权当这小呆瓜撒娇,双手托着他两个屁股蛋,“尚楚就是个大傻逼,尚楚没一处优点,你俩不像,行了吧?”
翁施更愤怒了,圆溜溜的眼睛怒瞪着宋尧:“不许你说尚队长坏话!”
宋尧:“……”
这地球几十亿人,这他妈有没有人能管管脑残粉这种奇葩物种!
熄灯睡觉后,翁施借着月光凝视宋尧的睡颜,真好看,真英俊。
他往宋尧怀里缩了缩,宋尧虽然睡着了,但还是下意识收紧手臂,把翁施抱紧在怀里。
翁施一直觉得宋科长的怀抱是最能给他安全感和归属感的,直到现在他都这么觉得。
他混混沌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要不要和宋科长摊牌?还是识相点儿直接离开?又或者是继续卑微的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美好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
翁施想不明白,决心用这个春节假期好好整理思绪,无论如何都要做个决定了。
次日上午,宋尧开车送翁施去高铁站,检票时间很快到了,宋尧摆摆手:“到了和我说,路上饿了就买饭,别抠搜;少睡点觉,看着点儿行李。”
他穿着一件深褐色廓形风衣,人高腿长,在人来人往的入站口显得尤为出众。
翁施忽然眼眶就热了,连行李箱都不管了,大步飞跑上去,紧紧搂住了宋尧。
“嘛呢嘛呢,”宋尧笑着拍拍他的后脑,打趣道,“舍不得我啊?”
翁施的脸埋在他胸前,低低“嗯”了一声。
“多大了还这么缠人,小狗似的,”宋尧心软的一塌糊涂,“就一周假,七天而已,还没我出趟差时间长。”
车站广播再次催促检票,宋尧俯首说:“好了好了,快去吧,行李别忘了。”
翁施心里难受,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拥抱宋科长了。
广播不断催促,翁施觉得这不仅仅是催他上车的广播,也是在催促他离开。
他失魂落魄地拖着箱子,进了检票队列,爸爸给他打电话,问他几号回家。
“……”
翁施愣了愣,他不是前天才告诉爸爸,说自己买了今天的票,下午到家么?
他按下喉头涌起的苦涩,自嘲地想着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小时候他跟着爷爷住在乡下,爸爸连他上没上学、上几年级都不记得;后来进了城,爸爸忘记过他开家长会的时间,忘记了他喜欢吃什么,忘记了他也喜欢四驱车。
“我们今年去你外婆家过年,你买车票直接过来这边,别回市里了。”爸爸那头很热闹,“我和你阿姨还有小则都到了。”
什么外婆,那是小则的外婆,不是他的外婆。
还有,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告诉他呢?就连不在家里过年这种事,都不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吗?
忘了他回家的时间,忘了告诉他在哪里过年,什么都忘了他,他就那么差劲吗?就那么一无是处吗?否则为什么从小到大,他永远是被忘记的那一个。
翁施拖着行李箱的五指渐渐收紧,觉得此刻在检票队列里的自己简直像个傻逼。
他有很多火想发,有很多难听的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压抑在了一个无声的叹息中。
“局里要加班,今年就不回去了。”翁施低头说,“等清明假期吧,我回去给妈妈扫墓。”
“大过年的,你提清明干什么,”爸爸先是恼怒,然后才关心道,“那你一个人啊?有没有其他人一起?”
翁施说:“有的,很多同事都在的。”
他想至少爸爸还是关心他的,他是爸爸的亲儿子,爸爸一定也是爱他的,只是没能最爱他。
就像那年遇到的特大地震,爸爸会来救他,会守在他身边,只是没能选择先救他。
童年时代同龄人欺负他,说他是灾星,克死了亲妈。翁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什么诅咒,世界上唯一无条件爱他的人在他出生那天去世了,注定了他永远没办法得到重要的人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位置。
是不是注定不会有人,把他放在第一位去爱他。
挂断电话,翁施呆呆地坐在候车厅,看着电子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车次。
那么多列车,每一趟都载着许许多多归家的游子,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回家的喜悦。
翁施把车次从上看到下,却找不到一辆载他回家的车。
宋尧发消息问他上车了吗,翁施说上了,已经坐下了。
过了四十分钟,宋尧说他和萧衍也收拾收拾出发去机场了,翁施祝他们一路顺风。
又坐了会儿,翁施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脱口而出宋尧家的地址。
“算了,”翁施把双肩背包紧紧抱在胸前,好像这样就能得到某种安全感,“师傅,还是去警官公寓吧,麻烦你了。”
第88章 一胎更比三胎强
再次回到这间小小宿舍,翁施觉得挺感慨的。
他拎着行李箱站在门边,缓缓环视一圈,心中百感交集——
操!真他妈小啊!宋科长家的厕所都比这客厅大!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翁施想起曾经他还是个纯洁朴素的Beta,第一次踏入这间小宿舍的时候兴奋坏了,宿舍条件真好,不仅是两人间,有独立卫浴,而且还有空调,比他在警校时候住的六人间舒服多了。
翁施瘪瘪嘴,都怪宋科长,用高级公寓、柔软大床和有按摩功能的大浴缸腐蚀了他。
……想到宋尧,翁施舌根泛起压不住的苦涩。
——好想宋科长啊,也不知道宋科长在飞机上睡觉了吗,梦里有没有我呢?
——肯定没有吧,毕竟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替代品小翁。
想着想着又觉得好难过,翁施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从前纯洁朴素的时候好,没有这么多令他伤心沮丧的事情。
楼梯间传来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这栋楼里住的都是市局的人,翁施怕遇见熟人发现他没回老家,于是赶紧把门关上。
王明哲昨天就走了,屋里就他一个人,小小的宿舍竟然也显得空荡荡的。
失魂落魄了一会儿,翁施搓搓脸蛋,决定打起精神,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总是垂头丧气算怎么回事啊。
最坏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失恋吗,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失过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小翁,振作起来,快乐起来!
一个人的快乐往往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翁施为了得到快乐,发消息问王明哲失过几次恋。
王明哲立即打了个电话过来,嗷嗷大喊:“小翁啊!你他娘的大过年真败德行!我不和你说过我失恋八次的事儿吗?”
“说过说过,告白失败五次,被甩三次,一共八次。”翁施实际上记得滚瓜烂熟。
“……他奶奶的!”王明哲气得直往外飙方言,“你记得你问啥问,存心戳我伤疤是吧你!”
王明哲痛苦了,翁施舒坦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翁施问道:“明哲,那你失恋的时候伤心吗?”
“伤心啊,怎么不伤心,我们东北Alpha虽然壮硕,但东北Alpha也是人,心儿也会疼。”王明哲痛心疾首。
“唉,伤心总是难免的,”翁施感同身受,“那你一般伤心多久呢?”
王明哲说:“也不一定,得看你多喜欢那人了。我有回伤心了两个多月,锅包肉都吃不下了。”
翁施抿抿嘴唇,两个多月啊……
他那么喜欢宋科长,他肯定不止伤心两个月的,也许要伤心很久很久,也许当他每次看到星星,都会感到遗憾难过。
毕竟他把宋科长当成他的星星,最心爱的那一颗。
“对了,我们这儿下雪了,”王明哲炫耀,“你们南方人没见过吧?等会儿我拍照你看看!”
挂断电话,王明哲给他发了几张雪景,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路面,几个小朋友裹得严严实实,正在雪地里打着滚堆雪人。
天地都被披上一层皎白,和家家户户窗户上贴着的大红窗花、挂着的大红灯笼相映成趣,倒是异常美丽。
翁施确实没见过雪,他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紧接着把这几张照片转给了宋尧。
宋科长在南方待了十来年,想必也好久没见过这么盛大的雪景了吧!
他满心都是宋尧,想把看见的稀奇物事第一时间分享给宋尧,然而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翁施指尖一顿——
那个秘密的相册里有张照片,年少的宋尧勾着尚楚的肩膀,他们脚下是没过脚踝的积雪,防寒口罩和护目镜遮住大半张脸,但眼里蓬勃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翁施眼睫一颤,仿佛他们眼中的笑意带着温度,将翁施烫伤了。
如此恣意张扬的少年时代,是翁施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也许那是他们一起去执行某个任务,也许是他们去了某个雪场游玩,他们一起看过雪,一起搀扶着走过被雪覆盖的道路,那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快乐,哪里是几张手机里虚无缥缈的照片可以比拟的呢?
一股酸胀的气体瞬间充斥了整个胸膛,翁施维持着捧着手机的姿势,愣了小半晌,他才缓缓眨了眨眼睛,继而抬手揉了揉心口,不知道该怎么纾解这样恼人的情绪。
他好像没办法去责怪任何人,宋科长没做错什么,翁施相信宋科长是喜欢他的,只不过没能最喜欢他;尚队长更加没有做错什么,翁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自己的自卑和怯懦迁怒于尚楚。
思来想去,只能怪自己太普通、太平凡了,星星那么耀眼,哪里是他可以够得着的。
拖了个地,又擦了窗户,翁施把被子放到阳台上晒,晚上裹着香喷喷的被褥,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宋尧下飞机后第一时间和他联系,到家后给他拨了视频电话,翁施挂了没有接,谎称自己正和家人一起买年货呢,不方便。
“好冷漠,”宋尧调侃道,“也不知道早晨是谁,哭哭啼啼抱着我不撒手,行李都不要了。”
翁施打字回复道:“早晨是早晨,晚上是晚上,人是会变的。”
“你这意思是早晨舍不得我,晚上就不想我了?”
翁施翻了个身,在心里说不是这样的,早晨想你,晚上也想你,其实每时每刻都想你。
“我是百变小翁。”翁施用轻松的口吻将话题搪塞过去。
“行啊百变小翁,”宋尧轻笑着给他发了条语音,“要不下回变身兔子小翁,穿个丝袜我看看?”
听筒里传出的嗓音低沉,就和贴在翁施耳边说话似的,弄得翁施耳根一烫。
夜里翁施做了个噩梦,梦见他和宋科长变得老态龙钟,两个人坐着摇椅慢慢摇,收音机里悠扬的女声唱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场景惬意又悠闲。
忽然间,白发苍苍的宋科长猛然起身,来了个雄鹰起飞的姿势,翁施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我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没几天可活了,我不想再欺骗你,也不想再自欺欺人,”宋科长老泪纵横,“其实……其实我心中一直另有其人啊!”
翁施凄然道:“你个挨千刀的!”
“再见了老翁,”宋科长和他挥手告别,“我去意已决!”
说完这句话,他佝偻着背,拄着拐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扬长而去,徒留摇椅上一个失魂落魄的老翁。
然而,画面一转,很快宋科长又拄着拐杖回来了,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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