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惜花最开始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以为凤辰夜在问他是怎么用出那个古怪的招式。
“你之前用过这招,我下意识就照做了。”
小女孩心底惊讶,如果这孩子说的是真的,那这该是有多高的武学天赋,才能将只看过一遍的招式就学到七分,而且还是在对战的状况下。
“你看得清剑朝你飞过来?”凤辰夜又问。
李惜花这一次并没有立即答话,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看不太清,速度太快了,但我看见他拔剑的动作了。”
提前预判吗?
凤辰夜饶有兴致地轻笑了一声:“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惜花反问。
小女孩收起匕首,笑眯眯道:“有趣的小毛孩儿,还知道反问。”她走到仍旧趴在地上的李惜花身边,蹲下身半开玩笑道:“起来吧,以后你就不用做乞丐了。”
而听了她这话之后,李惜花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想让他跟他们走,但他却爬起身来,摇了摇头:“我不能跟你们走,我在找我爹。”
凤辰夜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甩去刀上的残血,并将之收回刀鞘,说道:“本座可以教你武功,或者你想一辈子做一个乞丐?”
武功?
李惜花的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紧紧地攥着拳头。
“我……我不知道……”
“傻瓜,有了力量,你就不用活得像个爬虫啦。”小女孩撇嘴道。
这句话如一记闷锤砸在李惜花心上,激起了他的自尊。
“我不是爬虫!”
小女孩哦了一声,忽然闪至李惜花身后,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猛一用力:“你就是爬虫,轻轻一捏就死的爬虫。”
“阿依莎。”凤辰夜出声阻止道。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松开了手,而她这一松手,李惜花便全身脱力,跪在了地上,双手按着喉咙不停地咳嗽。
“我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如果你想要力量,就抛弃你以前的一切。”凤辰夜又道。
然而李惜花只是不住地咳嗽,仿佛要把心肝肚肺全都咳出来一样。
阿伊莎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了。
一行人就这样沉默着过了许久,最后还是李惜花最先出声打破了四周的安静,只听他迟疑着问道:“如果学会了武功,是不是……就能保护他人?”
阿伊莎皱眉,嫌弃道:“没出息!你应该问:学会了是不是就能主宰他人生死。”
而凤辰夜对他的这个问题也十分意外,但仍答道:“不错。”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李惜花又低头想了一会儿,接着就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说道:“好,那我跟你走。”
阿伊莎却摇了摇头,叹气道:“算了,你还小。”说完,又轻笑出声:“等你尝过将他人玩弄于掌中的美妙滋味,肯定会欲罢不能的。”
李惜花并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应声同意,他想要的不是主宰他人生死,而是希望能够改变什么,希望母亲不为他人伤心而死,希望自己面对命运能不这样无力,如果他能够有选择的话……
“我的名字叫李……惜花。”
凤辰夜听后挑了挑眉,冷声说道:“本座说了,如果你想要力量,就忘了过去,从今以后,凤无赦才是你的名字。”
“……”
李惜花默然。
自那日起,曾经的李瑶君,曾经的安儿,便都随着这一句话被尘封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赤魔宫宫主的养子,暗尊——凤无赦。
☆、060章 血洗赤魔宫
不过他最开始被带回赤魔宫时,并没有立刻就被凤辰夜收为养子,起初他仅仅只是一个赤魔宫的弟子,但如果说他完全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也不尽然,毕竟他是凤辰夜带回并且亲赐了凤姓的弟子。
赤魔宫上下在私底下都对此事议论纷纷,而反应最大的当属凤辰夜的亲子,赤魔宫的少宫主凤玉楼。
凤辰夜身为赤魔宫的宫主,自然诸事繁忙,因此凤玉楼能与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然而彼时,年幼的凤玉楼把自己的父亲奉为神明,不停地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以期盼能够得到父亲更多的目光,可李惜花的到来却几乎剥夺了凤辰夜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所有的关注。
凤辰夜不但亲自教授他武功,更是将后山的藏书楼赐给他博览天下武学,而且还会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但是凤玉楼无论如何努力,总仅得到自己父亲的一句“不错”或是“尚可”。
那年,他们都还年幼。
“喂,你叫什么名字?”凤玉楼打量着这个被自己爹爹带回来的小孩,故作老成地问道。
李惜花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捧着拳谱若有所思,闻言回过头来,发现是凤玉楼,于是立刻跳下石头,单膝跪地行礼。
“拜见少宫主,属下凤无赦。”
凤玉楼不冷不热地轻轻哼了一声:“本座在问你以前的名字。”
李惜花垂眸,顿了片刻后,缓缓道:“李惜花。”
“西瓜?”凤玉楼一听,笑了起来:“这名字可真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村姑养大的野狗。”
他望着地上跪着的人,迟迟就是不让这人起来:“听说我爹爹要收你为养子,你肯定很开心吧?”
李惜花低下头,沉默不语。
“哼!我劝你不要太得意忘形,我爹爹不过是一时兴起。”凤玉楼语气酸酸地说道。
自始自终,李惜花都没有反驳过一句,而凤玉楼见了他点了点头,这才放过了他。
梦境中画面纷杂,一幕幕鲜活得好似昨日,自那往后的日子里,两人之间虽也免不了磕磕绊绊,但大都以李惜花退让而收场。
一直以来,凤玉楼从没有明说,可李惜花却明白这人在嫉妒,嫉妒自己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凤辰夜宣布收他为养子时是,封他为赤魔宫明暗双尊之一的暗尊时亦是。
所以凤玉楼从不喊凤辰夜给他的名字,也从不肯承认自己是他的兄长,就连师兄这个称呼也承认得勉强,只在心情好时才喊上一句,私下里更多的时候,那人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
也正因此,他虽然承得凤辰夜的青眼,却从不敢骄傲自满,对于他人的奉承亦只一笑了之。他明白凤玉楼的感受,加之感念赤魔宫的收留之恩,所以每当那人冷言相对时,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说将来必定会一心拥护凤玉楼,辅佐他一世。
就这样……
渐渐两人之间的关系便也不那么锋芒相对,有时凤玉楼甚至也能夸赞他一两句。
赤魔宫是李惜花在武学上的一个起点,他就像一个天生为武学而生的人,生来便记忆力极好,博览天下武学且过目不忘,更能融百家之长再推陈出新。
赤魔宫之人皆崇力量,为了高深的武学不惜剑走偏锋,甚至不顾仁义道德。他长于赤魔宫,也在潜移默化中受其影响,为了力量曾在三年内以身试毒,无数次濒死,最后误打误撞,竟练出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那段年月于他来说就像一场美梦,也是一场噩梦,他痴心于武学,每日沉醉于其中让他觉得十分快乐。
可成也萧何败萧何。
他为了追寻力量,打破内力必须从小练起,积攒缓慢的禁锢,颠覆传统的行功方式,创出了森罗万象功。此套功法可化他人内力为己用,使得赤魔宫的实力在短时间内迅速膨胀,李惜花也因此被凤辰夜擢升为暗尊,并赐予了那把嗜血的妖刀
他本该是风光无限的,然而一切的噩梦亦由此而起。
赤魔宫大举入侵中原武林,肆意吸取他人内力壮大自己,届时又逢武林盟主换届,局势动荡,搞得江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新任武林盟主乃是青城派掌门张道天,此人处事圆滑,左右逢源,初登盟主之位时为了树立威信,安抚正道人心,以魔教邪恶当诛为由,集结十二门派围困赤魔宫。
这一场混战持续了一天一夜,正邪两道虽说两败俱伤,但最终以赤魔宫大败,凤辰夜被擒收场,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对此事毫无所知,专心致志把自己关在一处悬崖绝壁的石洞内,苦心钻研刀法。
那的确是一套足以举世皆惊的刀法,他为此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与努力,然而刀法修成的喜悦在他回到赤魔宫后戛然而止。
空气中腐烂的血腥气令人作呕,血迹斑斑的地面上随处可见残肢断骸,他怔怔地站在满目疮痍的赤魔宫前,整个人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脚,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才回过神来。
那一日,赤魔宫八旗部众死了泰半,血流成河。
黄昏下,李惜花的身体冷得微微颤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就这样独自慢慢地走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赤魔宫内,每走一步,心便沉下一点。他甚至在那些尸首中看见了许多熟识的面孔,明明不久前还曾互相打过招呼,转眼便冷冰冰地睡在这里,没了呼吸。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复又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慢慢摊开,许多年前他便是这样无力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他面前死去,现在又是如此。
绝世的武功如何?
惊世的才能又如何?
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他冷冷看着天边血色的夕阳,今日这赤魔宫内洒下的每一滴血,都是他李惜花造下的孽。
“李惜花。”
忽然听见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李惜花怔了半天,方才回头。
逆着光的少年一袭红衣似血般艳烈,本是生了一副俊美无俦的面容,此刻却讥讽地看着他,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回来做什么?”
李惜花收敛起眼底的情绪,强迫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玉楼冷笑:“如你所见,我们败了,败在你的森罗万象功上。”
“森罗万象?”李惜花抬眼。
“呵!”
凤玉楼轻笑着一步一步朝李惜花走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昨日十二门派设计围困,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我们终究占据了上风,形势大好,可是就在我们与他们交战时,突然间所有修习了森罗万象功的部众全部口吐鲜血,暴毙而亡……”
话锋一转,凤玉楼目眦欲裂,咄咄质问道:“你曾经修改过森罗万象功最后一页功法,是也不是?”
一听此言,李惜花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可他无法辩解,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说的都是事实,凤玉楼也未必信他。
森罗万象功是李惜花推倒了天下武学根基,逆向所创的一门功夫,这门功法极其逆天,除了化他人内力为己用以外,它还可以替换任何武学的心法。以此功为基础所练就的天下武学,不分门派,修习起来的速度都会十分惊人,常人需要花上数十年都难以参悟的招式,用森罗万象功往往可以迅速地将其融会贯通。
然而这门功法固然强悍无比,缺点却也同样明显。
首先,必须要将一身武学废尽方可开始修习森罗万象功,而因为这个限制,此次赤魔宫修习此功的大多都是一些低阶的弟子。可问题就在于这些弟子在吸纳了他人内力,强行达到他们从未到达过的高度后,内力是提升了,经脉则远不如一点点循序渐进练起来的人那样强韧。
他为了这个问题苦思许久,最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修改了最后一页功法,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改变也只是拖延了筋脉被雄浑内力绞断的时间而已。
其次,森罗万象功虽能与天下武学同习,但那些武功就像是嫁接在了森罗万象功上,画皮难画骨,终究只是神似,若与真正同水平的人对上,毫无胜算可言。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一柄玉箫从袖中划出,凤玉楼足尖一点,闪至李惜花身后,手中玉箫架在他颈侧。
“我……”
李惜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他抬手,轻轻握住玉箫:“森罗万象功的确是我创的,我愿意担下全部罪责。”
是他所创的功法掀起了这场腥风血雨,他确实罪无可恕。
“可笑!”凤玉楼冷声斥道:“八旗部众折损了七成,剩下的三成里绝大部分也都身负重伤,就连宫主都被那些道貌岸然之辈抓走,身死未卜!这些血债你要怎么偿,这罪责你李惜花担得了吗?”
就算情绪激动至极,凤玉楼仍依旧固执地称呼凤辰夜为宫主,事实上在他十五岁之后,就再未叫过凤辰夜一声父亲。
沉默了许久,李惜花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我会救回宫主,至于死去的兄弟们……”
他忽然轻笑出声,转头深深一眼望入凤玉楼心中。
“待救回宫主,我的命你尽可以拿去,若是你们觉得我一人的死根本不足以祭奠英灵,千刀万剐或是挫骨扬灰……都随你们吧。”说完,他朝门外走去,转身的瞬间,似乎听见凤玉楼喊了他,但他没有回头。
也……无法回头。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李惜花淡淡地笑着,循着儿时的记忆呢喃出声。
“母亲,我大概辜负了您的期望,成不了一个正直而又善良的人了。”
彼时他曾以为江湖便是快意恩仇,对其充满了无限向往,为了满足自己对武学狂热的追求,他创出此等邪功,梦想着扬名立万,以为有了力量就能改变命运。
诚然他的确改变了,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一个为世人千夫所指,为赤魔宫众叛亲离的结局。
五天后的夜里,李惜花孤身一人潜入了正道的大本营——天冶城,但那时他并不知道这是张道天为了引出魔教残存势力并一网打净的计谋,所以潜入不久后,就被十二门派群雄团团围困。
那一夜的风很冷,似刀子一般割人,李惜花却站得很直,迎着风一往无前,即使前面是十二门派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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