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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轱碌碌转，一直到在一双锃亮的皮鞋面前停下，言小软追着球，正要蹲下去捡，一双修长有力节骨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把球捡了起来。
言小软抬起头，仰面和蔺域非对视。
言小软记得他，几天前这人站在他的摊位面前，没说一句话，但那隔着人间烟火的惊鸿一瞥，却让言小软至今难忘。
他太好看了，皮肤又白长得又帅，言小软想不出什么形容词，但好像不管是什么样夸张的词语放在这个男人身上，都不显得夸张。
“谢、谢谢…”言小软接过球，有点紧张了。
蔺域非张了张嘴，想问他叫什么名字，但是忽然有一个人朝他们跑了过来。
“蔺老师！”周长垣小跑过来，头发汗湿，手臂肌肉满是汗流，热得不断扯着衣服扇风，他笑道，“您也来看我们打比赛？”
他看了看蔺域非，又看看言小软，介绍道，“他是我干弟弟，叫小软，可爱吧？”
言小软脸颊红红，有点不好意思，蔺域非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蔺域非道，“我还有事，先走。”
他转身走了，看得出来言小软和周长垣的关系不错，特别是那句弟弟，让他心里忽然就不怎么舒服。
周长垣莫名其妙地看着蔺域非离去，低头和言小软对视，笑了笑，“蔺老师在我们学校出了名的高冷，名不虚传吧，对了，我跟你说他教数学的，非常厉害，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不久，你应该没怎么见过，没事，嗯？水给我买的？”
言小软闻言，忙点头，把两瓶水都递给他，周长垣笑着接过矿泉水，摸摸他的头道，“牛奶我就不喝了，你多喝点，长高高。”
言小软的头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小脸更红了。
言小软今天没摆摊，他是专门来看周长垣打球赛的，晚上他们球队的人要去聚餐，周长垣叫言小软和他们一起去，言小软不喜欢凑热闹，心里很遗憾，但还是摆摆手拒绝了。
他喝着那罐牛奶，走路时一边低头翻看着今天偷拍的周长垣打球的照片，一边高兴地傻笑。
“……呜！”
他撞到人了。
不仅撞了人，牛奶还没拿稳撒了人家一身，他怕极了，连连低头道歉，浑身找纸巾想把人家被弄脏的衣服擦干净，“对、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这人的嗓音很低，很有磁性，又性感，莫名让言小软耳熟。
言小软抬起头，果然是他。
他们见过几次面了，算起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跟他说得上话……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候。
言小软觉得很抱歉，这还是周长垣的老师呢，他低着头，紧张得结巴越发严重，“对、不起，我、我帮你洗，这个…”
“没关系。”蔺域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重复了一遍。
他对言小软道，“走路不要低头玩手机，容易发生意外，要对自己负责。”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有些冷淡，就好像在严肃地教训自己犯了错的学生，而言小软把头埋的更低了，声若蚊吟，“嗯，对不起…”
他一直道歉，蔺域非微微蹙起眉头，“要回家？没跟你朋友一起吗。”
言小软道，“他、他们去聚餐，我不、不去，我先回家。”
蔺域非道，“你家在哪。”
言小软道，“在中城、酒店公寓。”
蔺域非若有所思地默了一会，又道，“打算怎么回去。”
言小软捏了捏衣角，道，“我打、打车。”
这种带点命令式又好像随口一问的语气，却让言小软不由自主地都老实交代了，或许是蔺域非的气场太强，又让人感觉到安全可靠，就算把所有信息都告诉他也没关系，但归根到底，好像还是言小软道性子太软了。
蔺域非往自己身后后看了看，道，“你站在这不要动，等我两分钟。”
他没讲缘由，说完直接就转身走了，言小软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想到自己弄坏了人家的衣服，这时候应该要好好听话，于是真的乖乖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
果然不到两分钟，蔺域非把他的车开了过来，落下车窗对路边乖乖的人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言小软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拒绝，“不、不用了…”
蔺域非又重复一遍，语气略重，“上车。”
言小软，“……”
他还是太胆小了，别人给他摆一点脾气他就立生怯意，自觉拉开车门，坐到后座去。
蔺域非看了他一眼，然后开车，一路无话，他的车开进繁华的商业中心城，然后找了个停车场开了进去。
蔺域非下车，敲了敲车门，言小软试探地钻了出来，这里的消费水准是他达不到的，所以他几乎没怎么来过，蔺域非走，他就抓着自己的斜挎小包亦步亦趋地跟着。
蔺域非走进了一家男士服装专卖店，一开始店员以为后面跟着的言小软只是随便进来看看的，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蔺域非一身的正装价值不菲，而言小软，浑身的衣服说都是地摊货也不为过，两个人交流也几乎是无，不像是同伴，店员摆了脸色，差点把言小软赶走，是蔺域非皱眉阻止了，店员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连忙赔笑把人请进来。
第四章 抵触
蔺域非有洁癖，谈不上多严重，但那点在白衬衣上已经不怎么明显的奶渍还是让他感到浑身不舒服，他不可能穿着这样的脏衣服到处走，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来买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他瞥了一眼，看见言小软一个人坐在角落，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先前嫌弃他的那个店员讨好讪笑地给他倒了杯水，他也不接，摇摇头把脸扭到一边去。
蔺域非拿了件衬衣，正准备结账，言小软看见了，立马小跑过来，一边翻着自己的小包，“我、我给你买！赔给你的……”
蔺域非看着他，没说话，前台结账的收银员笑着问言小软，“先生您好，一共是一万三千九百元整，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支付？”
言小软惊呆了，看看蔺域非，又看看他买的仅仅就一件衬衣，摸着自己钱包里那几百块钱还有几毛的硬币，有点不知所措。
蔺域非没有为难他，本来他也没打算让言小软赔，他道，“刷卡。”
买完衣服，蔺域非又带着言小软去西餐厅吃饭，他觉得自己做的这些应该能算友好热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言小软好像越来越抵触，焦躁不安的情绪渐渐表现在脸上，连吃饭时也不能坐好，时不时往窗外看。
蔺域非的教养让他吃饭时保持安静，但他实在有点受不了言小软总是动来动去，微微皱眉，道，“好好吃饭。”
言小软顿了一下，安静了，他学着蔺域非切牛排，有样学样，一小块一小块，但是肚子饿，他偷偷瞄了眼蔺域非，发现他没有在看他，于是用叉子叉起肉，整块地咬，他是真的不会吃，酱汁沾得嘴边到处都是。
蔺域非额角青筋抽了又抽，但还是忍了下来，食物是用来吃的，至于怎样吃，没必要用那么多规矩去束缚，看个人喜好，言小软如果喜欢这样，他没道理干涉。
言小软先吃完，蔺域非随后也放下了刀叉，言小软吃完像是在等着什么，但蔺域非说，“嘴擦干净，走吧。”
言小软默默把嘴擦干净，表情有些失落。
这一会言小软学了聪明，知道自己付不起账单，就默默地在蔺域非身后跟着，路上，蔺域非问他，“你今年多大。”
言小软看着车窗外，回答道，“十九了。”
蔺域非又问，“这个年纪应该在念大学，为什么不？”
言小软沉默了一会，道，“不想学，就不读了。”
竟然不结巴了，蔺域非有点意外，但是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他还是很不高兴。
他道，“你喜欢我今天见到的那个学生。”
他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言小软睁大眼睛，炸了会毛，随后攥紧自己的小包，道，“跟、跟你没关系。”
他是周长垣的老师，可他不是言小软的，言小软只是喜欢周长垣，他们没有在一起，就算是老师也管不着。
蔺域非没说什么，只问道，“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言小软愣了一下，有点不高兴，小声道，“他是你的学生，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蔺域非平静地道，“我是来教书的，不是来记名字的，一个年级的人有很多，我不可能每一个都记住名字。”
好有道理，言小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捏了捏手指，低着脑袋道，“他叫，周长垣，人很好的。”
蔺域非没做声，等把人送到地方，言小软跳下车，冲他弯了弯腰，道，“谢谢。”，然后飞快地跑进楼里，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经过一晚上的观察，蔺域非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就是自己好几年前走失的那个弟弟，然而，他好像一点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小没良心的，蔺域非踩下油门，原路返回了。
后面的几天，蔺域非发现言小软好像在躲着他，周长垣也发现了，最近蔺老师喜欢吃路边摊，主要是喜欢去言小软的摊子上买吃的，但言小软好像不太喜欢他来，一看见他，要不就是说卖完了，要不就低着头迅速地做好递出去，巴不得他赶快走，蔺域非有好几次想跟他说些什么，最后都没办法说，言小软跟别人还带笑一下的。
“怎么了小软？蔺老师欺负你了吗？”周长垣玩笑道。
言小软拧起秀气的眉头，而后缓了缓，又皱起来，他道，“没有。”
他这副变换的表情着实可爱，周长垣笑着道，“那是怎么呢？”
言小软老老实实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跟周长垣说了，只不过他就简单地概括了一下，说蔺域非不用他赔衣服，带他去吃饭，最后还把他送回了家。
周长垣道，“这不挺好的吗？”
言小软支支吾吾，努力让自己的表达显得不那么小心眼，“他看起来好、好凶，而且，而且，他请我吃饭，我都没有吃饱，他也没有问我，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尊重我，他、他看不起我……”
周长垣，“……”
言小软见他忽然没了反应，等了一会，偷偷用手指戳了戳他，周长垣突然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不会吧…”
“小软，怎么这种话被你说出来就那么可爱呢？”
周长垣忍不住去捏他的脸蛋，笑道，“因为吃不饱饭就讨厌人家，蔺老师这也太吃亏了，你的小脑袋瓜里是不是只有吃的呀？蔺老师请你吃饭，虽然没有让你吃饱，但你也不该这么躲着他，我猜他没你想的那个意思，他虽然性子冷了点，但人品还是很好的……”
有人叫周长垣打球，周长垣哎了一声，摸摸言小软的脑袋跑过去了。
言小软觉得周长垣说的有道理，他的做法的确不对，人家请他吃了顿饭，按照礼貌，他应该回请的。
于是正在烦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的情况的蔺域非，忽然收到了言小软的邀请。
言小软对他道，“明天晚、晚上，我请你吃饭，还有这个，请、请你吃。”
于是蔺域非不仅被约了一顿饭，还收获一枚言小软亲手做的紫菜饭团。
蔺域非把饭团丢给了早就虎视眈眈的顾山，一边回想言小软这几天的表现，一边皱眉道，“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难猜。”
第五章 弟弟
蔺域非记得，言小软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的名字还没改，姓言，单名一个玉字。
他刚跟着母亲来到家里时，小小的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却很乖，总扯着衣角默默跟在母亲后面，像个小尾巴。
蔺域非不知道他是饿了多久，那时候人又小又瘦，完全营养不良，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喜欢用他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四处打量，看起来警惕又不安，而且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怎么讨好人。
他会小声地叫蔺域非哥哥，会给他倒水，把自己藏起来的小零食让给他吃，会在蔺域非做错事情的时候站出来说是自己做的，他会做很多在蔺域非看来微不足道甚至完全没必要的事情，甚至是，明明有点怕他，却总装作很喜欢他的样子，每天热情地迎接他放学回家，给他拿拖鞋，粘着他，一路哥哥哥哥地叫唤。
他那些小心思其实早就被蔺域非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懒得揭穿而已，又或许是因为同情，他后来总算接纳了这个所谓的弟弟。
那时候言小软有什么情绪都藏在肚子里，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生气，胆小却心大，很会小心机，但格外容易看懂，估计只有他自己傻乎乎地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现在他不装了，把情绪都表现出来，蔺域非反而有点看不懂他。
晚上下班，言小软请他吃饭，蔺域非跟着他走进一家很接地气的餐馆，言小软把菜单先递给他，道，“你、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么大气，蔺域非扫了一眼，最贵四十五封顶，陈列大部分是十八九块一份的饭，他把菜单推回去，道，“你帮我点。”
于是言小软就点了两份牛肉盖浇饭，等上菜的空隙，言小软又问他，“你想、喝点什么？”
蔺域非在外面吃饭从没消费过三位数以下，他已经对这家店不抱希望了，表情淡淡道，“随便吧。”
于是言小软去拿了两罐甜牛奶过来，一人一罐。
蔺域非发现这人真的很喜欢喝牛奶，但喝了这么多，也没见他怎么长过个，他身高一米八九，但言小软，顶破天也就一米七模样左右。
蔺域非拿着言小软递给他的吸管，在手里捏着，道，“经常看你都是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本来乖巧喝着牛奶，心情有点小愉悦的言小软，闻言眼里的光顿时暗淡了，“我是孤儿，没有家人。”
蔺域非顿了顿，这时候饭菜上来了，他看了眼，是那种，一个大碗，菜就摆在上面的大碗饭，一双筷子一个勺子，蔺域非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从哪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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