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锦!你干什么。”白秉臣堪堪抱住了他的腰,把人稳住了,哄道:“怎么了?”
“就你那三两肉......的小身板,还想......娶我?”梅韶的手又往前挥了两下,却只能胡乱地抓到空气。
“就算......”梅韶设想了一下场景,歪着头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也该......是我娶你......才对。”
话音刚落,白秉臣和赫连勾月的眼中都震了一下。
赫连勾月赶紧捂住了孟烨的耳朵,似乎这种亡羊补牢的行为能让孟烨没有听见梅韶的后半句话。
这个时候,孟烨不会顺口答应了吧......
赫连勾月拎着人就要往外拖,却被孟烨绷着身子不肯走,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不可能!只能......我娶你......”
“你看......我练的......”孟烨胡乱抓着自己衣裳,想把自己的腹部露出来,执着道:“我......应该在上面......”
“放屁!说得好像我......没有一样,我比你大。”梅韶被激怒了,也开始胡乱摸着,要解自己的腰带。
“大?”孟烨蒙了一瞬,似是反应过来什么,突然道:“谁说的......不服我们比比......”
看他明显想歪了,解了腰带的手还要去摸裤子,赫连勾月忙把人按住了,谁知梅韶居然听懂了,也要挣扎着放出来比比,一时间地上一片混乱。
白秉臣和赫连勾月跟不上他们的脑子,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聊到了这里,还各自放起了狠话。
他们急忙按住两个要在幕天席地里要宽衣解带的醉鬼,朝着对方异口同声地吼道:“还不把人带走!”
吼了一声后,两人一直郁结在心的愤怒稍稍发泄了几分,一齐冷静下来。
白秉臣咬牙冷声道:“这是重锦的屋子。”
赫连勾月哼了一声,“没人想呆在这里。”
说着,他终于牢牢地钳制住孟烨的双手,用他脱下来的腰带把他双手缠了起来,而后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大步走出了院子。
院子终于安静起来,被刚才那一阵闹得心力交卒,白秉臣隐隐有些头疼,他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刚才梅韶说要娶孟烨的话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
偏生那个没心没肺的还在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里落了满轮的月色,瞳孔中只映着一个自己。
“你真是......”白秉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梅韶见他眉头舒展,以为自己讨了眼前人的喜欢,卖乖地将脑袋埋在白秉臣的颈窝处,像个小动物一般,一点一点的拱着。
“砚方......砚方......砚方......”
梅韶因酒而热的脸颊贴在他的脖颈处,混着酒气打在他偏凉的肌肤上,霎时就温了一片。
白秉臣被他唤得有些心猿意马,可还是耐心地应着。
“砚方......”
“嗯,我在。”
声声催问,声声有回响。
作者有话说:
没有作话,因为作话比不上正文刺激......呜呜呜
第101章 建生陵
半夜,梅韶醒了。
迷蒙之中,他睁开眼,喉间深深的干涩感混合着头疼一齐涌了上来,他重新闭了眼缓了缓,才慢慢想起来自己当下在哪里。
胃部的灼热后知后觉地燎了上来,梅韶微微皱了眉头,身子侧躺着蜷缩,默默忍受着这波疼痛的来袭。
他已经习惯在醉酒的浮沉间被痉挛的胃疼灼醒。
在南地的那六年,经常有夜不能寐的时候,他将一切愁绪苦痛都交给烈酒,渐渐地也练出些酒量。
酒是让他能够入睡的良药,同样也是会让他疼痛的毒素。他可以从中获得神志的松动,却依旧逃不过生理的清醒。
今夜确实喝得多了些。
挨过阵痛,梅韶呼了一口气,渐渐放松了身子,汗湿的里衣透出酒热的气息,又紧绷着冷汗,弄得身上有些黏糊。
闻到自己酒醉的身子发出腐朽的味道,他躺不下去了,缓缓地起了身,外衣也没披,准备去洗洗。
院中一片狼藉,东倒西歪的酒坛散落了一地,地上还隐隐地有着拖拽的痕迹。
圆月的清辉朦胧着,拢在树梢上,像是下了一层薄霜。
梅韶眯了眼,觉出一些冷来。
脑中零星地飘过几个片段,他愣在原地想了半天,模模糊糊地记起来一些零星的画面。
孟烨酒醉后好像向自己表达了情意,而后自己仿佛打了他......
之后......
梅韶的眼中露出一点迷茫来,砚方好像来过了.......
他来了吗?还是没有?
再次搜寻记忆,却记不清楚。梅韶只模糊地想起有那么一片温柔的月光笼罩了自己,就如当空的这片一般。
他甩了甩了头,往井边挪过去。
这个时候想要洗漱也没有热水了,他将就着打了些井水冲了一下。
兜头而下的冷水很快冲掉身上的黏腻感,寒意从肌肤滑过,梅韶打了个寒战,过了一会,冷过的身子稍稍回暖一些,他漠然地披上衣服,又进了屋子。
再没有半分睡意,梅韶穿好衣裳,点了桌上的烛火,就这么撑着脑袋看着跳跃的火光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烛芯爆了一下,梅韶稍稍缓过神来,迟钝地放了撑麻了的手,却一时抽筋,打在了桌角上。
阴疼从指尖猝然漫开,梅韶反应过来,木然地揉了揉手,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瞥见了桌子上的一封信。
是李安从平都寄过来的密信,估计是自己和孟烨喝酒时送来的,剑十六便放在了里屋的桌子上。
他动手拆了信,迟钝的脑子稍稍缓过了过来,借着火光,看清了信上的内容。
每隔一段时间,李安会将平都的重要变动写信告知他。
信中写了户部和工部离都后,张九岱在平都的势力日益壮大,白秉臣原本的不少手下也倒戈过去,这次刑部尚书已经被张九岱说服,投奔了他的阵营。
明面上,张九岱已经尽收了五部尚书,而白秉臣已经完全被架空。
从赵祯登基时,两相各掌三部尚书的平衡局面,已经在白秉臣不在平都的这段时日被彻底打破。
梅韶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按照白秉臣的心思机巧,想要把这样一个均衡的局面维持到死并不是问题,而如今平都的制衡已破,是否是他在暗中布下的棋局呢?
可他如今并不在平都主持大局,手下只剩下一个吏部,怎么在平都和张九岱斗呢?
梅韶翻了页,第二张纸只写了一句话:白秉臣命工匠暗中修建陵墓,户部上书言及建造奢靡,引起朝野震动,纷纷上书弹劾。
梅韶的指尖轻微地抖了一下,他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宕机的大脑一下子似是被泼了凉水,从里到外都清醒了个透。
他为什么要修建陵墓?
他......要死了?
捏着信纸的手慢慢收紧,梅韶恍然觉得这是个自己酒醉后的梦,可手心的疼痛却及时地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想起白秉臣去了沧州,没过多久又来了燕州,这本不该是他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来的,而陛下也不可能让他放弃了朝中基业,就这样在外头晃荡了将近半年。
可陛下同意了,而白秉臣对于张九岱揽权的行为也没有半分抵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死了?
梅韶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打开了已经被自己攥成一团的纸张。
是户部上书的,是白秉臣安插在张九岱手下的户部带头弹劾了此事。
是白秉臣授意的?他要用自己的死去做些什么文章?
梅韶心中突然堵了起来,钝痛顺着他的心脏流向四肢百骸,全身的血液在此刻都叫嚣着沸腾,他的躯干火热,手脚却冰凉。
他想起在沧州,白秉臣说他并不是完全为了堵自己才来的沧州;他想起自己逼问他付出了什么代价的时候,白秉臣只是浅笑着说没有......
原来他一直在骗自己,他要付出的代价是他自己的命。
似是压抑到了极点,再也绷不住半点,梅韶缓慢地从椅子上滑落下来,紧紧地抓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低声笑着,自嘲而又心碎地笑着。
他还是那样一意孤行,什么都不肯多说一句,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心狠,没有半点犹豫地绝了自己生路。他还是那样的习惯一个人去背负所有,即便自己已经百般想要插入其中,他却还是不肯透露分毫。
他就像是一个紧闭着蚌,任凭梅韶如何去捂着,如何去啄着,也见不到内里软肉半分。
他永远是那样一副淡漠而疏离的样子,表面上看着温和周到,实则拒人千里之外。
这样的他,真是让梅韶恨极了,恨不得咬碎他,将他整个都揉入到自己的骨血中,也只有那个时候,他的思想,他说过的、不愿说的话,他的所有,才是完完整整地朝着自己打开的。
梅韶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还隐约可见泪痕,面上却没了任何情绪,他像个木偶一般出了屋子。
这样的折磨他再也受不下去,他需要一个确定。
等到走到季蒲的院中时,看见他还没有睡,在翻腾着药材时,梅韶却没有半分心思查问,他就那么直愣愣地走了进去。
“你......”季蒲没有料到半夜梅韶突然过来,蒙了一瞬,道:“你伤口不是好了吗?都能喝酒了,怎么这个样子?你是梦游?”
梅韶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褪尽了血色的唇在清冷的月光下更加显得整个人不像活的。
“砚方,他要死了,是不是?”他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院中一时寂静,季蒲抓着药材的手细微地收紧,而后又放开,漫不经心道:“你听谁瞎说的?”
“他是不是要死了?”他的目光深邃得没有丝毫波澜,可沙哑而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害怕。
梅韶近乎哀求地看着他,“我求你,告诉我实话,他是不是......”
“是!”季蒲闭了闭眼,终究不忍心,说出了实情,“他活不久了。”
这一句下来,几乎是宣判了梅韶的死刑,他连连后退了几步,脸部扯起一个难看的笑来,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世间名医吗?在沧州......就在沧州,砚方还亲口对我说,他在调养身子......”
“他的病,不是养养就能好吗......”
他整个身子都在轻微地抖着,似是全身上下都在抗拒着这个事实。
一滴泪顺着他的眼睫落了下来,随后便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热流从他无神的双眼中“唰”地流淌下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他哭着吼着,满脸泪痕。
“你让他怎么说?”季蒲的声音也微微哑了,“你想让他在什么时候说?在平都?在沧州?是在你一门心思要杀了他的时候,还是在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他说不了,也不能说,因为你想要的,他没办法给你!”
自己想要的?
梅韶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想要的不过是能够多一点时间待在他身边,能够和他站在一起去了结他们父辈的所有事,然后他们便可以重获自由,他可以不要白秉臣的态度,可以不要他和自己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可以有一个地方看着他,有一片心装着他就好。
可如今他那么卑微而渺小的希望都成了奢望。
从知道真相的那刻起,他便无比痛恨自己错失了六年时光,而今,他居然又败在了时间上,他所求的一切,都比不过时间流逝着,要把这个人从他身边带走,而他根本握不住半点。
“是什么时候?”梅韶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是什么时候,是景王的那杯毒酒,是我对他用刑,是威虎山悬崖......还是沧州水下......”
问到最后,他几乎泣不成声,在梅韶能想到的,白秉臣受的那些伤痛里,一大半都是自己给他的。
是自己将他逼到这个地步的。
“不是你,也不是景王。”季蒲深吸了一口气,“是他自己。是你回都没过多久,他要求拔毒。如今他双足行走的每一步,都是他拿命烧来的。”
原来在这样早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的死讯。过往的种种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笑着的样子,他坐着写字的样子,他习惯摸玉扳指的样子,他抱任由自己抱着的样子。
这些画面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白秉臣,是梅韶吻过,抱过,触过温热皮肤的人,可自己指尖所过的温软之下,却藏着一个必死的魂灵。
白秉臣在知道自己必死之后,又是用怎样强大的心智去为自己争取前程,去和张九岱明争暗斗,去温和地笑着哄自己。
心早已抽痛地麻木,梅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破了洞的风筝,任由晚风穿过身子,却心如死灰,一点也漂浮不起来。
“他还有多久?”梅韶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问道。
“两年。”
季蒲的声音很轻,却如万钧重砸在了梅韶的心上。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突然下定了决心,提步就走。
“你要去哪?”季蒲心中已经明白他要去找谁,可还是出口问道。
梅韶的步子顿了一下。
“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我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能有什么办法!”季蒲朝着他的背影吼道:“去葬剑山庄带回你,已经是他最大的勇气,别再去逼他了,好不好?”
梅韶站着没有动,他的背影竟有些萧瑟。
白秉臣从来没有把梅韶列进他的余生中,因为他的余生只剩下两年。
他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不敢说,还是怕告诉自己后,就打破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条界线。
他的分寸感,他欲拥又收的手,都是怕踏出那一步,怕他们沉.沦后,各自都无法抽身。
他怕,可自己不怕。
梅韶握紧了手,咬着牙回道:“绝不!”
他不会放过白秉臣,哪怕只有两年,哪怕只有一日,这个人也应该是自己的,只能是自己的。
作者有话说:
边敲键盘边哭,呜呜呜,我的儿子们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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