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孟烨却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猛地一掀,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赫连勾月的脸,他额间的碎发半遮住眼,整个人侧卧着,也是浑身赤.裸着,自颈间到腹部,分散着十几处红痕,显得整个人脆弱又颓靡。
“不是他......”孟烨愣了一瞬,喃喃自语,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居然生出些庆幸来。
还好睡在自己身边的不是梅韶,而是赫连勾月。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一出,孟烨整个人都愣了一瞬,他感觉自己心中脑子里突然通透了一下,可又想不出是为什么。
或许在他心中,梅韶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他应该是被自己崇拜着的,应该是在原野纵马,在战场杀敌,在市井中浅酌饮酒,留给自己应当永远是意气风发的面貌,或是挺拔高大的背影,反正不能在自己的枕侧。
孟烨垂了眸子,眼中流露出一点迷茫无措来,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赫连勾月身上的痕迹。
这些或青或红的印记,是自己留下的?
赫连勾月本身肤色就白,伤口又愈合得慢,有点小伤就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而自己居然在他身上留下这么可怖的伤痕,他一定很疼吧。
孟烨眼中流露出一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情来,放轻了呼吸,抚过他的身上每一处痕迹,心中竟荡漾出一点奇异的情愫来。
这个总是冷着脸,自己怎么哄都哄不好,前些日子还和自己闹别扭的人,已经属于自己了?
孟烨出了神,手下按压的劲使得大了些,赫连勾月发出一声闷吭,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碧色的瞳孔清澈而明亮,从自己身上的那只手移到孟烨的脸上。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却让孟烨觉得像是触电一般。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
赫连勾月没有说话,他垂下头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痕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孟烨,起身要走。
孟烨拿不住他什么意思,只觉得他的目光太过平静,平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样冷漠的目光叫孟烨害怕,他慌张地伸手将人拦腰抱了回来。
赫连勾月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他勾着腰,砸到了他的胸膛上。
两人皆是一愣。
他们肌肤所触之地像是着了火,孟烨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气血上涌。
“放开!”赫连勾月难耐地闭了眼,要挣脱他的禁锢。
“我错了!”孟烨脱口而出的道歉并没能挽留赫连勾月半分,他颤着声音又道:“勾月,你别......我负责!我负责......你别这样。”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赫连勾月走。
之前他们的矛盾还没解决,自己又做了这样混账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放赫连勾月走了,按照他的性子,一定就回凉国了,这辈子孟烨都再见不到他。
他已经习惯赫连勾月在身边,他不能承受这辈子都看不见他。
“我真的......负责。”孟烨磕磕巴巴地将话说出口,“是我混账,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回去。”
“小侯爷。”
赫连勾月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孟烨的心便凉了大半截。
他伸手将孟烨环住自己的手一点点掰开,嘴角扯起一抹嘲笑,“你负责?”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道:“小侯爷昨夜还在与人诉衷肠,今日便来同我说负责?你当我是什么?”
“不是.......”孟烨的脑子蒙了,他满脑子都是赫连勾月居然听见自己对梅韶说的话了,他无力地分辩着,“这不一样......”
“是,这是不一样。他是在你捧在心上的人,我只不过是小侯爷赏脸给口饭吃的生意人。”赫连勾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能够穿透孟烨心脏的力量,“这没什么的,我是个男人,也不算损失了什么。能够被小侯爷亲近,是我高攀,哪怕小侯爷在床上叫的是别人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孟烨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努力地搜刮着脑中的记忆,却没有翻到半点。
他昨夜真的混账到占有赫连勾月的时候还叫着梅韶的名字?
“今日起得了晚了,我要去照看铺子了,还请小侯爷放开我。”赫连勾月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地上散乱的衣物中找到自己的,默默地穿起来,再没有给他半点目光。
孟烨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地挑拣着衣物,再一点一点地套在身上的样子,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他起身抓过自己的衣裳在身上胡乱一套,又看了一眼抖着手在穿外衣的赫连勾月,单手将他抱回了床上。
“你......”赫连勾月眸子里露出惊慌失措的情绪,他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又被孟烨双手撑着床沿给堵了回去。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孟烨垂眸看了一眼他没有什么血色的唇,倾身贴了上去。
没有丝毫动作,只是羽毛般一触即分的吻,却在无声中说着孟烨的决定。
“我说负责,是真的。我会和梅韶说清楚,会和父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的眼中的坚定明亮而热烈,看得赫连勾月移开眸子,抓紧了床沿的手漫出丝丝疼痛来。
在孟烨看不到的地方,赫连勾月的眼中流露出一点自嘲和哀伤来。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哪怕是用最不堪的欺哄。
可他还是得到了。
作者有话说:
单纯的孩子就是容易被骗啊,唉。
第105章 给心安
孟烨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走出了房门,他的头还昏着,被阳光一刺,眼前急速地闪过一道白光。
“啧,酒量真差。”
孟烨甩了甩头,看清声音的来源来自自己的院外的石桌上,他定睛一看,梅韶正坐在那里吃茶点,慵懒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过去。
孟烨脑中嗡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往房间看了一眼。他不知道梅韶来了多久,按照他的武功,是不是已经听清自己在房中和赫连勾月的对话。
更要命的是,他刚安抚好赫连勾月的情绪,梅韶就出现在他的院中,要是被赫连勾月看见了,又是难以解释的一件事。
孟烨抿抿唇,上前去拉了梅韶就走,“哥,出去说。”
听到他的改口,梅韶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他心里还正筹算着怎么和他开口,可现在看来他倒是好像想通了的样子,是因为房中的人?
即便隔得有些远,梅韶在院中的时候,还是能分辨出孟烨房中不止他一个人的,尤其是他们的动静并不小,梅韶想要忽略也很难。
“怎么,屋里藏了娇,不带给你哥看看?”梅韶顺从地跟着他往外面走,嘴里自然地接过孟烨刚才的称谓,不着痕迹地将两个人的关系界定清楚。
孟烨涨红了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出声,闷着头将梅韶带到了侯府的一个小池塘。
镇北侯一家子都不是能养得活花草的,这个池塘便一直空着,淤泥积了大半,平常少有人至,清净得很。
梅韶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一句话都不说的人,直到他停了步子,才出声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孟烨的举止实在太过反常,他那样的性子,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断不会这样低眉耷眼的。
孟烨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上梅韶的眼睛,郑重道:“昨夜......”
“别......”梅韶刚听了个头,就感到头皮发麻,忙打断了他的话。
见他这样郑重的神情,总不会要当着自己的面再表达一次心意吧,饶是昨夜自己喝了那么些酒,都没能忍住要打这小子一顿的冲动,今日在他清醒的时候再来一遭,梅韶说不定能给他踹池塘里去。
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半大孩子喜欢着,梅韶便感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受得很。
“哥,你听我说完,昨夜的事情,是我喝多了酒胡说,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有那个心思。”孟烨一鼓作气地将这番话说出来,心中松快了不少。
“你没有最好。”梅韶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孟烨就自己说出来了,也松了一口气,他还是不放心地添了一句,“我们才见过几面啊,你还小,找个自己喜欢的最要紧,等过两年,哥来喝你喜酒。”
孟烨收拾好一团乱糟糟地情绪,朝着梅韶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道:“我也不小了,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哥想要喝喜酒,也不用等几年了,今年年底应当就成了。”
梅韶蒙住了,一时没有意识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今天孟烨哪哪都不对劲。
“我要娶赫连勾月。”孟烨轻声道。
梅韶的脑中突地空白了一瞬,他想起刚才听见孟烨房中的响动,不由睁大了眼,问道:“你和他......昨夜?”
孟烨点了点头,眼中带了点倦意,“是我混账,我不能不负起责任。而且我应该也挺习惯他在身边的。”
“孟烨!”梅韶厉声道:“婚姻大事绝不是儿戏,你想好了?而且你要娶一个男人,不说旁的,镇北侯就能先打死你。”
“我想好了,要是没想好,也不敢来和哥说这件事。”孟烨咬了一下唇,恳求道:“哥应该还会在这里留一段时间,我会和爹娘传信告诉他们这件事,到时候,还请哥替我......”
梅韶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他闷声道:“你父亲要是真动了怒,我管不了你们的家事,也说不了情。”
“不是,我是想请哥帮我护着点勾月。”孟烨平常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细腻,他能想象到父亲得知此事后会有多么激怒,到那个时候,说不准会对赫连勾月下手。
“是我对不起他。我闯下的祸,我得担着。“孟烨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稳来,他甚至反过来安慰梅韶,”我是自愿的,哥,他长得那样好看,我不吃亏。”
一时心头涌上千头万绪,梅韶却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就不谈赫连勾月的性别和地位,单单他是凉国人,镇北侯也绝不会同意孟烨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可孟烨眼中的坚定是那样的浓烈,梅韶好似在他身上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个时候一往无前,就算不知道白秉臣心意,依旧想着能抛弃一切带他私逃的自己。
少年的爱意总是拙劣而真挚,热烈得叫人不肯苛责。
梅韶终究是软了心肠,他放弃了要说服孟烨的想法,哼了一声道:“随你吧。”
见他转身离去,孟烨急得叫出来,“哥!”
梅韶似是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背对着他道:“我只能保证我在的时候,他没事。”
不知为什么,梅韶的心中竟隐隐有所期待,他期待孟烨能够得偿所愿,好似这样就能够间接证明当年要是没有苍山一事,他和白秉臣也会走到这一步,而他们也会这样坚定地要和对方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似的。
梅韶回到白秉臣屋子里的时候,白秉臣还没有醒。
他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却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讯息,脑中有些混乱,干脆隔着被子,轻轻地抱住了白秉臣。
白秉臣难得睡足了时辰,被他这么一动,便自然地醒了,他蒙了一瞬,感受到自己被拥着,脑中才慢慢回拢起昨夜的场景。
“重锦?”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梅韶合了眼,“嗯”了一声,将脑袋抵在白秉臣的肩上。
白秉臣转了过去,看了一眼他压着被子,穿戴整齐的样子,问道:“你出去过了?”
“我去和孟烨说清楚了。”梅韶睁开眼,替他拨了拨睡乱的头发,柔声道:“都这个时辰了,饿了吧,起来吃点东西。”
梅韶这么一问,白秉臣才反应过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外头已经是一片白光,看着不早。
“你怎么不早些叫我,今日我和孟小侯爷约了要去看商户的。”白秉臣急忙要起来,无奈被梅韶压得太紧,根本动弹不了。
他推了推梅韶的脑袋,温声哄道:“别闹了。”
梅韶往他身上又爬了两下,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身上,道:“今日去不了了,孟烨他头疼着呢,一定会喊人去知会那些人的。”
“是因为你和他说了什么吗?”白秉臣放弃了抵抗,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梅韶的脑袋,“你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白秉臣没有想到梅韶把他昨夜说的话这样挂在心上,一大早就去找了孟烨说清楚。
“不是我。”梅韶微微抬起脑袋往上面蹭了蹭,突然闷声道:“砚方,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白秉臣的手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要是没有苍山的事情,等到我们要说亲的时候,我要是找父亲坦白,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跑?”梅韶犹豫一下,还是把刚才脑中冒出的念头问了出来。
“那个时候吗......”白秉臣目露迷茫,想了半天,诚实道:“我不知道。”
他能确定自己早在苍山一事之前,就对梅韶有了别的心思,可他却说不准当年的自己会不会有这样的勇气。
十几岁的他还是看着白建业的脸色战战兢兢地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如今的势力,没有如今磨砺后坚忍的心性,没有可以兜底的能力,他有的只是一副康健的身子和年轻的资本。
而十几岁的梅韶是不一样的,他是走到哪里都发着光,他清朗而豁达,他拥有的家世不可能允许他抛下一切去和自己走,他注定是要站在黎国武将的前端,去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学抱负。
这样耀眼的人,自己也不会因为心中的一点情,而去毁了他的前程,让他和自己在一起,只能寂寂无名一生。
梅韶并没有因为他模糊的回答而难过,他心里也清楚,当年的他们要在一起,还不如如今来得简单,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听到孟烨的决定,就想要去点醒他的原因。
“昨夜酒醉,孟烨和赫连勾月......”梅韶隐了后边的半句话,继续道:“刚才孟烨和我说他要负责,他想娶赫连勾月。”
“真的?”白秉臣惊讶道:“这......镇北侯绝不可能答应的。”
黎国四大军候的姻亲勾连是多少双眼睛看着的,容不得半点瑕疵,这样胡闹的事情,孟烨不可能说服镇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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