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正显示着钟霓虹说的那一条消息,原话是这样的——
“天哇!当年的真心话大冒险,钟霓虹没说谎!!俩人真的在一起了耶,还改了情侣昵称!!你们快点出来说点什么呀。所以,大婚是什么时候?好想被邀请。期待地搓搓手.JPG。@钟钟钟霓虹@潘潘潘临溪。”
现在回头看,确实很像没说谎。
毕竟已经扯证,这不正是要共度余生的标志性起点么!
潘临溪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摁黑。
“这样就可以了么?”她看向钟霓虹。
“这才是开始,我们要时不时营业一下,夏季姐姐才没有那么好糊弄!我怀疑娱乐瓜的那篇文章是她让人买的通稿,文章里写的一些事情,应该只有她知道。”
“哦。”潘临溪虽然好奇,却没有追问。
钟霓虹娓娓道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知道我的每一个绯闻对象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夏季姐姐。很多时候她不动声色,可她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优雅和沉静。
“虽然没证据,但我知道她在监视我。只是她都控制在道德范围内,就算我戳破,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我很讨厌被过度窥探。
“我不是不能理解她,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失控的事情。只是,她不理解我。”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潘临溪,然后接着说,“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别人对我有意思,可夏季姐姐总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她从没有强迫过我,但多多少少给靠近我的人施加过压力。她的掌控欲挺强的,这大概是她唯一的缺点。”
“那为什么她——”
“潘,你不同!在上海的时候,夏季姐姐认出你却没对你开口,我一点都不意外。”钟霓虹一笑,那笑流露出疲惫,“因为,她一直以来都认为,你对她构不成威胁。还有一点,你并不像其他喜欢我的人那样,对我充满期待,总找机会靠近过我,所以,夏季姐姐对你虽心存芥蒂却不加防备。”
“……”潘临溪五味杂陈。
不是那样的,
我只是将我的期待藏了起来;
我想靠近你。但——我们事先已经定好游戏规则,如果你不先打破你带来的规则,我也只能,继续埋藏我的期待。
看着倦色更浓的钟霓虹,潘临溪思绪万千,被藐视的不快,被不解的痛苦,以及爱不能说的压抑,还有承受这各种言论的攻击……她也很累。
此时此刻,在上海街头,在刚刚过去不久的中秋之夜,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发生的那两个轻轻浅浅的吻,已经变成久远的回忆。
那回忆,已经轻薄得无法安慰两个人此时疲惫的心。
“嗯,我会好好配合你营业。”潘临溪勉强笑着。
“你外婆知道了吗?”钟霓虹换了话题。
“知道了,我之前跟她说过。”
“你爸爸——”
“我爸依然音讯全无。”
“你好孤单。”
“是有一点。”
“潘,以后你都可以找我。”
“谢谢你。”潘临溪相信钟霓虹说的是真的。
大学时,钟霓虹毫不犹豫地对她伸出援手的那一次,她就看出她有多么真性情。
那时候她们的关系浅薄,甚至几无交集,但钟霓虹没过问更多细节就帮她解决了困境。
那并不是因为她不缺钱,也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正义。
事后,潘临溪曾问过钟霓虹为什么帮她,她说,她看不惯大家袖手旁观,看不惯大家冷漠地议论她,也看不惯身边的女生受伤。
钟霓虹就是这样率性,随意和自我,她为帮兄长追爱而出道;她找她协议结婚;她帮她赶走了白蔷薇……无不如此。
“谢什么哈哈!潘,离婚之前,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
“嗯!”
门铃遽然响起。
她们一致决定装不在家。
然而,门铃一直响个不停。
潘临溪起身,将打开门镜。
明明没有开声音,转过头,她还是不自觉地用了哑声,“你爸爸和妈妈来了。”
钟霓虹吓得跳起来,“艹哦!也太快了。”
她们一起走出去。
走在前面的潘临溪打开家门,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对她说了声你好之后立即往后退。
她跨出家门,向前走了几步,对钟霓虹站在树荫下的父母说:“钟先生,陈伯母,请你们到家里——”
“不必了。”她身后的钟霓虹将她轻轻往后拉,“潘,交给我。”
两位长辈没开口。
巷子的两头分别堵着五六个看起来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给人一种严阵以待的感觉。
“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长辈!”钟逐鹿目光始终停留在潘临溪身上,他的语气甚至很平和。
“爸,那是我的主意,因为二哥还没结——”
钟逐鹿这才看向钟霓虹,只一眼,她就哑然了。
“对不起。”明明可以解释,潘临溪却选择了道歉。
“不懂事。”钟逐鹿微叹,对钟霓虹说,“跟我们回去。”
“爸爸答应不把我打死,我才跟你们回去!”
听到钟霓虹撒娇,潘临溪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种情况,钟霓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钟逐鹿不置可否,又看了潘临溪一眼。
“回家说吧,站在这儿多影响。”钟霓虹的母亲走向前,拉住她。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暖,仪态也娴雅如昨。
“潘,等我消息。”钟霓虹并没有挣脱她母亲。
“好。”潘临溪怔怔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她忽然想起八月初的那个早晨,那个等待钟霓虹来见她的炎热早晨。
就像是知道潘临溪在看她,钟霓虹蓦然回首,边走边笑着朝她挥动举高的左手。
她看起来依然很美很耀眼,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伤感。
潘临溪也举高左手,朝她挥着。
“等我。”钟霓虹无声说。
“等你。”潘临溪无声回答。
钟霓虹收回视线背对她的那一刻,潘临溪明白了为什么会感到伤感。
隐隐地,她觉得钟霓虹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她和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毕竟,没有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明明想要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去争取、去挽留。
却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潘临溪被无力感深深攫住,几近无法呼吸。
第33章
消息发出去很多条,不出所料全都石沉大海。
直到傍晚,潘临溪依然没收到钟霓虹的任何回音。
天快黑的时候,她忍不住打她的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您拨打的用户——”
她没带电话回家?!
她一把将平放的抱枕掀开,果不其然,钟霓虹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沙发上。
坐立不安等她一下午,原来她忘了带手机回家。
去找她,去找她,去找她……
潘临溪的脑袋嗡嗡不停地吵着。
在去找钟霓虹和继续等她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她要尽快知道钟霓虹回家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抓起一个小挎包,然后将钟霓虹和自己的手机一起放进去,她匆匆地出了门。
快步走到地铁站,潘临溪才猛然发觉,她不知道钟霓虹家的具体位置。
上次去是坐她的车,她只记了一个模糊的区域。
忽然间,潘临溪不知何去何从。就像她母亲去世的那个夏天一样。
本以为领了证之后,接下来的一年,她都可以和钟霓虹住在一起。
这时她才发现过于想当然。她忽视了钟霓虹的背后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只要他们干预,她们精心筹划的这一切随时可能成为泡影。
就像今天偏午,钟霓虹的父母甚至无需多说,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她的眼前带走。
潘临溪现在才深刻意识到,不论是她,还是钟霓虹本身,都无力与她的家庭抗衡。
太阳已经落下去,天空一片橙红。
十月中旬的晋安刚刚入秋,风很凉爽。
从地铁站折回的路上,潘临溪有些恍惚,一想到钟霓虹有可能就此从生活里消失,她的心止不住阵阵揪着。
两个人的结婚证还在她家里,可潘临溪知道,那纸证书在现实面前有多苍白。
她穿过一道斑马线,木然往前走了几分钟,本能地拐回她家所在的那个老别墅区。
这时,她的电话响起来,震得她一阵欣喜。
这段时间,钟霓虹找她的次数太频繁,以至于电话一响,她就有是她的应激反应。
拿出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没心情,她没接。
对方非常执拗,接二连三打进来,潘临溪猛然意识到,是钟霓虹!
于是她忙接通。“喂!”声音透出急切。
“小溪!是小溪,对吧?”
潘临溪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有多久没有听到这道厚重的声音了?
好多次,她都梦到,她曾无比敬爱和依赖、后来无比憎恨的父亲已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孤独地死去。
时隔两年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她忽然有噩梦再次开始的惊恐。
“小溪,是爸爸——”
潘临溪没没说话,她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看到网上说你结婚了,爸爸为你感到高兴。”那一头,潘界之的语气小心翼翼,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
“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潘临溪害怕眼泪流下来,就抬起头看向黄昏的天空。
西天那一片飘散的薄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温柔的粉红色,很美。
“结婚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早晨,潘临溪的外婆也跟她说过,结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现在,她才意识到,她父亲,还有外婆,曾经应该都是跟自己喜欢、以及喜欢自己的人结婚,他们才会不约而同地、下意识地说了一样的话。
“你在哪儿?”潘临溪不想继续说结婚的事情。
“爸爸下周末回去看你,好不好?”
“只要不找我要钱,好啊。”
“爸爸已经答应过你要戒掉。”
“哦。”潘临溪想,我可以相信吗?
“你还住在你外婆家吗?”
“嗯。”
潘临溪挂断电话。
她的心像被她父亲的来电挖出一个巨大的黑洞,过去的黑暗源源不断地从黑洞里涌出,很快将她湮没。
经过一张供行人休憩的木椅,她走近,无力地坐了下去。
十多分钟之后,她才稍稍缓了过来。
天色已经昏黑,当回到家门前的时候,她发现,屋里灯亮着。
钟霓虹回来了!
瞬间像打了鸡血,她用力地推开家门,奔跑进去。
“钟霓虹、钟霓虹!”她连鞋也来不及换就冲到客厅里。
屋里空空的,环视一圈,见到卫生间门关着,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对着门大声问:“钟霓虹,你在里面对不对?”
“不要吵!我在那个——”钟霓虹不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哦哦,好的!”潘临溪说不清这一刻是高兴还是释然更多。
她靠在卫生间门外的墙上,右脚尖不停地戳这地板,只要她回来就好。
在平复呼吸的间隙,她才意识到,她比自己预想中更在乎钟霓虹。
一会儿之后,里面响起来冲马桶的声音,然后是洗手的声音。
接着门把被扭动的声音响起,钟霓虹随之走了出来,“吓人家一跳!干什么要守在卫生间门口啦?你是不是有喜欢怪气味的特殊癖好哦哈哈哈……”
“你过来。”潘临溪不理会她的调侃,将她拉向客厅。
“不是说了叫你等我,跑到哪里去了?”
“我——”
坐下之后,潘临溪拿出钟霓虹的电话,“快六点钟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忘了带,想要去你家找你——”
“你只是为了送手机啊?!”
潘临溪看钟霓虹的神色,并不像受到很大的磋磨,就稍稍放心了。
“你肚子饿不饿?”明明非常担心,却问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其实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对不对?”偏偏,钟霓虹不肯放过她。
“对的。”潘临溪低下头,目光落到钟霓虹红色的鞋尖。
“算了,那儿现在也不是我的家了。”
潘临溪这才发现,钟霓虹刚刚在故作轻松。
“什么意思?”
“我爸说,要么跟你离婚;要么跟他断绝关系。我选了后者。”
“这样可以吗?”
“这次我任性过了头,触到我爸的逆鳞,所以不管我选哪一个,他照样生气,要是我不固执己见,他反而会看低我。所以,就让他生气吧。”
“我说的是你。”潘临溪看向钟霓虹的眼睛。
“潘!要掌控我自己的人生,就必须这样。我家的原则向来是,要么服从到底,要么抗拒到底,没有中庸的选择。”
“断绝关系,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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