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段时日都是沈见江陪在谢慈身边。
沈见江的性格本身就婊的很,谢慈本来并不想让对方跟在身边,但是陆家实在没有旁的人能撑场子了,如果要迂回一些解决问题,就难免得去应对那些酒局。
沈见江是主动请缨的,谢慈想着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没多少了,就懒得多管对方的小心思了。
沈见江用过的手段都是谢慈玩剩下的了,对方自己也知道注意分寸,谢慈便只是私下提点几分,他不在意沈见江,因此态度就显得漫不经心了。
谢慈倒是每次去应酬前都会和崔氿说一声,两人也算是心照不宣的确定关系了,就算是在任务世界,这些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否则被误会了就不好了。
崔氿对此表示理解,他看起来十分平静,连醋意都没显出几分。
看起来像是完全信任谢慈。
谢慈便也放下心,他继续昏天暗地的忙,便少会去看新闻之类的,他甚至没时间去陆沧面前刷存在感,当然就更没有注意到崔氿逐渐沉默寂静的模样。
一直到很偶然的一次,跟在谢慈身边的助理迟疑的问他:“谢总,公司这边需要为您公关吗?还是说开个发布会确定与沈总之间的关系?”
谢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眉问道:“什么?”
助理硬着头皮道:“近来您和沈总的绯闻传的厉害,沈家那边没表态,甚至对于您和沈家即将联姻的事情都是默认的态度,所以·······”
谢慈揉揉额头,心中忽的一跳,其实身为枕边人,他怎么可能分毫没有察觉到崔氿的心情?
但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不需要说的太清楚,即便是情侣也需要一定的距离感。
谢慈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崔氿这阵子为什么是这副木然沉默的模样了。
他这哪里是没吃醋,简直是醋翻天了,偏偏又闷着脑子不说,他倒是不对谢慈闹别扭,这是在跟自己较劲。
谢慈气笑了,同时他也认识到自己这阵子确实是对对方太过忽视了。
不厚此薄彼,两人都有点问题。
谢慈头一次晚上没加班,打算回家和崔氿好好谈谈。
手机嗡嗡一震,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慈按开手机,一条陌生的消息就映入了谢慈的眼眶。
“今晚阿慈要加班,晚上七点半,渡边咖啡厅,我们聊聊吧。”
明显,这条消息并不是要发给谢慈的。
谢慈看着那句话,几乎一瞬间就知道这是谁发的。
问题是,从沈见江平时的表现来看,对方是个十分谨慎阴毒,擅长伪装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将消息发错给他了?
谢慈垂下眼,指节轻轻在桌案上点了点。
他抬眼看了眼时间,到下班时间了,如果是往常,谢慈大概率是会留下来继续加班解决没完成的事情 。
斯文的青年整理了一下桌案上的文件,摆放整齐后就拿起公文包,小助理看到他的动作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
谢慈微微颔首笑道:“麻烦了,你也下班吧,有什么事情明天来忙。”
小助理:“!”
谢总居然不加班了!
他一副见鬼的模样,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好的,您路上小心。”
谢慈点头离开,小助理见他脚步下意识加快,突然生出一种错觉。
谢总这样就像急着赶回家见小情人似的。
有点稀罕。
谢慈并没有回陆家,他和崔氿平日里还是会住在自己的小窝里。
钥匙插进门锁中,谢慈拧开房门,一眼就看到门口摆放的整齐的男士皮鞋,崔氿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手肘边有一杯温水,单看他的面色是看不出异常的沉静。
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崔氿听到动静,他下意识的站起身,往玄关这边看。
眼神中大约是闪过几分惊讶的。
谢慈不动声色,他将公文包放在玄关门口的鞋柜上,
崔氿抿唇看他,声音有些微哑:“今天不加班了?那我马上去做饭·····咳咳·····”
他说着,似乎有些克制不住的咳嗽了两声,谢慈走进几步,这才发觉男人脸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红晕,对方眼中是潮湿的墨蓝色,像是夕阳降落后的海滩。
眼白处还有些疲惫的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几分青黑色。
看着有些憔悴。
谢慈没说话,他将手腕按在对方的肩膀处,迫使崔氿坐下去。
谢慈将温凉的手背放在崔氿的额头量了一下,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
“发烧了。”斯文青年淡淡道。
他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心疼的情绪,只是将眼眸移到崔氿微微潮湿的发顶。
对方看起来像是刚刚洗过澡,但谢慈靠近对方,却没有感觉到分毫的热气。
崔氿抿唇,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完美的毫无变化:“可能是最近有点累,身体受到世界的影响,吃点药就好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家里的药箱拿药。
谢慈却握住他的手腕,在青年那双沉静墨蓝的眼看过来的时候缓声道:“是吗?”
崔氿眼神微闪,他的睫毛垂下来,阴影投在眼睑上,衬着面上浅薄的红晕,竟难得地晕生出几分脆弱感来。
谢慈的眼神有些锐利,他很少这样。至少很少对崔氿这样。
和崔氿在一起时,谢慈一般都显得十分放松、亲和。
毕竟是自己认可的爱人,当然该特殊对待。
谢慈慢慢放开崔氿冰凉的手腕,他平静的道:“崔氿,我想,我们该聊聊了。”
他从来都没有用这样认真的、冷静的近乎陌生的态度对崔氿说话。
谢慈抬眸看着沉默的青年,在他的视线中,只能看到崔氿半张星月点缀似的脸廓,他无疑是俊朗、帅气的,像流浪诗人笔下的诗篇。
但那双墨蓝的眼中却像是倒映着锈迹斑斑的末日残骸,谢慈模模糊糊的察觉到,对方对他这句话竖起的警戒心。
或者换一种说法更恰当,崔氿现在看上去太像一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了。
他不敢多说,不敢动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伴侣不开心了。
他只会木讷的用寂静来表达自己的爱。
这样的人往往会在一部伟大的爱情诗篇中沦为毫无特性的背景板——换而言之,他并不适合作为一个主角出现。
因为一般人很难容忍自己的爱人如此木讷、不识情趣。
谢慈并不是俗派的人,他对崔氿的喜欢与崔氿对他的喜欢同样的毫无道理。
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理由?
当然,他与崔氿还是有所不同的,谢慈并不执着,他从不认为自己会一直爱着一个人——他不信这玩意儿。
他信奉及时行乐,该撤就撤。
他明明知道自己和崔氿契合的地方多,不适合的地方更多。但他在与崔氿在一起后,却从未生出想要与对方分开的念想。
有学者曾经说过,两个境遇、行为大部分重合的年轻人很容易被对方吸引,他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缘分天定,认为这是灵魂伴侣的表现。
但人总是不同的,真正的爱情恰恰是这些不同的部分,当两个情人真正接受对方的不同、爱着对方的不同的时候,才会萌发真正的爱情。
谢慈抿唇,他想,如果是旁人木讷一些,他或许会不耐烦、会厌恶,可当这些特质落在崔氿的身上却偏偏让他生出古怪的心疼、爱惜。
崔氿慢慢坐下来,离的谢慈有些远,像是生怕对方会反感自己此时的亲近。
谢慈手指轻轻摩挲,他想了想,声音还是放轻了一些道:“为什么要故意洗冷水澡?”
崔氿微白的唇下意识抿的更紧了。
他不会对谢慈说谎,所以他不说话。
谢慈也不在意,他继续盯着对方的黑眸道:“沈见江的那条消息是不是你故意操纵系统发到我手机上的?”
“崔氿,你解释一下。”
崔氿手指攥的很紧,其实他很少会玩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机,通常他都是能打就打,绝不多做半点多余的事。
但这样会破坏爱人的计划。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崔氿垂着眼,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抱歉,我只是······”
他说不出口,都是借口,无论多么冠冕堂皇,都掩盖不住他吃醋的那副丑陋的面孔。
谢慈忽的极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的冷沉青年。
谢慈的手指是温热的,带着如他本人一般的温度,轻轻抚上崔氿的侧脸。
附赠了一个温柔的吻。
像是女王对她忠诚侍卫的嘉奖。
崔氿愣住了,墨蓝的眼中全然是茫然。
他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做错事了,为什么还能得到爱人的吻。
谢慈坐在他身边,扣住他的指节,有些无奈道:“崔氿,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我之所以质问你,并不是因为你和沈见江之间的事情,我只是在生气你为什么故意要让自己生病。”
“我生气你不信任我,我知道这其中也有我的问题,我忽略了你,我让别人有了趁机伤害你的机会。可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你分明可以直接跟我说,甚至可以无礼的跟我争吵,这些都没关系,我们应该去解决他。而不是避讳。”
“我不需要你将自己摆在这样卑微的位置做这些事,你和沈见江不同,你是我的爱人、我永远信任的情人,他只是我们未来都不可能相见的过客。”
崔氿静静的听着,墨蓝的眼中满是潮湿的水汽,谢慈看到自己的整个人都倒映在对方漂亮的眼中,对方的视线十分专注,像是要将他全部都装载进心底。
他艰涩的抿着唇,唇有些泛白起皮,好一会儿才紧一些的握住谢慈的手腕,呼吸稍重。
“······我只是很嫉妒。”他说:“他能在你身边,给我发那些你们相视而笑的照片。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我嫉妒。”
谢慈回握住他的手。
崔氿像是从中汲取到了更多的勇气,他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情绪不再像是从前的一滩死水。
他说:“我也不喜欢你和陆沧说话,每一次。”
“你关上门的时候我总会有些糟糕的想法。”
谢慈道:“比如?”
“你可能会被他那样不知检点的······样子勾引。”
谢慈忍不住笑了,他亲吻了青年的鼻尖:“你这么年轻貌美、多汁鲜嫩,我为什么要去找那种老腊肉?”
崔氿被他说的脸色更红了,在谢慈面前,他总是这样不经逗。
谢慈道:“我只会被你勾引。”
“比如前天晚上,其实我觉得你太克制自己了,你完全可以更用力一些·······”
崔氿忍不住的吻上爱人那张喋喋不休的唇,好一会儿,他头上简直要具现化热气了,哑声道:“·····我知道了。”
谢慈微笑:“是吗?正好趁着今天,我要好好跟你说道一下,男人一般在床上都不太诚实,我也一样,不是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不是我说轻一点就轻一点,你完全没必要忍住,然后突然下床去厕所。”
“那样显得你很呆,明白吗?”斯文的青年扯扯对方的脸颊,如此道。
第121章 第四只备胎(完)
那天一直到最后两人也没有去见沈见江。
当一对情人将话都说开了, 就根本不必要去见一些多余的人、做一些多余的事。
他们理应享受与彼此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谢慈甚至还好心情和崔氿讨论回去后去哪个人造星球度假,结婚的话有点太快了,现在两人还是同居阶段, 准确来说,还是一段极为漫长的磨合期需要渡过。
谢慈不急, 崔氿就不会多说什么。
他当然想立刻就能将老婆抱回家,让所有觊觎谢慈的人都明白,对方是有夫之夫了,正大光明的宣扬自己的占有欲。
但是他更愿意尊重谢慈的想法。
这个世界最后一些收尾的任务并不艰难,谢慈最后一次见陆沧的时候, 那个不可一世的、高傲的男人已经有些怪异的神经质了。
几乎是在脚步声响起的瞬间,陆沧就病态的握住金丝笼的边缘, 深黑的眼中透露出一种荒诞的渴望。
他的每一根神经像是都被一颗颗尖锐的钉子锥刺住,他的助理先生是掌握他一切痛苦与欢愉的根源。
“啪嗒。”
明亮的灯光如雨水一般倾盆而下,微暖的光芒, 落在人的身上像是壁炉中燃烧的火焰,带着灼热的温度。
笼中的男人许是太久没见过光了,他浑身泛着一种不见天日的病态苍白, 他的面部轮廓深邃而俊雅, 除却无法祛除的疲惫感, 他就像是希腊雕刻家手中的奥林匹克山上的主神。
他依然俊雅、斯文, 神态中却不可避免的多出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崩溃与疲倦感。
当然, 陆沧并不是一直坐以待毙的人,他试图逃出去这座昔日独属于自己的宅子, 只是往往当他还没走出这栋房子, 就会被保镖们客气的重新请回来。
谢慈并不是总会来看他, 时间越久, 助理先生对他就愈发表现的敷衍,对方有时候甚至只是来看他一眼,像是确认一下自己养的狗有没有病死,在确认他还活着的时候,转身便离开了。
陆沧这时候才有种惶恐不安的感觉,他太久没有说话了,每次见到谢慈都忍耐不住的想多说一点,想让这人的视线多落在自己身上一些。
他病了,他自己心里清楚,但他无法控制。
陆沧不止一次的后悔过,如果当初他没有那样轻蔑玩弄助理先生的感情、没有铸造这座金丝笼,是不是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88/93 首页 上一页 86 87 88 89 90 9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