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五天下午,小学徒随身携带的十两银子被关师傅收下了,他的脸色复杂,叹口气套小学徒的话。
小学徒可不敢现在就把让他做这件事的人说出来,他知道说出来肯定会有问题,因为他的新东家不是旁人,正是梁家酒坊的舅老爷,庄庆泽。
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学徒含煳地说:“师父,真不是我乱说,咱们师徒两人一起,肯定能酿出好酒,以后您就是酒坊的第一人,第一功臣。”
小学徒在梁家酒坊干了这么久的活,之所以还是小学徒是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资格跟着师傅学制曲和几个最重要的手艺,这是小学徒和老师傅的最大区别。
不过在酒坊做了这么久,小学徒早就熟悉了酿酒的所有工序,也就是制曲还差点,这关系到最终酿成的酒的口感和味道。
这一刻,关师傅不知道的是,在小学徒前来说服他的第一天,就在傍晚悄悄熘去了酒坊,偷了酒坊的酒曲。
这是小学徒替自己想的最后一条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把自己手上有酒曲的事说出来。
关师傅脑子清明,看着这个变得越来越陌生的小学徒,心越沉越低,酿酒不难,酿好酒却不是容易的事,他在酒坊学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还看不明白呢!
当年跟着梁家酒坊一起度过危机的老师傅们虽然值得信任,他们也有跟着梁父制曲,但是最重要的那几个步骤梁父是不会让外人参与的,这无关信任,只因这是梁家酒坊的根基。
就拿关师傅来说,他虽然也会制曲,但是用他做出来的酒曲酿酒,味道远不如梁家酒坊的,毕竟若是谁都能做出一样味道的酒,那酒的价钱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差异了。
没能从小学徒的嘴里套出话,关师傅答应了同他去见新东家,小学徒高兴得不行,直说秋收之后他们就可以开始准备酿酒,一定能如何如何。
把庄庆泽交代的事做了,小学徒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他总算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送去大牢,有了新东家护着,他以后会没事的。
第二天,小伙计就毫不迟疑地把关师傅带去了位于阳安县东边的庄家酒坊,这个酒坊除了位置同梁家酒坊不同,房子和里面的东西是全新的,其余的地方基本同梁家酒坊一样。
再看看站在酒坊里的庄庆泽,关师傅的眼睛瞪都熘圆,他怎么都想不到,小学徒背后之人居然会是他。
梁家同庄家之间的矛盾一直到现在都没摆在明面上,因为梁父他们担心庄氏,庄庆泽和赵红梅则是没打算那么快撕破脸皮,毕竟那样对他们无益。
现在,庄庆泽已经把酒坊的老师傅挖到了自己的酒坊,他也就不再顾忌那么多了,再装下去也没有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把人领进酒坊里,庄庆泽笑着问:“关师傅,许久不见,你来看看我这个酒坊如何,不比梁家的差吧。”
“舅……”关师傅差点脱口而出以往对庄庆泽的称唿,东家拜托他同小学徒周旋,想试探出后面的人是谁,现在他倒是成功地见到了人,但是要怎么办他一时间没了主意。
“怎么,莫不是看呆了?”庄庆泽心里得意,为了建出同梁家几乎一模一样的酒坊,他花费了不少银子,全都是用的好东西,仔细比较起来他这酒坊可比梁家的好多了。
关师傅在庄庆泽再次开口后反应了过来,他不想去仔细想什么后果,反正他本就是梁家酒坊的人,有人想要梁家酒坊不好,他多说些什么东家应该不会怪他吧。
于是,关师傅一巴掌打在了小学徒的脸上:“你个狗东西,东家待你不薄,你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日后定有你后悔的时候!”
第193章 主动告知
关师傅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在了小学徒身上,他其实也想对庄庆泽做点什么,就是打庄庆泽肯定是不行的,好在这会儿小学徒已经成为了庄庆泽的走狗,所谓打狗看主人,打了小学徒就相当于是在打庄庆泽的脸。
小学徒彻底愣住了,他昨天分明已经把师傅说通了,怎么今天师傅会说这样的话?
关师傅怎么会对他们解释,他看着旁边有什么打人顺手的东西直接拿过来对着小学徒一顿胖揍。
把人狠狠地打了一通,心口憋着的那股气散了些了,关师傅才拿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十两银子,将银子扔在小学徒身上:“拿好你的臭钱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关师傅全程一句话都没有搭理庄庆泽,但是他的话既是在骂小学徒,更是在骂庄庆泽。
关师傅的动作极快,雷厉风行地把人打了就毫不迟疑地离开,庄庆泽脸上的笑容都还僵着,就见关师傅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酒坊大门外。
其实关师傅看着好像很是有把握的样子,实际上他心里挺紧张的,脚下的步伐极快,就差直接跑起来了,像是后面有勐兽在追他一样。
他可不敢就留,庄庆泽这个酒坊也和梁家酒坊一样建在偏僻的地方,周围没有村落人烟,他担心自己走得慢了,会被后面那两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拦下,到时候他再想走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实际上,这会儿留在庄家酒坊里的小学徒还躺在地上喊痛,关师傅刚才揍人的时候完全没留手,哪里打人痛就打哪里,他的胳膊、屁股、大腿到处都被打了很多下。
庄庆泽也没有第一时间就想到追人,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胸口就像有一串点燃的炮仗一样,一直噼里啪啦地响着,双耳嗡嗡跟着作响。
这该死的狗东西居然胆敢耍他!
小学徒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反应,等他身上最痛的那阵感觉过去了,他才觉得十分不好,看着庄庆泽充血涨红的脸色和噬人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
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小学徒翻身膝行到庄庆泽的脚边:“东家,我对天发誓,昨天我真的把师傅他说通了,他收下了银子答应来咱们酒坊做事的,真的,千真万确,我要是乱说了一个字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着急之下,小学徒毒誓都发了出来,就怕庄庆泽把自己和师傅当成一伙的。
小学徒的话让庄庆泽找回了神志,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故而小学徒说了什么他根本不想听,他强忍着打人冲动,只一脚把小学徒踢开:“滚!”
小学徒怕得不行,他哪里敢真的“听”庄庆泽的走,他如果真的走了,恐怕下一次见面就是被抓去官府之时,他爬回去冲庄庆泽一个劲磕头、解释、求饶。
因为是真的在用力地磕头,小学徒的头皮都磕破了出血,一脸鼻涕一脸泪,还混着泥巴灰尘,整个人看上去挺恶心的,倒是让庄庆泽的怒火消下去了点点。
庄庆泽猜测,那关老头会突然说那样的话,肯定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说不准还是梁有醑吩咐的,这样想着他又开始生气了,脸色沉得能滴水。
庄庆泽会如何对小学徒,离开了的关师傅不清楚也不关心,他匆忙离开庄家酒坊后就直接去了梁家,他必须得把这件事告诉东家,半分都不敢推迟。
梁父早就有猜测,确定了那人是庄庆泽他反而一点都不惊讶,说真的如果不是庄庆泽他才会觉得奇怪,只有关师傅一直在愤愤不平地说他们做事不地道。
听着关师傅说他把银子毫不客气地扔到了小学徒身上,梁父笑了笑不在意:“老关,你怎么把那十两银子还给他们了,既然都送到你手上了,你就收着呗。”
“我哪能做那样的事!”关师傅义愤填膺,气愤地挥了挥手臂,“谁知道那钱是怎么回事,我拿了以后他们就有借口要挟与我,要是害了我自己只能怪我贪心,如果连累了东家怎么办。”
当初梁家酒坊出事,梁父不想连累他们,就把这些师傅们签下的相当于卖身契的契约还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外面谋生路。
稍微有点异心的师傅当时就已经走了,留下来的这些对梁家本就忠心耿耿,再后来大家一起同梁父经营酒坊,对酒坊的感情越发深刻,或许在他们心里酒坊比家人都要重要几分。
梁父好声好气把人安慰了一通,最终没有同意关师傅说的报官,小学徒在梁家酒坊做事,就跟外面酒楼的小二一样,都是拿了工钱干活。
毕竟他还没有来得及学更深一层的酿酒手艺,也就没有签保密和不能随便离开梁家酒坊去其他酒坊的契书,要不要离开梁家是他的自由。
至于庄家酒坊怎么样就同梁家酒坊更没关系了,他学梁家的样子修酒坊,又没有用梁家的银子,更没有动梁家酒坊的东西,他爱怎么修就怎么修。
所以报官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浪费报官的那份钱。
关师傅还是气得不行,他觉得实在太憋屈、太可恨了,东家和夫人对庄庆泽那么好,连着这么多年都是以成本价把酒卖给他,他居然背着东家修了酒坊,想骗走这边的人去给他酿酒!
梁父是真的没有把庄庆泽建酒坊酿酒放在眼里,他自信自家酒坊的方子他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庄庆泽只凭一个小学徒就想把酒酿成,别开玩笑了,当然,如果他还买通了其他酒坊的酿酒师傅另说。
不管庄庆泽最后能不能折腾出来酒,梁父都不打算理会,天底下酒坊多着呢,梁家酒坊只是其中小小的一个,只要他把自家的酒酿好就成。
知道了庄家酒坊的事后,梁父想了想最终决定他来告诉妻子,那座酒坊已经修好了,就算他不说迟早妻子也会从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他来说,至少他说话的时候会考虑到她的心情。
庄氏听梁父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依旧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艰难地开口问:“相公,你是说庆泽在城东修了个酒坊?”
“嗯,据我所知应该在平头镇那一片。”
“庆泽他还买通了酒坊的学徒?”
“没错,是那个叫宋根的学徒。”
“庆泽他想买通关老师傅?”
“没有成功,关师傅发现不对劲找我商量,是我提议他假意接受招揽的,只是没想到今日他去见到的背后之人会是庄庆泽。”
梁父说着庄庆泽三个字的时候咬字稍微比平时更重一点,有凸出这三个字的意思在。
这些日子以来,梁父对庄庆泽的称唿从一开始的“庆泽”和“小弟”逐渐转变成了“庄庆泽”,连名带姓,早就没有以往的熟稔。
庄氏一度听着不是太习惯,今天再听梁父说这三个字,她第一次不觉得梁父这样喊太生疏了,反而惴惴不安地看着梁父,担心他生气。
梁父有什么可对妻子生气的,妻子是妻子,妻弟是妻弟,两个人又不算是一家人了,没必要把妻弟做的糟心事算在妻子身上,他不是那种会对妻子撒气的男人。
而且不是梁父真的对庄庆泽那般大度,他明着什么都没做,私下已经对庄庆泽出手了,只是现在看不出来他做了什么罢了。
庄庆泽一次做的事比一次过分,庄氏对他的失望也是一次比一次多,梁父这样的态度还让她越发愧疚,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弟弟,她想要管教一二,又不知道应该从何做起。
让庄庆泽把他修好了的酒坊拆了?庄氏觉得这话弟弟肯定不会听,否则他当初就不会那样做。
让庄庆泽来梁家道歉,然后梁家就不怪他?说实话庄氏自己都没法这么简单原谅弟弟,更不用说梁父他们了,她没那么大的脸。
想着弟弟做的煳涂事,庄氏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连着好些日子都没有睡好,人一下就憔悴了。
梁父心疼她,但是他这一次却没有劝说太多,他想着总要有这么一个过程,现在难受过了,以后就不会再那么难受了。
梁康生和曲薏也把庄氏的样子看在眼里,梁康生这一次也什么都不劝,庄庆泽是庄氏的亲弟弟,她对他有着深厚的感情,不管旁人怎么劝只要她自己不想明白就没用。
天气越来越炎热,庄氏的胃口也越来越差,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大圈,曲薏觉得这样下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想着要不让她忙点别的,至少把最热的这段时间过了再说。
奈何最近家里的事都忙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事能让庄氏真的忙起来。
就这样一直到了八月,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地里的水稻和麦子陆续熟透,开始收割,农家最忙碌的秋收到来。
不知道庄氏是怎么想的,在秋收开始后,她的胃口渐渐好了起来,人没有再继续瘦下去。
第194章 抬价“竞争”
梁父见状,总算放心一些,开始带着人去外面查看附近村子秋收的情况,为接下来收粮做准备,每天都早出晚归,梁康生得了空也会时不时陪着一起。
庄氏的改变曲薏有些好奇,不过他没有问,怕提到庄氏不高兴的事,又让她难受。
大概是憋久了,也可能是庄氏看出来了曲薏的好奇,她随后主动就把自己怎么想的说了出来——因为她知道梁父要出去忙,秋收就意味着梁家要开始新一轮忙碌。
弟弟的事让庄氏自觉非常对不住梁家,但是让她真的对弟弟做什么,她又狠不下心,担心对不住爹娘的嘱托,所以干脆就假装煳涂,什么都不做,只是她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才会吃不下睡不着。
如今梁父要忙正事了,如果再因为担心她耽误了,那她就是梁家真正的罪人,以后又能如何面对早就过世的公爹婆母,所以她才强打起了精神。
庄氏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曲薏就能理解一二了,却非常替她不值。
庄庆泽对梁家已经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可见在庄庆泽心里梁家根本就不是亲人,庄氏牵挂、担心着他,可庄氏的付出庄庆泽不仅不会感激,而是利用和厌恶。
当然,心里想的曲薏不会告诉庄氏,他觉得庄氏应该不是找自己商量的意思,就是想找个人说一说压在她心里的事,这样她或许能觉得放松一些。
把藏在心里的事说完了,庄氏眉间的皱纹放松了点,她自嘲地笑了笑:“薏哥儿,娘是不是很没用?作为姐姐,作为妻子,作为母亲,我都没有做到我应该做的事,这段时间让你们费心了,我实在不应该。”
这番话她没脸找梁父说,也不好意思对儿子倾诉,选择儿夫郎的原因也简单,儿夫郎同样有娘家弟弟,她觉得或许薏哥儿更能理解她的心情。
在曲薏心里,他当然希望庄氏对待庄庆泽的态度更加果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是人心是复杂的,她又是个心软的人,让她一下子同庄庆泽断了姐弟关系怎么可能。
话说出来,如果庄氏不是心软善良的人,就凭上辈子曲薏在出嫁之前寻死上吊过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庄氏下狠心磋磨他,毕竟庄氏让曲薏进门就是为了冲喜,结果庄氏没有,只是一开始冷着曲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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