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E直截了当:“卓文扬吗?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我说,“他其实对我真挺好的,很关心我,也愿意帮忙。但那方面的意思又好像没有。而且他说过他有喜欢的人了。”
我听见LEE在那边笑了一声。
“怎么了?”
他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这剧情听起来有点耳熟。”
“???”
“这么说吧,感情判定上有一个简单的道理,就是,要是你觉得一个人喜欢你,那么他不一定喜欢你。要是你觉得一个人不喜欢你,那他就一定不喜欢你。”
“……”这也太丧了吧。
我问:“那,就算他不喜欢我,我能追一把吗?你觉得能有希望吗?”
“倒追一个对你没兴趣的人吗?”LEE说,“这种事我有经验。”
“怎么样?”
“我就两个字,快跑。”
“……”
过了会儿,我说:“那,其实,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啦,对这个我有心理准备的。哈哈。只不过我们俩最近相处有点尴尬,那天以后,他就有意无意地在回避我,也不肯跟我对视了,这挺难受的,连正常的好朋友关系都算不上啦。我只想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回到以前那样。”
“那倒还是可以的,”LEE说,“这种时候你别去解释,也别去讨好。你越是围着他团团转,他心里就越排斥你。你得表现出放弃,表现得疏远,才能靠近他。”
“这样啊……”
“你可以让他看到你有其他生活,有其他的追求,他慢慢会放松对你的警惕,卸下防备的。当然这过程里你比较难熬。”
那边有人叫他,LEE说了句“回头再聊”,我们便结束了通话。
我闷头想了一会儿,觉得LEE说的没错。这些道理其实我自己本来也懂,只是身在其中,就想不清楚了。
明天考的是最后一门,我原本还盘算着,考完就要以“感谢考前指导”为借口,把卓文扬约出去吃个饭。
现在想想,这无疑是自寻死路呢。
我叹了口气,点开微信,正看见“T大非精英小分队”群里几个复习得死去活来的同学在嚷嚷着明天考完要浪一把,去吃烤肉,再上网吧连坐玩通宵或者唱K。
我想了一想,打了个“+1”,并圈了袁可可:“一起去啊,我请你,报答你的借笔记之恩!”
袁可可立刻私发消息问我:“你考完要跟他们去吃饭?不叫上卓文扬吗?”
“不了吧。他那么忙。再说他也不喜欢这种热闹。”
袁可可发了个唾弃的表情:“你良心呢?人家帮你复习这么久,不该是第一时间想着他?”
我不好意思向她解释卓文扬就是那个正在避开我的人。
我发了个骚断腿的笑脸,说:“改天再请他,也是一样的啦。”
考试当天,我跟程亦辰报备了不回来吃晚饭,他略微有些意外,但还是叮嘱我:“玩得开心点,小心安全。”
“好的!对了,我会比较晚回家,不用为我等门啊。”
一考完,我强行将心事甩到脑后,跟大伙出去胡吃海喝了。
餐桌上我海阔天空,侃侃而谈,完全没有初次和大家聚会的拘谨,更不似上课时作为学渣的呆若木鸡。
几罐啤酒下去,我开始大聊我所亲身经历以及道听途说来的奇闻轶事,把一桌子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连旁边帮忙烤肉的服务生都听呆了,以至于忘了给牛小排翻面。
第六十七章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固然学问比我好,知识储备比我强,但这世界上也有很多我所熟悉,而他们并不了解的东西。
我于是发消息给卓文扬,给他传了各种烤肉美图,向他展示我今天玩得多开心,并分享了我的心得体会。如LEE所说的那样,让他看到我有别的生活,新的追求。
卓文扬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一顿饭连烤带聊的,吃了两个多小时,吃完出来,余兴未尽的几个人又约起来要去网吧打游戏。
“林竟去吗?”
“走吧走吧,可可说过你吃鸡玩得很好。”
“对啊,让我们见识见识。”
“我们韬哥也是高手啊,你俩要不要切磋切磋?”
他们嘴里的韬哥大名韦远韬,土生土长的T城本地人,作风属于比较高傲的那一类,但人家各方面确实都挺出色,有高傲的资本,因而平常就不是特别待见我这等学渣。
闻言他淡淡道:“切磋就不用了吧。”
我其实有点想回家了,因为我没出息地又开始想念卓文扬。程亦辰说他今晚会来家里吃饭,我回去得早的话,他有可能还没走。
但意识到我这又是在往犯错的回头路上走,我就赶紧叫停自己的胡思乱想,笑着应道:“好啊,一起去玩两把。”
大伙在网吧里连坐,我身为娱乐主播,小号不少,于是随便掏出一个段位跟他们差不多的号来陪他们一起四排。韦远韬则表示他的号段位太高没法排,就在边上看热闹。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觉得基本上我是在脚踢幼儿园,拳打敬老院。把把都是我一个人在兴风作浪,大杀特杀,对面有人甚至气到骂我是外挂狗。
带着他们连吃了几把鸡,耳边此起彼伏的“竟神威武!”“竟神牛逼!”令我十分汗颜,但也相当快乐。
LEE说得对,人在有其他东西可专注的时候,确实可以暂时将一些人和事从脑子里赶出去呢。
玩到大家尽兴,准备散场各自回去的时候,韦远韬突然对我说:“加个好友吧。”
旁人笑道:“韬哥是要虚心求教了吗?”
韦远韬说:“是切磋切磋。”
待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深了,我还是兴致勃勃的。
推开家门,见得屋里的灯却还是亮着的,我不由纳闷,不是让程亦辰不用等门了吗。
定眼一看,却发现卓文扬坐在客厅沙发里,正盯着我。
我蓦然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就站直了。
看见他,我是发自心底地快乐,但他的表情,又让我那刚探出头的雀跃缩了回去。
“你回来了。”
我站得笔挺:“是的!”
“今天考得如何?”
“会的都认真写了,”我老老实实地,“选择题不会的我都选C了。”
他微微皱眉,道:“为什么都选C?”
我说:“因为物以C为贵!”
卓文扬没有笑。
一直很捧场的他,对我的这个冷笑话没反应。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微微皱眉道:“你又喝酒了。”
“……”
他眉间的纹路变深了:“怎么回事,不是答应过不随便在人前喝酒吗?”
这一瞬间,我猝不及防地觉察到了来自他的压迫感。
这是在此之前我从未体会过的。他一直是个温和冷静的人,连不悦的情绪似乎都很少有。
我没见过他发火,也没想过他会发火。
而他这样站在我身前,审判者一般,我竟本能地,不由自主地觉得心虚和胆怯。
我突然意识到,我是怕他的。
不知为什么,我会对他心生畏惧。就像面对狮子的羚羊一样。
明明他很自制,我也没亲眼见过他被激怒的样子。
而这心底冒出来的战栗,就好像我曾经感受过他的怒火似的。
“抱,抱歉。”
站得太近了,他的气息仿佛都能吹拂过我的鼻尖。这种一度让我心动心折的距离,现在却让我觉得极其紧张。
默不作声了一会儿,他突然对我伸出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他会对我动手的错觉。
在来得及思考之前,我已经本能恐惧地抬手护住头:“我错了!”
他愣了一愣。
我急促地说:“我错了!”
他的手悬在空中,终究没有触碰到我。
过了一刻,他把手慢慢放了下去,然后低声说:“你没错。”
我还是不敢动。
“对不起,”怕我没听清似的,他又说了一遍:“你没错。”
“……”
他说:“对不起,林竟。”
卓文扬走了。
我以为他原本是打算在这边过夜的,但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那样离开了,一言不发。
第二天他没再来,第三天他也没来。
整个星期,他都没在家里出现过。
这让我很难受,也让所有人都觉察出异样,连程亦辰都悄悄问我:“文扬和你吵架了吗?”
吵架可能谈不上,因为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发生实质的争执。
但他就好像是,决定退出我的生活了一样。
对此我不能理解。他这样做,是因为我又喝了酒吗?虽然言而无信确实令人生气,我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但不至于如此吧?
抑或我的所作所为,对他这种讲原则的人来说,真的就是不可原谅?
按LEE说过的规则,这种时候我如果追着缠着,只会适得其反,让他更厌烦。
我只能自觉一点,努力忍耐,远远地等待着,煎熬到他释怀为止。
在这无限自我怀疑自我谴责的痛苦里,我急切地需要有别的事和人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
然而柯洛的一颗心都在S城,看起来比我还受折磨,跟他聊起来就跟比惨大会似的。
于是袁可可成了我缓解情绪的出口。
袁可可出于母性的温柔和人性的光辉,会在我深夜失眠找她诉苦的时候,强打精神给予我安抚,耐心回应我那些不明所以的哀嚎。
只不过我很快意识到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太忙了,暑假里她打工赚学费的行程排得满满的,我不再好意思总在半夜三更把她吵起来。
幸而有个真正的闲人出现了——韦远韬开始会来找我打游戏。
以往见了我就面无表情的他,在跟我打过游戏之后,态度明显友善了起来。
他甚至于来捧场我的直播,偶尔挺大方地打赏几个飞机火箭,还捞了个房管当当,时不时在我直播间里大讲骚话,屡屡夸我:“这个逼有点东西。”
跟韦远韬接触得多了以后,就会发现他其实也没有高傲得那么讨人厌。因为他技不如人的时候,至少愿意甘拜下风,虽然那张嘴说话不中听,心眼还是颇实在的。
而在游戏里和对手周旋,精神高度紧张,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卓文扬的身影也就在枪林弹雨中变得模糊了一些。
这种止痛药一样的感觉让我迅速沉迷了。
想想我也怪厌恶自己这种状态的,暗恋这玩意儿真是特么矫情,明明恋都没恋过,却好像失恋了一万次。
这天韦远韬问我:“你今晚怎么还没开上线,要鸽我?”
“不是我想鸽啊兄弟,我显卡出问题了。”
“那什么时候能好?”
“这就不知道了,我还在想办法修复。”
韦远韬听起来十分不耐烦:“真麻烦,我去给你看看。”
我十分惊讶:“什么?你还会修显卡?”
他说:“本少爷有什么不会的?”
韦远韬到了楼下,第一句话就是:“你住的这地方有点偏啊。”
“……还行吧。”
老T城人总觉得只要二环以外那就是乡下。
开门进去,陆风和程亦辰正在沙发上挨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见我带人进来,程亦辰笑着打了招呼:“小竟的同学吗?”
“他来帮我修一下电脑,”不敢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我赶紧拉着韦远韬往卧室走,“你们继续看电影啊。”
韦远韬直勾勾地盯着陆风,半天没说话。
进了房间,关上门,他才小声说:“卧槽!”
“……”
“我刚刚没看错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内心毫无波澜:“没看错。”
“是陆风吗?真人吗?他来这种地方干嘛?体验一下底层老百姓的生活?”
“你别忘了你是来帮底层老百姓修电脑的,”我说,“赶紧干活吧你!”
韦远韬从包里掏出个盒子:“把这装上不就行了。”
“……”原来所谓的修,就是拿块新的显卡来换上。
完成了钞能力式修理,电脑画面恢复正常了,韦远韬又从包里拿出他的电脑:“速度点,搞起来,快点拉我进队伍!”
“你这瘾也太大了,”我对于他日益暴露的真面目有点哭笑不得,“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网瘾少年。”
韦远韬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读中学的时候,就一心想搞电竞。”
我有点意外:“是吗?”
“结果我爸不让,他觉得这行没前途。但你看这几年,发展得多快啊。他倒是现在心动了,想搞个电竞俱乐部,”韦远韬叹了口气,“可惜我的年纪已经不可能打职业了。”
“……”
有钱人的志向就是这么任性的吗?
上线玩了两把,第三把刚开局,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袁可可打来的,我腾不出手来拿手机,便点开了扬声器。
“怎么啦?”
袁可可的声音在那边清脆地念叨:“你还好吗?看你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发病了,反而令人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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