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星辰捂脸:“我们说来话长。”
阎晋勾唇轻笑:“不如上车边走边说?”
霖秋实在没想到,这两个人在《谁是冒险家》第一次录制的时候就搞上了,当时阎晋还在给叶之煜的抱枕身份打掩护,霖秋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真是迟钝,恋爱也好、抱枕也好,这两件事,他当时竟然一个都没有察觉。
“等等,”霖秋又想起一件事来,他小声问柯星辰:“如果你们认识的这么早的话,那后来有一次你跟我说有人缠着你,这个人……”
柯星辰道:“就是他啊。太缠人了,疯起来就差把我锁他家地下室了。”
“太夸张了啊!”阎晋急忙为自己正名。
霖秋又说:“可你当时说跟这个人已经解决了,‘解决’的意思,难道不是分开了吗?当时我理解错了?”
柯星辰道:“倒也没错,当时确实分开了一阵子,他良心发现,给了我选择的自由。只不过后来……就是,这样那样,你懂的。”
霖秋表示不是很懂。
柯星辰左顾右盼就是不解释,阎晋说道:“后来他终于承认他爱我了呗,然后就屁颠屁颠回到我身边来了。”
“我哪有屁颠屁颠?”柯星辰道。
“行行行,是我,我说的是我自己,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注意言辞啊阎老板!”
霖秋虽然还有些恍惚,但也由衷地为柯星辰感到高兴,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幸福更令人满足的了。虽然大众对阎晋的风评不是很好,但霖秋相信柯星辰反复斟酌之后的眼光,也相信能跟叶之煜成为多年挚友的人,本性不会太坏,浪荡或许只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最为心动的人而已。
人总不能只盯着过去,还是要向前看的。
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就免不得要谈到叶之煜。
阎晋跟叶父的联系最为紧密,总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但是据他所说,叶之煜仅仅在刚入院时有过一点生理反应,当时包下飞机长途跋涉,送达医院后叶之煜似乎皱了下眉,不满似的,被几位医护人员似有若无地捕捉到,但从那之后,不管用上多么先进的手段,始终没再有过任何反应,连手指头都一动不动。
不过高端的医疗将他的身体照顾得很好,这是唯一的慰藉。
霖秋听阎晋说完,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世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他太累了,多休息一下也好。”
*
初雪。
凌晨,街上没有人,孤独的城市里连月亮也看不见。霖秋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厚呢子大衣从写字楼出来,北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裹紧了大衣,摸摸脸上冰凉的一点,惊喜道:“下雪了呀!”
一件更厚的羽绒服被人从身后搭在他肩上,但是因为那人的身高够不到霖秋而让羽绒服滑了下来。
许宁宁跟着他走出写字楼,催促道:“是啊下雪了,赶紧穿衣服吧老板。”
一个不解风情的小姑娘。
霖秋却依旧开心,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雪,霖秋走上去,踩出了一串深色的脚印,他惊喜地发现写字楼旁边的橱窗还亮着,而橱窗里恰好有只漂亮的小雪人,雪人笑眯眯的,看上去有点小得意小狡猾。
“帮我拍张照,宁宁。”
霖秋跟小雪人合了影,难得发了条微博。
“听说,初雪时许的愿望,会更容易实现[图片]”
发送成功后,他又按照以往的习惯将照片分享给微信里沉睡着的头像。这是他许久以来的习惯了,以前每天视频分享生活,现在则是通过照片分享生活。
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嘛。
霖秋对自己说。只不过是不同的分享方式、不同的存在方式罢了。
“霖秋,快点上车回家啦,雪又不会跑,明天再看好不好?”
在霖秋打了第二个喷嚏后,许宁宁再次忍不住催促道。
“好,这就来了。”
霖秋发现家人群里多了几条语音,是他妈妈在问兄弟两个过年什么时候回家。霖秋长期泡剧组,对时间已经模糊了,好像时间不是按月、按季、按年计算,而是按照某某剧组、某某项目来计算。
以至于他竟没有察觉,已经快要过年了。
坐上保姆车,霖秋还没回复家人,他问许宁宁:“过年打算怎么过?”
许宁宁想都没想说道:“爸妈订了塞班旅行,我也……不对,我是一起去还是一个人孤独地过年,那得取决于老板您呀。”
霖秋道:“给你放假,你想哪天走,跟我说就好。”
“谢谢秋秋!”许宁宁知道只要她开口霖秋一定会答应的,她又说道:“没事,不急,你还要在组里待一周呢,这段时间我肯定要在你身边的。”
过了一会儿,霖秋又问他:“乐天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的,”许宁宁说道:“那件事之后,据说公司要给他分新人带,他拒绝了,平常就带一些临时的活动。也挺好的,正好今年过年能跟我们一起去度假,要是以前啊他肯定没有时间。”
二十分钟后,霖秋回到家里。他依旧住在以前的房子没有搬家,进门之前,虽然家里漆黑一片,但他还总是习惯于说一声:“我回来了。”
即便从来无人应答。
霖秋冲了个热水澡,给自己热了一盒牛奶,走到窗前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窗外的雪依旧下个不停,想必明早便会是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牛奶喝完,霖秋去扔掉空盒子,然而这时他却顿在了原地。霖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卧室里,太空旷了。
从未有过这样的空旷感,即便是叶之煜出事后,他第一次回家,第一次进到没有叶之煜在的卧室里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的空旷。
他环视一周,视线最终凝固在某处,刚洗完澡温热的身体瞬间如同被大雪生生埋住一般,冰凉彻骨。
——他的抱枕不见了。
出门时还在床上的,而此时床上只剩下两只普通的枕头,空空荡荡的,不止房间,连霖秋的心脏都空空荡荡的,所有的血液相继蒸发。
或者……有可能是叶之煜回来了?!
霖秋紧张得颤抖,如果是他回来了,为什么不发出声音,要玩捉迷藏吗?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吗?
“叶之煜!”
霖秋开始满屋子地寻找他,能藏人的地方不多,能藏抱枕的地方也少,他甚至掀开了沙发套去检查有没有在里面,还去了隔壁叶之煜的房子,翻找得自己浑身是汗。
为什么没有……
可如果不是他,抱枕又去了哪里?怎么会消失呢?
霖秋想到走廊里的监控,他穿着睡衣跑下楼去敲保安室的门,保安狐疑地看着他,以为他被打劫,还问是否需要帮忙报警,而霖秋只求他让自己看看监控。
整整一天,没有任何人进入他家,也没有任何人从家里离开。
霖秋终于颓然地接受了。
他的抱枕,就如同当初毫无源头地出现,此时此刻,没有征兆地消失了。
仿佛一场融化的大雪,除了回忆,什么也没有留下。
第71章 终章
遥远大洋的彼岸, 无人注意的特护病房,病人搭在床沿上的手,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生命是很神奇的东西, 要么毫无存在感, 要么宛如抽芽的枝叶, 挡也挡不住。
是每日照顾叶之煜的护士最先发现的,当时她正如往常一般为病人换上新一天的营养液,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护士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捂着嘴巴冲出了病房。
叶之煜醒了。
接下来是无数的会诊和检查,虽然说不清原因, 但万分之一的苏醒概率都能碰上,令人不由得想要感恩命运。叶父叶母第一时间赶来, 叶之煜目前还只能眨眼,医生判断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暂时不能开口讲话而已,叶母喜极而泣, 抱着儿子哭了好一会儿。
这令从小就没跟父母有过太多亲密接触的叶之煜感到些许不自在,曾经以为无力改变的东西,在经历过生死之后,原来都是可以变的。
第三天,阎晋闻讯而来, 他恰好正在国外办事, 稍微绕路来了叶之煜这里。叶之煜恢复得极快,已经能发出简单的音节了,只是因为他躺了太久,身体机能的恢复要靠后期慢慢锻炼。
“你他妈的总算舍得醒了啊。”
阎晋一激动就露出了本性, 要不是看叶之煜身体太单薄,非要把人拎起来摇晃一通。
“知道你说话费劲,没事,你听我说就行,我给你讲。”
叶之煜沉睡了足有半年多,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阎晋挑着重要的事情给叶之煜讲,偏偏说来说去就是不提那个人,像是要故意等着叶之煜着急似的,一直憋到最后自己累了才终于说道:“还有你最最挂念的那个人,他很好,我告诉他你醒了,他正想办法过来呢,估计过几天你就能见到他啦。”
叶之煜听后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将头转向了另一侧。
霖秋比阎晋预想的到的还早,明明在国内听到消息的时候非常急切,但登上航班之后反而平静下来了,他觉得命运待他不薄,也庆幸抱枕消失的之后自己没有放弃希望。
阎晋把霖秋接到叶之煜的医院,他走进病房时,叶之煜正倚靠在床头,他清瘦得像随时能把病号服割出一个口子,眉眼也显得更为立体深邃,他正摆弄着一朵玫瑰花,是刚从旁边花束里摘下来的,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向门口。
时隔半年的对视,霖秋眼眶酸胀,强忍着没落下泪来,而嗓子却紧巴巴地半天发不出声音,让人以为失声的那个人是他。
过了半晌,霖秋终于笑了一下,他吸吸鼻子,然后说道:“煜哥,你终于回来了。”
阎晋在他身后打算带上门功成身退,然而就在这时,叶之煜却茫然地看着霖秋,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神色不明地冷冷问道:“你是谁?”
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准确无误地落在霖秋的脑子里然后砰地一声爆炸,有那么几秒钟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愣在原地,有几分手足无措。
“不是吧大哥!”阎晋又站回来,绝望道:“医生没说后遗症包括失忆啊!我□□还跟你唠叨了这么多天,你该不会也不认识我吧?”
“阎晋。”
叶之煜说,眼里带着以往的嫌弃。
阎晋长舒一口气,惋惜地看着五雷轰顶般的霖秋,又问叶之煜:“以前的事你都记得,但不记得他了?”
叶之煜点头。
霖秋退了半步,惶惶然说道:“对……对不起,我……我是……”
他说不出口。
叶之煜不记得他了。当下的霖秋甚至下意识想要大笑,他们以前幻想过的事情,竟然在这一刻成为现实,抱枕消失,叶之煜仅仅是叶之煜而已,不记得他,也与他再无任何瓜葛。
这么残忍的事情,偏偏落在他身上。
“我是和你……”
什么关系呢?同事?男友?或者……绯闻男友?哪个会更加容易接受一些?但无论怎样说,都是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霖秋忍不住了,转身打算先离开病房。
“喂……”叶之煜叫住了他,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说道:“宝贝儿,逗你的。”
霖秋扭头看他。
叶之煜朝他伸出双手,说道:“过来抱抱,我好想你。”
阎晋骂了句,恶狠狠地给他们关门。
霖秋轻轻地靠进叶之煜的怀抱里,却再也止不住眼泪。
“你怎么能骗我……你知道我会当真的,你想看我伤心?”
“怎么会呢,”叶之煜摸着他的头发安抚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之后意识还留在那个地方,就很想逗逗你。对不起,是我的错,早知道让你这么难过,我一定……逗你之后第二秒就告诉你真相。”
总之逗是一定要逗的。
“那你梦见什么了?”霖秋问道。
“我梦见了,关于抱枕的所有真相。”叶之煜认真地说道。
霖秋担心叶之煜刚刚恢复意识讲太多话对身体不好,于是虽然心里无比好奇,但还是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边润嗓子,边慢慢说。
“还是从我坠崖的时候说起吧,”叶之煜道:“那时候,其实我已经死了。”
霖秋听到这里狠狠地瞪他,经历过这些事之后,他非但没有看淡生死,反而愈发听不得这些晦气话。
“这是事实,霖秋,我亲眼看着自己死去了。但我不甘心,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也决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以后的生活,后来我听见了一个声音,说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什么声音?上帝吗?”霖秋问。
“不知道,更可能是丘比特?”叶之煜道:“总之那个声音说,让我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容器,住一段时间,养足我的生命,然后就可以回来了。秋宝,你猜我选了什么?”
霖秋迅速抓住灵光:“抱枕?!”
叶之煜满意点头,道:“秋宝,那只抱枕,是我送给你的。”
叶之煜昏迷了半年,而抱枕来到霖秋身边直到叶之煜坠崖,也刚刚好半年。就像以坠崖为原点,时间向两个相反的方向折叠,最终又相遇。
他们没能聊太久,护士强行终止了耗心耗神的会面,让病人躺下休息。霖秋被带出病房,回头看时,叶之煜微笑着朝他眨眼。
真好,那一刻,霖秋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笑容更美好的东西了。
霖秋站在走廊的尽头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爸爸妈妈也很关注叶之煜的状况,听到好消息之后格外开心,恨不得自己也能飞过来亲眼看看。
“不过……爸妈,过年我就不打算回去了,我想……”
“当然没问题!”霖妈妈说道:“你就安心在那边陪着叶之煜,等他完全康复了,带他一起回家!对了,你在那里需要不要人帮忙?要不让你弟弟过去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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