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运气好,兴许还能看见华阳仙君和那个小妖一同出现。也不知道那小妖甘为替身,又有没有胆子与华阳仙君闹起来……
如果闹起来,肯定是个大热闹,当年和华阳仙君结梁子的仙人,纷纷隐隐期待起来。
可惜令众仙遗憾的是,华阳仙君来是来了,却只是悄无声息地拍下东西就又走了。
至于那位道侣,连影子都没见着。这不由让众仙失望。他们对华阳仙君的道侣,可以说好奇心爆棚。
孟确听完宋承皓说起始末,沉吟一阵,突然问他:“所以你邀我去法会,也是想瞧热闹?”
“……”传讯符那头的宋承皓,没料到孟确会这么直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沉默一阵后,他对孟确说:“我确实好奇,不过并未抱其他心思……那日从神宫中离开后,才去详细打听了你那道侣的事,猜测你恐怕会心中苦闷,才想着约你出来,让你看清华阳仙君——”
宋承皓的传讯戛然而止,后面没了内容。
孟确是到了仙界才开始用这灵符,以为是用法不对,他渡了点法力进去,灵符还是全无反应。原本莹莹发光的传讯灵符,此时已然黯淡无光,如同死物。
他疑惑抬头,这才看见站在榻边不远的华阳仙君。
孟确稍微一想,就知道恐怕是华阳仙君出手,断了他的通讯——而且他恐怕是看完了自己和宋承皓的通讯,才把消息给断了的。传讯灵符有它的保密性,不过在仙界大能面前,很多事也没秘密。
大约是逆光的关系,孟确看不清华阳仙君的脸色,不过也不妨碍孟确生气,他恼道:“元封,你做什么!”
华阳仙君坦坦荡荡,他点头应道:“如今仙界不太平,你身处神宫,要少与来历不明的人联系。”
“宋承皓是我朋友!”孟确来仙界,就认识了一个宋承皓,既不是因为华阳仙君,也不是图谋自己什么的朋友。这会儿被华阳仙君这么一说,当场不高兴了。
孟确一贯随心所欲,对着仙界大能也没有太多敬畏之心,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华阳,却还是生气。他从软榻上站起来,气鼓鼓地撞了一下华阳仙君:“是不是因为他和我说了你的风流债,你不高兴了,才觉得他来历不明?”
说完,他还捏了拳头想捶人。
华阳仙君倒是没料到孟确这反应,被撞了下也不觉得疼,反手把人抱住,又把孟确乱动的手捉住。往日孟确捶盛淮景,一向无往不利,现在被华阳仙君制住,动弹不得后,更是恼怒。
孟确又生气又委屈地皱了皱鼻子,委屈道:“元封,你欺负我!”
华阳仙君想了想,伸手拍拍孟确后背,给人顺气,又用淡淡地语气解释:“我和姬昀,只是认识而已,没外界传言那些事。”
元封说没有,孟确就信了。
孟确很好哄。
至于外人说他和紫御神君长得像这种事,他本来就没放心上。不过另一件事,他还是想问清楚。孟确没有再继续挣脱,试图摆脱元封的怀抱,他压低了声音,藏起有些哽咽的鼻音追问:“那你每年都去祭扫,还有去买他遗物,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就是顺势问问,只要元封再随便解释下,孟确也不会再问。
然而孟确没有料到,刚刚还跟他好声好气解释的元封,突然就沉默了下去,就连拍背的手。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华阳仙君淡淡开口:“此事与你无关。”
孟确怔了怔,刚想再说,又听华阳仙君说:“神宫之中,随你怎么闹。但你修为低微,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掺和,仙界的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我要是不明白,你说给我听,我就知道了。”
孟确知道自己不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可也不是愚钝不堪的蠢人。甚至曾经听过老道长一箩筐的大道理,该明白的事理他都知道。
元封说他不懂,他想着自己去学,也不会是多困难的事。
“你不需要知道。”说罢,华阳仙君松开了手,转身离开了殿内,迈出门槛的时候,华阳仙君又说:“以后若是出门,需叫鹤童告知我,得了答允才能出去。”
孟确一个人站在原地,盯着大殿的雕花门栏开始出神,他想喊住华阳仙君,可又觉得仙君态度都这么明确了,自己喊住能问他什么呢?
问他是不是真的和紫御神君有那么一段?有没有把自己当替身?
孟确突然开始意识到,或许自己应该庆幸,华阳仙君没有像对付其他仙人那样,把自己丢出神宫,丢去人间,重入轮回……算起来,甚至还给自己解释了一句。
可华阳仙君的耐心也就只有那么一句。
……
过了几天,鹤童带回来一只小乌龟,嫩生生地龟壳还泛着青,趴在缸子里的石头上,看起来有些没精神。
小鹤兴高采烈地去孟确面前献宝,他说:“这是仙君让鹿童带回来的,说是让大人来养。虽然只是凡物,可龟类一向有灵,在神宫里灵气滋养个几千年,定能变成灵龟……”
小鹤叭叭介绍着乌龟的来历,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帮这个明显是仙君送来做和好礼物的乌龟说好话。
正在颓废的孟确被小鹤吵得头疼,他轻轻撇了眼小鹤手中的缸子,眸子就不怎么移得开了——这是他在虚策山池塘里养的乌龟。
虽然看起来长大了一些,但虚策山的东西,孟确自然是认得的。
小鹤当然注意到了孟确眼睛发亮,他本来在开心,以为总算是要哄好了。自那日华阳仙君离开后,孟确找小鹤修传讯灵符,小鹤跟他说:“仙君给传讯灵符下了禁制,他破不开。”
孟确反问:“是不是不愿意帮我!”
小鹤不敢吱声,其实就是没敢,仙君随手下的禁制,他想解开虽麻烦,但也不是束手无策。可这是仙君下的禁制,他破开那不是在跟仙君对着干!
“您不要让我为难……”小鹤很头疼。
孟确沉默半晌,又问小鹤:“要怎么去人间。”完了小鹤还看见孟确掏出一枚两界令,说这是仙君给他的,又说拿着这个能去下界散心。
两界令珍惜无比,理论上来说,持有此令者可以随意在人界、仙界行走。就算是九重天的大能,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华阳仙君什么时候把自己的令牌给了孟确啊!
可就算是看着令牌,小鹤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说:“仙君下了令,不让您离开神宫。”仙君的令牌能给,自然也能收回去,仙君现在不让孟确出去,那这令牌就不该有用武之地。
小鹤觉得,还是别让孟确知道这令牌的真实用途了……
孟确看出小鹤实际上是向着谁后,就不想搭理小鹤了,后面连续几天,他都一个人闷屋里,不跟人说话,也不出门。
这些天小鹤搞了很多花样出来,想逗孟确开心,却没想到这回孟确有反应了。
孟确生气地夺过缸子就要往地上砸:“为什么要把它带来仙界!”
孟确要摔仙君送的东西,小鹤自然不能让东西碎了,他连忙伸手去接。
好在小鹤修为比孟确要高,缸子稳稳当当地又落回小鹤手中。
小鹤有些不解:“大人,这是仙君送您的礼物,怎么能摔它?”
“乌龟好生在山里,突然就被你家仙君抓来这个鬼地方,做劳什子的礼物,去哄不相干的人开心,你问过它愿意不愿意吗?”孟确高声质问。
小鹤哑了声,半晌才讷讷开口:“仙界灵气充裕,若是养在大人这里,一世无忧,和凡间相比那是千好万好的。乌龟此时也就是没生出灵智,若是有灵智,想来它也是愿意待在仙界的。”
小鹤说完,刚刚还嚷嚷得理直气壮的孟确,突然没了声响,他像是盯着小鹤,又像是在看他端着的乌龟。
“我记得神宫里有一处养着金莲的水榭,把乌龟养那儿去吧。”孟确似是妥协,又似是抱着期待,说完就想让小鹤去办。
然而小鹤听完吩咐,却突然支吾起来,见孟确察觉到异样,他才吞吞吐吐地开口:“仙君平日不让人进那水榭的。”
孟确微微眯了眼睛,似有所感一般,问道:“那地方和紫御神君有关?”
小鹤十分羞愧地点头,又想替仙君辩解两句,他说:“其实仙君自己也不去的。”
第13章 幻境
仙界之中但凡提起一众大能的住所神宫,就避不开当年天帝赐予华阳仙君,后又经近万年光景逐步修葺,已然雕梁画栋、层台累榭的升平宫。
仙家地界自然是金碧辉煌鸿图华构,不论内里装饰如何,光以面积来论,华阳仙君的升平宫,也是仙界中数得上名号的神宫。
孟确所住的卸花殿朱楼碧瓦,还养着一片桃林;华阳仙君常住的解香殿,则是玉阶彤庭极尽奢华。
初来的时候,孟确还赞叹过此处琼楼金阙,不似人间。
先前孟确对神宫好奇,四处闲逛,看见过一个水榭。那里草木之气浓郁,灵气似乎都与别处不同,令孟确印象深刻。
孟确上回是无意中走到这地,这会儿他急匆匆跑过来,看见原本虚掩无人的院门,不知何时上了一把大锁,突然就笑了一下。
追撵孟确而来的小鹤见门上有锁,悄悄松了口气。还没进去就好。
华阳仙君吩咐过的事情不多,要是就这么一件都办不好,怕是不用孟确去告状赶人,自己就要收拾行装离开神宫了。
小鹤手里还抱着装着乌龟的缸子,生怕把华阳仙君的一番心意给摔了,又怕跟丢了孟确,跑得时候很紧张,这会儿终于停下了,他忍不住大口喘气起来。在仙界当了千年道童,小鹤的日子就算不是养尊处优,也是非常平和的。寻常事情架上一朵云,慢悠悠地去就是了。
什么时候这样狂奔过?这会儿追着孟确跑几步,竟然罕见的,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
小鹤忍不住狼狈地看看孟确,却发现这修为低微的下界青竹,竟然还是一袭白衣整洁,气息稳而不乱,全然看不出刚刚夺路而走,脚程飞快的样子。
小鹤暗自思忖,自己一个本体会飞的仙鹤,怎么还比不上一棵扎根地下的青竹……
可转念一想,孟确能在下界救了仙君转世,怕是不会简单,不同凡响也是情理之中。先前大约是自己偏见了。小鹤在心中纠正自己的错误认知,忽得听见孟确说:“你能打开这锁吗?”
锁是仙界常见的锁,开肯定是能开的,可小鹤敢开吗?不敢啊。所以他摇摇头:“大人,咱们进不去,还是快些回去——”吧。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孟确便招来了一柄长剑,抬手间灵气莹光一闪,金玉打造的锁头应声断裂。
孟确直接破开了院门,随即用力在门上一推,庭院内的草木金莲尽收眼底。孟确站在门边,看到里头的花木布局,无一不显露“用心”二字,看着里头仙家旖旎、一派祥和的景象,孟确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我进去看看。”孟确对追来的小鹤说完,看他面露难色,不禁抚额叹气,“你就在外头等,若是仙君问起,你只说不知便是……”
而就在孟确跨过门槛的同时,庭院中的景致骤变,先前带着暖暖春意的灵气,忽得成了刺骨寒风,耳畔婉转的鸟鸣,跟着变作不知何种物什的呢喃……
刚刚还生机勃勃的草木金莲,仿佛是一面水镜,直接在孟确眼前破碎。
庭院碎裂后景致并未有太大变化,可展现在孟确面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抽干了生命,除了死寂之外,别无其他。
看着这样的地方,孟确无端在心头升起一丝恼了华阳仙君的想法,心里的不悦提高到极致。
既然那样把紫御神君放心上,又找自己来做什么?
凑个好事成双吗?
神情恍惚中,孟确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两个人影。白衣少年端坐在陈设雅致的水榭内抚琴,水池边儿由金莲幻化出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他悄悄走近少年。
两人目光对上,少年琴声戛然而止。
白衣少年似乎说了什么,引得那人发笑,笑过之后,少年又定定地望着对方。
本来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的,可白衣少年一张口,孟确便看懂了他的口型,分明就是在说“元封”。
该是心神动荡的时候,孟确倒是猛然意识到,这情景皆是幻象。
毕竟那听白衣少年弹琴之人,即使看不清容貌,也能觉出外貌年岁与白衣少年相差不大。
至于元封……
孟确认识的元封已是神情冷然,不会随意表露情绪的华阳仙君了。
知晓了这是迷惑心神的障眼术法后,孟确平静了不少。他会看见这些,全然是因为先前没留神,中了慑人神魂,捏造幻象的术法。思及此,孟确突觉无聊无趣。既然是幻象,那就不见得是发生过的事,却一定是施术者窥探后,欲要勾起中招者最强烈情绪的投射。
情景可能是假的,不过孟确很清楚,这画面八成是自己心底潜藏的,想象中华阳仙君与紫御神君相处时候的场景。
自己想要摆脱幻象,就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孟确不知道为什么神宫中会有这样的东西,仙家术法庇佑之下,仙界该是一派祥和。
至少华阳仙君的神宫当中,不该存在此等随意攻击造访者的术法,即使这庭院大门,是被自己一剑破开的……
孟确猜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法挑拨,还能潜藏在神宫当中,恐怕来着不善。
电光石火间觉出了不对,孟确迈步想要离开,可眼前场景却再次变化。
水汽弥漫之中,随即脑海中出现了一道声音,轻声说道:
“孟公子年岁不大,倒是健忘得很。盛将军亡故不到两月,你便琵琶别抱,另觅新欢,认定自己心中最重要之人成了华阳仙君,该是说你无情呢,还是多情……”
声音极近又极远,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孟确怎么也记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孟确此时听这些话,只觉得可笑,淮景和元封分明是一个人!这声音仅凭几句话,便想以此扰乱自己心神……
孟确默念清心静气的法诀,试图摆脱幻境,那声音却状似妥协,又似蛊惑地说:“我也是替盛将军不值啊,本该是好端端做人的,却因着上界大能要渡劫,便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就连拼死保护的人,都不曾记得替他收殓尸骨,那无人料理的骸骨,便宜了路过的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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