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人来了。”
丽妃从失神中惊醒,好似抓住了什么救命仙丹一般,语气激动得有点怪异。
“让她进来!”
绮罗很快被带到了丽妃的面前。
她跪下来行过礼之后没有再说话,只等着自己眼前这位金堆玉砌的贵人率先问话。
偌大的寝宫中安静的有些吓人。
“我问你,她这几日可服药了。”
绮罗身子颤了颤,卑微得不似白日里那个耀武扬威的公主贴身宫女,“回……回娘娘的话,公主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用药了。”
“什么?!”丽妃尖细的声音陡然拔高,胡乱抓了个手边的东西就朝着跪在地上的绮罗砸了过去,“没用的废物!你怎么给本宫办事的,停了有些时日,竟然没有告知给本宫!”
“娘娘饶命!!!”绮罗不顾头上被砸出来的鲜血,实打实在地上磕起来了头。
丽妃对于地上的求饶声恍若未闻,她呆呆地举起来指甲送到了嘴里,神经质地自问自答了起来。
“公主为何突然停药??难道是他发现了?!”
“不可能!!”她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如果是他发现了,应该早就停了才是。”
“那么多次的剂量,公主应该早就死了!”
丽妃突然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吼大叫了起来:“那个贱人为什么还不去死!!!皇上眼里为什么只看得见她!!!!”
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吓了一跳,赶紧拿出来一个紫色的秀花香囊放在了丽妃的鼻下,“娘娘!!您冷静一点!皇上最爱的明明是您!从来没有别人!”
丽妃的表情似哭似笑,用力吸了一口香囊里面的气味,这才慢慢重新平静了下来。
“我问你,公主是何时停的药。”
绮罗的额头磕的又青又红,听到丽妃的问话这才敢重新抬头。
“回娘娘,是……是从上林苑那次落水醒来,无论奴婢怎么劝,公主再没喝过一次药。”
“贱人!”丽妃骤然用力,长而尖锐的指甲在凳子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划痕。
她的眸光凶狠地转到了绮罗的身上,恨声质问道:“不会是你这个贱婢背着本宫偷偷告密吧。”
绮罗吓得脸色又白了一个度,她声泪俱下,继续磕起来了头,“娘娘,冤枉啊!!奴婢的弟弟最近病发,奴婢怎么可能背叛娘娘!!”
“也是,”丽妃转过脸,眼底一片虚无,“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她从袖口拿出来一包用纸包着的粉末,让贴身宫女扔到了还在不住磕头的绮罗身旁。
“这几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本宫一定要要了她的命!”
“娘娘?!”绮罗吓得忘了继续动作,她猛然抬头看向丽妃,眼底是一片绝望和不断挣扎的不甘。
这话一出来,就证明她的利用价值彻底到了头,而死亡,同样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怎么,你不愿意?”
丽妃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绮罗最终低下头,咬了咬牙,在地上磕了个头,颤着嗓子答道:“只求娘娘善待奴婢的弟弟。”
丽妃站起身来,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夜深了,本宫乏了,都退下吧。”
……
“娘娘,奴婢为你宽衣。”丽妃身边的大宫女急忙跟了上去,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回头狠瞪地上的绮罗一眼,低声道,“贱婢!还不快滚!”
闭月宫的地板上,积了一滩亮晶晶的水迹和暗红的血色。
绮罗沉默地从地上直起身来,用宽大的袖子仔细擦去脸上的泪痕,弓着身子悄悄退了出去。
弯月上中天。
绮罗神思不属地从闭月宫的后门出去,余光突然注意到墙角拐角处有黑影晃动。
她心神俱聚,眦目欲裂,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黑影,短促有力地沉声喝道:“谁在那?!”
黑影瞬间一动不动。
绮罗的心凉了半截,原本还有五分的侥幸心理,这下半点都不剩。
“出来!我已经看到你了!”
话落几瞬之内,这片空间简直安静到了极点,好像之前的黑影之前她的错觉那般。
绮罗仍不敢有任何大意,她死死盯着那个墙角,逼道:“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叫人了!”
墙角衣物摩挲的细小声音响起,一个轻飘飘的脚步落在地上,躲在后面多时的人终于慢慢走了出来。
“是你!!”
绮罗的眼神很好,即便是环境昏暗,这人一出来,她就从身形上认出来了这人是栖云宫里负责打扫花园的洒水宫女。
“你在跟踪我。”这话不是疑问。
她眯了眯眼,语气里尽是狠厉。
按照她的猜想,这个名叫碧云的下等宫女这个时候应该是瑟瑟发抖,发现不该发现的秘密的恐慌。
脱出事态之外的是,她不仅没有恐慌,反而淡定的过了头。
“你背叛公主,投靠丽妃。”
碧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难道不怕天打雷劈吗?”
“那又如何!”绮罗神色隐隐发狂,她暗中攥紧了袖子里一根锋利的银钗,循循善诱道:“你跟着我是为什么?想要得到什么?钱?公主的宠信?这些我同样可以给你。”
“我会告诉公主的。”碧云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绮罗脑子飞速转动,心里急得想要杀人,语气却愈发甜蜜柔和,“我想起来了,碧云。你难不成是怪姐姐那日在花园罚你做了几日洒扫,那次是姐姐的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
“本就是一件小事,你过来,姐姐赔你一个玉镯子,我们姐妹共同服侍公主,可不能因为这个生了嫌隙。”
她见碧云闻言果然往这边走了过来,心里骂了一句“蠢货”,袖中的钗子已经蓄势待发。
“这样就对了,碧云,我可是公主最信任的人,你就算告诉公主,她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你收了镯子,今晚就当没看见我,对我们两个都好。”
她脸上笑得越来越友善,伸出手作出一副去镯子的样子,对碧云说道:“你再近些过来帮我一下,我一只手不好弄。”
等到人终于走到她的面前,她蓦地暴起,就要把银钗送进碧云的心脏,“你给我去死吧!!”
一道冷光闪过,绮罗猝然一声大叫,捂着手腕断处跌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踏破了闭月宫后门的寂静,一簇簇宫灯把这片阴暗的地界给彻底点亮。
绮罗断掉的肢端还在不住地喷血,她的脸色惨白,不明白这转瞬间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今晚的事,又到底是怎么败露的。
她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灰败,动了动腮帮子,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一双带着茧子的手就快她一步,用了巨大的力气“咔吧”一声把她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被人甩到地上滚了两滚,绮罗从勉强睁开的眼缝里看见了公主和一个明黄色的人影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心立刻沉到了谷底,她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18章
平日里位置偏僻,连宫里流浪猫都不愿意光顾的闭月宫后门,却在这半夜三更的时间,几乎集齐了宫里所有的贵人。
下至禁军统领,上至公主皇上。甚至还有在宫内休养生息多年,平日里只顾着在佛堂礼佛几乎不怎么出门的端康太妃。
罗烨站在人群的正中间,他这张本来平常看着就不怎么好脾气的一张俊脸,此时眉间的沟壑更是深不见底。
所有人都跪在他的身前。
包括刚才听了动静出来后被吓得肝胆俱裂的丽妃。
众人已经跪了不小的时候,罗阮有点不忍心,轻轻扯了扯罗烨的袖子,颇有点差不多就行了的撒娇讨好意味。
平日里对公主几乎百依百顺的皇上神色却依旧没有任何的缓和。
丽妃跪俯在地上,只敢小声啜泣,从没有一日像今天这样如此不希望得到皇上的关注。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夜色浓重深寒,却仍比不得罗烨话里的冷意。
“皇上,臣妾冤枉!!定然是那些有心之人故意泼脏水到臣妾的头上!!”
丽妃刚才匆忙从寝宫里出来,狼狈地在地上摔了一跤,这会她凝脂一般的脸蛋上还有浮灰。珠玉蒙尘,这会却没人在意到这些东西了,“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罗烨暼开头不再看她,喜公公早就吩咐人准备了冷水,见状赶紧让人用水把那个昏迷的宫女给泼醒。
丽妃不依不饶,哭喊着跪爬到罗烨的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衣服下摆。
不料,罗烨竟干脆利落地伸出长腿,一脚将人给踹开了。
众人风声鹤唳,没一个人敢开口为丽妃求饶。
丽妃被踹开之时,所有表情瞬间都凝固到了脸上,她愣了一下,哭声愈发凄惨。
端康太妃在一旁当够了隐形人,轻轻用手指揉了揉被吵闹得生疼的太阳穴,眉间带着不耐,吩咐宫人把丽妃的嘴给堵上。
她手中捻着佛珠,向脸色铁青的罗烨淡淡问话:“皇帝,丽妃究竟犯了何错,竟值得宫里如此大动干戈,非要让哀家也过来。”
恰好地上的宫女眼看就要被这一桶冷水给泼醒了。
罗烨把罗阮紧护在袖下,又远了这几个人几步。
被老嬷嬷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咽声的丽妃见状复激烈地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却又被身强力壮的嬷嬷更加用力地压到了地上。
绮罗醒来就看到自己身侧的丽妃被这样粗暴对待,眼白往上一翻,又想晕过去了。
可惜一旁的太监已经看到她醒了,眼疾手快地把人提到了皇上的面前。
绮罗刚才被禁军统领断了一只手,鲜血挥涂了满地,场面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血腥。
罗烨眉峰打结,用手掌捂住躲在他袖下蠢蠢欲动想出来窥探的罗阮,吩咐禁军统领向前。
“护送公主回寝宫,如果出了差错,朕拿你是问。”
“是!”
皇上带过来的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架住公主,就要离开这里。
“皇兄……”罗阮着急碧云,挥着手臂还想说话。
罗烨柔着嗓子哄她,“阿阮乖,别闹。今天太晚了,你赶紧回宫歇息,放心,皇兄不会错放过一个试图伤害你的人。”
可我要说的真的不是这个呀!!
罗阮来不及反抗,欲哭无泪地被浩浩荡荡一行人护送回了栖云宫的方向。
等到公主走后,罗烨的脸上再没有一点温情,他再次变成了那个杀戮果敢的帝王。
“丽妃犯的错,还请太妃娘娘今日在这里做个见证。”
“阿弥陀佛。”端康太妃半阖着眼,瞧着慈祥悲悯,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冷血无情,“哀家这双眼见不得血腥,皇上可要快些才是。”
喜公公亲自上前,在绮罗身上摸索片刻,很快就从她的袖子里翻出来了一小包东西。
他用手捻了漏出来的一点白色粉末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冲着罗烨摇了摇头。
“皇上,老奴没有闻出来这是何物。”
“那就传太医过来!”
丽妃还在不断挣扎呜咽,她宫里的大宫女同样被禁军给制住了,后者看到这包药的瞬间,双腿就抖如筛糠,眼底一片恐惧。
在场的有心人自然注意到了此人明显不对劲的反应。
太医院的马太医半夜被人从床上拽起来,还没来得及发脾气,看见来人是禁军,瞬间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麻溜地收拾了药箱就被带了过来。
“皇上,此物名为珈曼罗。泡入水中无色无味,长期服用却能严重损耗一个人的生机,等到了一定的时候,只要稍微加上一点比平常更多的药量,就能顷刻之间夺人性命。”
“只是……这药据说产自西域,在中原消失了很久。不知此人是从何处得的药。”
太医每说一句话,罗烨的脸色便更沉上一分。
这药性如此歹毒,可想把这个东西用到罗阮身上的人,是存了要命的心思。
等到太医颤颤巍巍地说完,他头上的汗已经顺着鬓角蜿蜒成了一条小溪。
“说!”罗烨气冲颅顶,一脚就把在地上蜷缩挣扎的绮罗给踹飞了几米远,“是谁指示你给公主投毒。”
他虽然话是这么问,但是在场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宫中,以后怕是要少一位盛宠的主子了。
状若癫狂的丽妃听到皇上的问话,立刻凶狠地朝着绮罗瞪了过去。
绮罗吐了一口血,胸口疼痛难忍,又惊惧到了极点,她张了张嘴,竟是如失语一般,再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喜公公看出来她的异状,上前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天家问你话呢。”
绮罗挂着满脸的泪水,拼命地摇头,如同缺水的鱼儿那样机械地翕张着嘴,最后的结果却是徒劳。
站在一旁的马太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不等人吩咐,就自觉上前,检查了一番她的情况。
“皇上,此人惊悸过度,恐……恐一时半会怕是没办法再开口说话。”
“那就给朕查!大理寺卿月俸一百八十斛,想来也不是吃干饭的。”罗烨眼底爬上红血丝,声音不大,却无人敢出声置喙。
站在一旁的端康太妃终于再次发话,“皇帝,你要处置自己的妃子,哀家不阻拦,只是大理寺卿掌三品大员,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着手后宫之事,实有些不妥。如此大张旗鼓,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未免有损皇家威严。”
“皇家威严。”罗烨冷笑一声,没说好还是不好。
“夜里风大,太妃娘娘早些回去歇着吧。”
第二日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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