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满问道:“五年前怎么突然想到成立这么个办公室啊?这也不是哪个城市都有的吧。”
尹妙哉附和了两声,一边默默地低头喝饮料,一边滑手机。
林舍前说:“新书记千里迢迢从东北走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
筱满问道:“本地人?以前在东北?”
林舍前笑了笑,声音低了:“东北的。”
尹妙哉看了他一眼:“你是本地的吧?”
“是啊。”林舍前道:“到底什么旧案啊?”
筱满就说了:“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们那客户,其实是我一朋友,是视频网站搞策划的,他们要做个网络大电影,他知道我做私家侦探的,就委托我帮他们收集资料来着,雁城很久之前不是闹过一个传闻吗,说是哪里闹过僵尸。”
林舍前哈哈大笑,拍打桌板,说:“是有这么回事。”
筱满继续说:“我看网上说是1967年的事,那都51年前啦,就算当时刚参加工作的,那也早过了退休的年纪了,你们市局肯定没这个岁数的还在线上的警察了吧?这案子那个冷案办公室有人在查吗?”
“这案子我知道,在我们市局流传也挺广的,七仙女山那里出的事,网上每过几年都有人拿出来炒一炒,说得特别玄,简直耸人听闻,也确实没人在查,主要是年代太久远了,没保留下什么物证,当时主导部门是七仙女山派出所,我倒可以帮你去那里所打听打听。”
“那可真多谢你了。”筱满举杯,和林舍前碰了一下杯。尹妙哉这时拿起手机,问林舍前:“我看新闻说你们这里是不是出了个什么警察杀人的案子啊?”
林舍前眨巴眨巴眼睛:“警察杀人?”
筱满纠正了尹妙哉:“不对吧?我看是说嫌犯以前是警察学校的老师,海省警察学校的老师。”
“哦哦,你们说……”林舍前一吞唾沫,“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案子了,不是,不是,我就是海省毕业的,他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咳,差了十万八千里啊!他是中央刑事警察学校的。”他左右看了看,声音低了下去,露出个怯怯的笑:“具体我也不清楚。”
“沈阳那间啊?那不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警察学校嘛?”筱满说。
尹妙哉说:“对对,之前那个综艺节目,就是比脑力什么的,不是还请过他们学校的什么人,就是比观察记忆那期……”
林舍前笑了笑,没话了。尹妙哉又看手机,说:“死的是个外企女高管?那……这不会算是涉外案件吧?”
林舍前还是没答话,服务员来了,把他们点的热炒一口气全上了,他就帮着服务员摆盘,热情招呼:“趁热吃啊,来,来,吃。”
他给筱满夹菜,筱满还在抽烟,苦笑一声,道:“我妈这几天唉声叹气的,她手上有不少西美华的股票,年初打新股中的,一直没卖,正后悔呢,说再这样下去,估计得破发了。”
林舍前也给尹妙哉夹菜:“没事,股票就是有涨有跌,会涨回去的。”
尹妙哉连声道谢,转头和筱满说:“你让你妈对冲下风险,买点葛氏的股票不就行了?他们两家都是做酒店的,一直都是竞争对手吧,西美华受挫,葛氏肯定被看好啊。”
林舍前道:“这也不着急吧,让阿姨再等一等。”
尹妙哉看着他:“啊?有什么内幕消息?葛氏不会也要出什么岔子吧?他们家一直都是你们这里的纳税大户吧?”
林舍前的眼珠一转,筱满抬手拿了饮料纸盒往大家的杯里添果汁。尹妙哉面不改色,道:“财经节目里经常看到葛老板啊。”
林舍前笑了:“雁城的生意现在基本交给他儿子了。”
“葛俊华是吧?”
“财经节目里也经常看到他?”
“哈哈,八卦新闻里经常看到他!”尹妙哉说,“一会儿和这个美女出入夜店,一会儿和那个明星卿卿我我,他之前不是还大张旗鼓投资影视城,后来亏了五个多亿?他姐就比他低调多了,最近在青市标中了一块地,要打造他们的疗养院品牌什么的。”她点了几下手机,“诶,七仙女山就有他们的这个疗养院啊。”
林舍前道:“是,葛老板好像现在就住在那里,听说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了,也不知道葛氏将来怎么样。”
筱满说了句:“这次这个女高管案不会和什么商斗有关吧?”
尹妙哉道:“有人提出来也没人敢往这方面查吧?”
林舍前道:“不说这些了吧。”
筱满和尹妙哉便都没再提案子的事情了,三人就是吃菜,喝饮料,席间,林舍前给他们推荐了不少景点和餐馆,吃完,尹妙哉去洗手间,林舍前和筱满说:“别和我抢啊。”
筱满笑了笑。林舍前买了单,他问筱满:“晚上你有什么安排吗?”
“你有?”
“到处转转?”
筱满说:“你下了班联系我吧,我等会儿估计和小尹一起去趟七仙女山。”
林舍前看了看手表,起身了,尹妙哉这会儿从洗手间出来了,他远远和她挥了挥手,比了个电话联系的动作就走了。尹妙哉回到饭桌边,看着桌上的剩菜,有些苦恼:“也没打听出来些什么。”
筱满道:“看来他们对姓葛的有些忌讳。”
“地头蛇啊。”
筱满想了想:“去那间普罗旺斯餐馆看看吧,延明明那个培训班的地址我们还不知道,她最后被人目击到,现身的公共场所就是那间餐馆了。”
尹妙哉应下,两人出了餐馆,尹妙哉开车,车是租来的,在导航里设好了目的地后,她道:“其实,我们正常联系赵尤也没什么吧,就说我们正巧来这里查案啊,就正常和他碰个头,找机会提醒下他手机的问题,问他案子的时候……说话的时候我们小心一些。”
筱满神色凝重:“敌在明,我在暗,暗处行动更方便一些。”
“敌?”尹妙哉看了看他,不解道,“你会不会把这次这个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啊?反应有些过度了啊?目前这个案子的情况,雁城警察怀疑赵尤也是合情合理的啊,不至于就成了‘敌’吧?”
筱满说:“很难说。”他捂了下眼睛。他的右眼眼皮一直在跳。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筱满摇了摇头。尹妙哉拍了下他,语调轻松了不少:“诶,我能八卦一下吗?”
筱满揉着右眼道:“我和他在酒吧认识的,在青市,他当时来青市旅游,去年年底的时候吧。”
尹妙哉愣了瞬,随即大笑,拍着方向盘说:“什么呀?我不是要问这个啊!我打听这个干吗啊我?”她忽然打了个冷战,“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什么都没和我说啊,你以后可比别和赵尤说我也知道这个什么林舍前,什么你们在酒吧遇到的事啊!”
筱满疑惑了:“啊?那你想问什么?”
尹妙哉说:“你和赵尤没事就在家抽鬼牌啊?你们赌什么啊?”
筱满说:“不赌什么啊,就抽鬼牌啊。”
“抽鬼牌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
筱满扶着额头笑,看着导航界面说:“这个普罗旺斯还挺近的。”
“对啊,就在黄金海岸附近。”尹妙哉道,“到时候就说我们是自媒体?”
“先进去看看情况。”
“我们这么过去肯定没位吧?那可是网红餐厅,早知道昨晚就先订个位置了。”
这间普罗旺斯餐馆筱满和尹妙哉昨晚就搜过了,餐厅在各大平台上的评分都很不错,服务质量和餐品素质都很高,在一些以发布照片为主的社交网络上尤为受人追捧,全因为餐馆前面有一大片薰衣草花地,此时正是薰衣草的花季,十分钟后,他们就已经能看到那片紫色的花海了,同时也堵在了马路上。远远望去,确实能看到不少年轻男女在薰衣草花地里拍照。餐馆所在的马路是条两车道的窄路,里头的一条非机动车道被小轿车占满了,机动车上又停了不少旅游大巴。
时走时停地开了十来分钟,路边出现了一个指示牌:普罗旺斯海鲜餐馆停车场,餐馆专属停车场,不得擅停。不时有载着穿着花朵长裙的女孩儿的摩托车和三轮车从他们车边经过,尹妙哉好不容易把车开进了露天停车场,筱满往外一看,尹妙哉先喊了出来:“赵尤!”
筱满也看到了赵尤,确确实实——赵尤和杭丰年恰好从普罗旺斯餐馆的紫色大门里走出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停车场这里走来。
尹妙哉要下车,筱满按住了她:“等等。”
他看着赵尤上了杭丰年的车,一辆黑色哈弗h6。赵尤放下了车窗,点了根烟。黑色suv倒出了车位,赵尤的手搭在车窗上,他往外看了一眼,抽了一口烟。车开出了停车场,筱满这才下车,尹妙哉在旁絮絮叨叨:“赵尤也觉得这间餐馆有问题?赵尤现在开始查案了?你说那个杭丰年到底是跟着他监视着他,还是怎么回事啊?他们来餐馆会打听什么啊?之前赵尤被审的时候餐馆的服务生说看到延明明和周思畅吵架了,但是后来我们也听到了啊,周思畅见到赵尤的时候说他没在餐馆见到延明明……”
筱满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皮筋,把长头发扎了起来。尹妙哉还在说话:“你觉得赵尤刚才看到我们了吗?”
筱满点烟,抽了一口,四下无风,烈日当空,一股熟悉的烟味从他手指间飘散出来,他又仔细闻了闻,这烟味似乎早就盘旋在停车场里了。他知道,赵尤随身带的就是他正抽的这款烟。那是他跟着杭丰年和莫高峰一起离开时,从他身上顺走的。只有青市才能买到的烟,烧起来烟雾特别明显,特别青。好几个无所事事的下午,他们面对面坐在地上抽鬼牌,开了风扇,开了窗,他抽烟,一眼看出去就看到赵尤,他坐在有些刺目的阳光里,身上笼着几缕烟云,他抽走了一张他手里的牌,眉毛抖了一下,稍稍撇了撇嘴,陷入了沉思。筱满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样子,认真得近乎荒诞。他不出牌。思考的时间长度也近乎匪夷所思,筱满会忍不住拍赵尤的手,赵尤就抬起眼睛看他,透过一片薄薄的,青色的烟雾看着他。
筱满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那辆哈弗了。
第10章 第二章(下)赵尤&筱满
赵尤转过头,把眼神收了回来,他抽了最后一口烟,扔了烟头,关上窗,和杭丰年打了个感谢的手势:“不好意思了,杭队,突然就很想抽烟。”
“没事没事,正好开窗散散热气。”
赵尤前后一比划,道:“这餐馆附近每天都这么多车啊?这还是我来雁城第一次遇到堵车。”
杭丰年的哈弗停在了停车场外的转角处,往前不得,后退也不行,他们前方十来辆车外,一辆旅游大巴在倒车,直接影响了两条机动车道。车外充斥着嗡鸣声。杭丰年瞅着外头说:“还不是因为免费,你看这片薰衣草花田要是围起来收费,还会不会有这么多人。”
“再堵就得出动交警了吧?每天都这样啊?”
另外两辆旅游大巴也被堵住了,还有一些车身上贴着旅游公司名号的小面包车和许多外地牌照的私家车也是动弹不得。赵尤问道:“本地人不爱来这里吧?”
杭丰年笑了笑:“每天都差不多吧,本地人也来啊,六月份花就开了,还没放暑假的时候,本地人早在朋友圈分享了一波了。”
“这要是外地来的,没租车,没让包车的等着,从餐馆出来,叫个车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是啊,出租车都不爱往这里开,尤其是这个点,这个时间这里的路况就是这样,来吃饭的多,来看花的多,就算你设了目的地要往远了去,人情愿不挣这个钱,”杭丰年道,“不过也就这几个月堵一堵,这不正好薰衣草花都开了嘛。”
赵尤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普罗旺斯海鲜餐馆:“我要是老板,我就在花田边上开个小摊卖冰淇淋,卖纪念品,多招几个人,就招些打暑假工的大学生,我看他们店里服务员根本不够用,这花田是他们餐馆的吧?”
“就他们餐馆那效率,一天做那么点哪够卖啊,你看我们几点到的,他们就已经全卖完了。”
赵尤说:“您说会不会他们库存了好多,一口气做了好多,就是不拿出来卖,搞饥饿营销啊?我刚才搜了搜,早上原来这么多人来排队的,还有黄牛代排服务。”
杭丰年调整了下车内后视镜,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道:“那冰淇淋是不是他们自己做的都难说。”
赵尤笑了,摇了摇头。杭丰年朝他努了努嘴:“刚才那天当班的人你也都见过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赵尤抚摸着缚在身前的安全带,道,“说不好,他们言之凿凿,那问题就来了啊,老周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都能作证的事情上说谎?”
“喝多了吧,经理不是还给我们看了他的单嘛,他十点半一到就要了加冰威士忌和香槟,十分钟后加了两杯威士忌的单,那时候延明明还没到呢,都是他一个人喝的,他酒量怎么样啊?以前就爱喝洋酒?”
“我不知道啊,我也没和他喝过酒啊。”赵尤提出了一种可能:“他该不会是阿兹海默吧?你们查过他的体检记录,病史之类的吗?”赵尤抓紧了安全带,紧紧盯着杭丰年,眼睛一闪,终于为所有问题都找到来答案似的:“那这就能解释他的一些反常的地方了!为什么他总说不记得,不记得,有时候说起话来还颠三倒四的,问他为什么要找我来,突然和我扯什么大一找锦旗的事,哪有人这个节骨眼上寄希望于一个和自己不怎么熟的,大学里带过的学生的啊?”
杭丰年抿了抿嘴唇,旅游大巴还在倒车,就差一把方向了,停滞不前的车队里有人不耐烦地鸣笛,甚至有人放下了车窗开始骂街。
“去你妈的,会不会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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