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云始终惦记着苏巧儿,他总觉得苏巧儿出现在北狄军营绝非想与他一较高下这么简单。那晚在小树林,叶孤云本来还有话想说,可小师弟却好像很赶时间,匆匆就走了。至于那日的比试,叶孤云回来之后仔细琢磨,也发觉出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地形限制让小师弟未能发挥出全部实力,可他在能痛下杀手的地方却仍然留出了生门,这……不太像他的风格啊!
莫非……小师弟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赢?
叶孤云站在关押高淮的帐篷前,想出了神。
小师弟既然有意为之,那也就说明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小师弟应该有把柄在苏相手里,才不得不为北狄人效力。
只不过,叶孤云想不到,苏巧儿会有什么把柄落在苏相手里。
“你……真的想不起来?”叶孤云走进帐篷,忍不住问道。“苏巧儿,你送他上的天机门,你们应该认识很久了,他还送过你小木人。”
被五花大绑的高淮懒洋洋地扫了叶孤云一眼,干脆利落地说道:“你问再多次,我也是,忘了,想不起来了。叶大人,满意吗?”
说罢,他还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麻绳,颇为嫌弃:“都给我吃软筋散了还要绑这么紧……真难受。”
叶孤云这几日天天在高淮面前念叨苏巧儿,美其名曰帮他找回忆。
先前高淮听着还有些头痛,现在却是越来越习惯了。
尽管头脑中残存的记忆告诉他,这个苏巧儿或许于他而言不一般,但此刻他失手被擒已处下风,哪还有功夫去管那虚无缥缈的过去。
叶孤云不知道苏巧儿和高淮之间具体有什么恩怨瓜葛,他只是觉得,高淮现在这样,小师弟若是知道,那该是何种滋味。
高淮与叶孤云聊得多,隐约觉得这次的任务远不如他想的那样简单。
“哎,叶大人。”高淮道。“我看你也不像恋慕权势的人,怎么会跟那通敌叛国的贪官待在一块?”
叶孤云失笑道:“通敌叛国……的贪官?是你雇主说的么?”
高淮叹了口气:“这问题,逾矩了。”
虽然跟叶孤云唠嗑还算愉快,但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雇主的信息透露出来。
叶孤云笑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帐外传来一声悠长的笛鸣。
叶孤云脸色一变,却发现高淮也不觉皱起了眉。
“这声音……”高淮喃喃道。
叶孤云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看来,觉得熟悉的不止是他一人。
第123章 原来他也有苦衷
这笛鸣混在微凉的夜风中,倒也不太惹人注意。
可叶孤云知道,这是天机门专用的联络讯号。
“我出去一下。”
叶孤云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高淮一眼。
高淮合上眼,剑眉微蹙:“吵死了。”
说罢,却是转过身去,只留了个背影给叶孤云。
叶孤云看破不说破,掀开帘子出去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奇怪地看着他:“叶大人……就走了?”
之前最少都要聊上一炷香的时间,现在才多久,不像叶大人的风格呀!
叶孤云笑笑,反问他俩:“听见了吗?”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叶大人……到底是啥意思啊?难道是他们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叶孤云看着两个侍卫面露疑色,心知这笛声怕是只有他跟高淮注意到了,于是轻描淡写道:“哦,没事。看好犯人,我去别处溜达。”
话音一落,他就径自往营地边缘的小树林去了。
两个侍卫纵然心有疑问,也不该再继续追问,只觉得这个叶大人真如柳大人说的那样,古怪得很。
☆
叶孤云寻声定位,终于在一处灌木丛后找到了浑身是血的苏巧儿。
“师……师兄……”苏巧儿气息很弱,想必是刚才吹响哨笛用尽了力气。
叶孤云没想到他会是这般情况,下意识地就想奔过去——
只不过,在迈开步子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这……不会是苦肉计吧?
苏巧儿怎会看不出叶孤云的犹豫,他知道师兄只是谨慎。毕竟明面上他们还分属敌对阵营,而自己也曾率领北狄人偷袭过大齐军营,师兄防备他是自然。
苏巧儿靠在树干上,右手握着竹制哨笛,左手费尽力气地在胸前摸了摸,扯出信封一角。
“这、这是……”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连指尖都在颤抖。“苏、苏相……写、写……”
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苏巧儿的脸色更加苍白,仿佛随时都要一命呜呼的模样。
这若是苦肉计,那也太逼真了吧!
叶孤云终于放下戒心,神色紧张地摸着苏巧儿的脉搏,急忙道:“怎么伤得这样重!”
苏巧儿却是坚持要将怀里的信给他:“师……师兄!信……信……”
信封已被鲜血染湿一角,小师弟这么执着于这封信……难道,他也是因这封信而受伤?
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叶孤云多想。
“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去找阿雪!他一定能救你!”
叶孤云抱起苏巧儿,运起轻功,往营地的方向赶去。
苏巧儿微微勾了勾唇角,努力扯出一抹笑:“师……师兄……果……果然……”
自他入天机门以来,就知道师兄有个顶好顶好的朋友,乃神医谷老谷主的首徒。两人情谊深厚,形影不离。连师父都说,天底下能制得住师兄这泼猴的,只有神医谷的巫雪了。
神医谷能解天下奇毒,他身上的蛊毒兴许还有救。
苏巧儿知道,自己这一步,赌对了。
☆
巫雪帐中,苏巧儿的病床前站了好几个人。
若不是叶孤云机智,想到叫柳无言来帮忙偷运小师弟,说不定他捡到北狄军师的事情,就要传到二皇子的耳朵里了。
小师弟与苏相的关系,二皇子必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小师弟手里还有对他们不利的证据,若真的让二皇子知道小师弟现在身在大齐军营,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苏巧儿已经昏厥,巫雪为他处理好伤口,对众人道:“他受过很重的内伤,又失血过多,还好送医及时,不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虽然早已习惯巫雪的说话风格,可为什么这话听着……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
“那小师弟什么时候能醒?”叶孤云没有注意到巫雪的不寻常,一脸关切地问。“他的内伤有多严重?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会影响到今后的生活吗?还有还有……”
巫雪的表情明显在忍耐,柳无言见状,忍不住插嘴:“叶大人还真是……关爱师弟啊。”
老实说,柳无言还从未见过叶孤云如此着急的模样。当时叶孤云焦急万分地闯入他的营帐与他说苏巧儿的事情,他还以为这只是叶孤云的推测。
叶孤云的身上也沾了不少血,得亏他的衣衫是墨蓝色的,不然准会吓坏其他人。
“放心好了,你的小师弟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事。”巫雪的目光在叶孤云与苏巧儿之间转了转,他又说:“只不过,他身上还中有蛊毒,隐约有发作的趋势。我已用银针封住穴位,才抑制住了毒性的蔓延。这种来自苗疆的蛊毒并不常见,毒发的时候会有钻心刺骨的疼痛,而且中毒者气力全失,就算有武功也难以独自运气调息。”
这就对了!这一定就是苏相用来控制小师弟的手段!
“那这蛊毒可有药解?!”叶孤云抓着巫雪的手,期盼似的看着他。“一定能解对吧!阿雪这么了解这蛊毒……”
笑话!他连只在古籍中见过的无相都能解,更何况这区区蛊毒?
巫雪莫名有些烦躁,他一摸便知苏巧儿远没到毒入骨髓的地步,要救肯定能救,只是要花些时日。
苏巧儿身份特殊,又身负重伤。以叶孤云的性子,肯定是寸步不离,全心全意地照料他的小师弟。
想到这,巫雪更烦躁了,叶孤云见他没吭声,还以为自己领会错了,忙问:“很……难解么?”
“解,好解得很!”巫雪推开他的手,不觉怒意外泄。“我这就去亲自为你的小师弟煎药,你总该放心了吧!”
巫雪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只剩下叶孤云一人懵逼。
“阿雪这是……”叶孤云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
柳无言怜悯地看着他,眼里仿佛写着,瞧这傻子,傻得可爱。
“咳咳,先留他一人在这休息吧。”柳无言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不如先去看看苏巧儿拼死带回来的信上,到底写着什么。”
☆
信纸上也沾着血,慕远枢看了许久,才说:“的确是苏相的字迹。”
信封里装的,全是苏相通敌卖国的证据。
这想必就是造成苏巧儿浑身是血的原因——能从阴险狡诈的北狄国师手中偷取信件,还能避开沿途追杀,活着将信送到大齐军营……小师弟,一定吃了很多苦。
叶孤云红着眼,一掌拍在桌子上,竟留下五指的形状。
“我就知道!小师弟一定有苦衷!”叶孤云懊悔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虎毒还不食子!苏相竟然用蛊毒控制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还是人吗!”
叶孤云一直知道苏巧儿在苏家不受重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相会为了所谓的大业,牺牲自己的儿子。
把苏巧儿引荐给北狄国师,既表明了自己的诚意,又能借机重创慕远枢,真是一箭双雕!
柳无言知道叶孤云心里难受,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倍加小心,切莫辜负了苏兄的一片苦心。”
“柳大人所言极是,”慕远枢道。“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议和之事。二皇子想邀功,定会让北狄称臣,以彰显大齐国威——这约莫也是苏相允诺北狄的,以割地为代价换取一纸降书,说不定还会以赏赐为名献给北狄真金白银。”
如此一来,北狄表面战败,实则却成了最大赢家。
这臣子当的,可比皇上舒服多了。
柳无言点头:“殿下放心,有我在,定不让大齐吃亏。”
他与崔呈律一同前往,也有牵制之意。
两军议和,最重要的便是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儿。北狄以超乎以往的规模同时进攻容、肃、豫三州,本就超出他们预料。而且,派去北狄境内打听消息的探子大多无功而返,也说明北狄境内戒备森严,将自己的底细遮得严严实实……
“皇上龙体欠安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北狄有心拖延……”
慕远枢的话还未说完,叶孤云就喊道:“不可能!”
柳无言与慕远枢的目光齐齐转向叶孤云,他不好意思地解释:“方才一直着急都忘了说,小师弟昏迷之前告诉我,他曾无意间偷听到北狄王与国师的对谈,北狄王不满国师一直拖着不让议和,还差点吵起来。”
“为何?”慕远枢问。“听闻北狄王一直很信赖国师,吵起来……不大可能吧?”
“是真的!”叶孤云仿佛身临其境,描绘得绘声绘色。“北狄此次倾尽国力,又刻意拖长战线,百姓怨声载道,士气也再而衰竭。他若要跟我们拖,定也拖不了多久。可要是二皇子执意要现在议和……”
“那我们就成了劣势方。”柳无言将话接了下去。“北狄料定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所以才敢营造出他们能拖的假象。”
“但实际上,粮草问题已经解决,若说拖……他是拖不过我们的。”慕远枢的唇边扬起一丝笑意。“叶大人,看来你天机门弟子,个个都是有勇有谋的好儿郎。”
叶孤云摸摸鼻子,谦虚道:“世子殿下过奖,先前是谁怪我小师弟让大齐败仗连连?”
第124章 我什么都没看见
再次踏进容州城,柳无言感慨万千。
当初,战事刚起,容州城还未见萧条,百姓们甚至还会自发地为他们募集军饷。可到后来,战事吃紧,再留恋故土的百姓都不得不弃城而去。一座城空了大半,等北狄人攻入的时候,就已经不剩什么了。
北狄人占领容州,自然要掠夺资源。那些带不走的资产悉数落入北狄人手中,破烂的窗户,散落的物什,无不昭示着北狄人的作为。
“两军交战,遭难的总是百姓。”崔呈律注意到柳无言表情的变化,偏过头去看他。“柳大人,容州城的将来,可都掌握在我们手中。”
容、肃、豫三州,当属容州最繁华,过往商队皆聚于此,是大齐连接塞外的重要枢纽,也是北狄最想要的一块地盘。
“我定当全力以赴。”
柳无言的目光从断壁残垣中转到崔呈律这,他的语气平淡,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崔呈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与柳无言并肩而行。
他们要去的,是容州府衙。
自容州城破之后,容州府衙就成了北狄人处理政务的地方。北狄国师将谈判地点定在这,表面上是方便,实际上也是存了几分羞辱之意。
让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商议着对自己国家不利的事情……简直杀人诛心。
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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