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美旎对穿裙子嗤之以鼻, 连用粉红色的铅笔袋都觉得太花里胡哨了。
好在有魏疏和她一起黑色二人组, 是放学彩色河流里浓重的两滴墨。
喻泱:“那是因为你太不可爱了,我本来就很可爱。”
她说得理所当然, 魏疏嗯了一声,翻到她和喻泱接吻的那张,她高兴的时候表情也很细微。
换做十七岁的喻泱可能还没能观察到,但是二十八的喻泱看一眼就知到了。
这个时候的魏疏,好像有点喜欢我。
“生日快乐啊。”
喻泱想到日记本里的警告, “想吃蛋糕吗?”
魏疏合上那个小册子, 放进了自己的校服口袋,“你不用勉强,她说要给我过, 你不想也没关系的。”
喻泱哦了一句,“你家里是不是给你过过了?”
“白映语也在的那种。”
这句话听起来就酸酸的。
魏疏和她并肩站着,这一带就在南州著名的湖边上,十多年后的这个点还是最热闹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还没开发得那么好,地铁还没通到边上。
魏疏:“那只是吃个饭。”
人很多,虞家在当地很有名,魏疏的外婆这边本来就是做企业的,外公是个大学教授,不知到为什么生出的长女虞开荷特别开放。
魏疏还有个小舅舅虞瀚,三十五了也没结婚,是搞艺术的。但魏疏完全没
见过,因为虞家俩崽,女儿私奔儿子叛逆,虞开荷跑了之后家里管儿子很严,听说是不同意小舅舅结婚,把人给拆散了,儿子也走了,据说是去了尼泊尔。
以至于现在虞家的后辈也就是魏疏和她弟弟魏执。
小孩生日都是大费周章地请生意场上的人来做客,其实压根跟魏疏没关系,顶多是一个交际的由头,主人公是一个摆件。
白映语是被虞开荷特地接回来的。
虞开荷也知到这种场合无聊,以前她就是讨厌这样的场合才会离经叛到,跟人私奔。
可是人长大了觉得过去的自己傻逼也是常态,现在她又游刃有余地混迹在她最讨厌的场合里,这种接也是体贴一下自己的女儿,给她找个玩伴。
毕竟魏疏不像她,也不像她爸,有点像外公,小古板一个。
喻泱嘁了一声,她背着书包,把肩带往上提了提,实在是太轻了。
她一本书都没带,作业已经抄得差不多,十七岁的自己满脑子就是情情爱爱,回去也就是给魏疏发撩骚短信。
活像全世界就只有魏疏能谈恋爱似的。
“你俩肯定一块。”
喻泱说的很笃定,她当然知到自己很介意,白映语在魏疏的过去存留,并且走到未来。
哪怕喻泱都下定决心要和魏疏离婚,但是心理上还是放不下。
白映语又哪里好了。
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即便要分手,要一拍两散,如果你找了个我觉得还不如我的,就觉得受到了侮辱。
喻泱压根没察觉到自己这句话酸得离谱,反而是魏疏听了问她:“你介意她哪里?”
“我和她没一起拍过大头贴。”
魏疏接着往下说,“没有这样闲逛。”
“没有亲过她。”
“也没有一起趴在沙发上。”
“没有补过数学。”
“没有吃过同一份麻辣烫。”
魏疏还要继续说,被喻泱打断了,“停,停,停,补数学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麻辣烫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到。”
魏疏理所当然,“你当然不知到。”
她看着喻泱,有三分的揶揄,“那是我和她的秘密。”
这种亲昵感扑面而来,而喻泱自己被排除在外。
她心情突然好复杂,这种复杂还是因
为是过去的自己搞出来的。
“我都说了不要让她和你在一起了。”
喻泱有些挫败,其实她也明白,对十几岁的自己来说,怎么可能舍得放弃魏疏呢。
她自己的性格本来就带着固执,再严重点的是偏执,有时候执着起来都像是变了一个人,好像就算死,也要得到。
但是得到之后再放弃,她也花光了力气。
湖边的风好大,她俩不知不觉就这么走过来了。
这段没什么人,魏疏干脆坐在了长椅上,今天没有月亮,湖边远处的路灯连成一片,飘在湖面上,波光里,远处山上的塔灯遥相呼应。
魏疏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个问题二十九岁的魏疏也问过喻泱,喻泱觉得算了,她说不出口。
好像要承认魏疏的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一样。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魏疏靠在椅背上,她看着远处,“你要离婚,是你和以后的我的事情,我不会干涉。”
“我和喻泱,”她顿了顿,笑了笑,“那个喻泱,不会有那样的未来。”
她说得很轻松,正好她们的长椅边上是一颗挂满彩灯的树,喻泱没忍住看了魏疏一眼,只觉得这人的脸上带着狂气,很少见的。
魏疏的父亲是一个特别英俊的男人,当初喻泱听到魏疏父母的故事,只觉得一见钟情实在没什么好奇怪。快五十一男的,看上去还特别帅,没有老态,说话的口气也很年轻化,就是有一股难以忽视的痞气。
就是有点坏味,说出这个感觉的时候魏疏点头,“我妈当年就是因为这点坏才喜欢他的。”
很街头小摊杂志的那种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魏疏也有点坏,只不过没那么明显,大部分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清正的那股润,像是雨后的翠竹,让人想做露水,附着在她的表面。
可是喻泱见过魏疏的那点小坏,除了上床的时候,还有她们还算热恋期的相处。
魏疏不像很多人说话不敢说太满,总是什么可能、大概、也许,她能做到的就是很肯定的口气。
就像现在,笃定得让喻泱想打她。
“你知到个屁。”
魏疏:“我知到的,我不会喜欢映语,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转头看向喻泱,“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喻泱捧着脸,幽深的湖面,像是后来那个喻泱的眼神,“我原本也很确信,但是后来就不敢了。”
换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十八岁的魏疏和十七岁的喻泱的交流频繁了很多,可能是那层窗户纸彻底被捅破,也可能是未来的合法关系给了她们勇气。
看彼此都像是看老婆,就是按了快进,难免会有需要磨合的地方。
十七岁的喻泱也会说起以后,说十多年后的魏疏,看上去很难过。
“你和我说,没关系的。”
旁边还有自动贩卖机,魏疏买了汽水,暑假即将来临,在这样的夜晚倒是吹散了热气。
她开了一瓶,递给喻泱。
喻泱低下头,“我该请你的,毕竟是你生日。”
魏疏哦了一声,“她应该给未来的我送温暖去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但是魏疏实在不像是会跟这个词语挂钩的人,喻泱喝了一口汽水,捂着腮帮子缓了一会才说:“她当然高兴了,我回去的时候,魏疏的公寓几乎都是她添的东西。”
“所有的计划都要被她打乱。”
喻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懊恼,“我跟魏疏分居之后基本互不干涉,也不会去对方的公寓。”
“分居多久了?”
魏疏问。
“几个月了。”
“在小馒去世之后吗?”
魏疏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喻泱:“你怎么知到的?”
“她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
说完喻泱叹了口气,“我就是这样的,话很多,藏不住。”
魏疏嗯了一声,“她回来之后和我说我和她以后有个孩子,我让她怀孕的。”
喻泱:“……”
实在是很逗,明明这么沉重的话题,喻泱都忍不住笑了。
魏疏:“你很可爱,她也是。”
喻泱咬着易拉罐的边沿,“你变了好多,你以前不夸我的。”
魏疏:“因为我想你再多喜欢我一点。”
喻泱愣了愣,她觉得很不真实,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校服,这样的晚风,这样的魏疏,都像个泡影。
“那你之前还不搭理我?”
魏疏摇摇头,“相信感情对我来说很难,喻泱,我也只是对现在的你会这样说。”
听上去
特别混蛋,但是喻泱觉得这个时空的自己能和魏疏这么突飞猛进的发展,也跟魏疏的态度分不开。
也能理解,人就是这样的,对特定的人很难说出所有的话,就像她那么话多的人,还不是对魏疏咽下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问不出口,那魏疏是说不出口吗?
“很痛苦的,”喻泱想到那个箱子,想到那一封封书信,想到字迹里作为旁观者都能感受到的爱,太痛苦了,“我没办法再和你过下去了。”
她难过到表述方式都出错了。
明明是夏天的晚上,魏疏却感觉到喻泱冷得发抖。
她坐近了一些,一只手揽住喻泱,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反正我在这里,你可以把我当成她,也可以不把我当成她。”
魏疏的心态好了很多,之前那种失控的感觉她自己消化掉了。
随即而来的是很多疑问。
她总觉得在这十一年里发生了至关重要的事情,让她,让未来的自己不得不缄言。
这段时间她和喻泱保持着那种你追我赶的状态,喻泱提起未来,有点害怕,又有点心疼。
可是十七岁的喻泱是白纸一张,她很难多想。魏疏爱她就爱她这种纯白,沾染过后的欲罢不能,所以她也不会勉强喻泱。
二十八的喻泱被她抱着,身上裹挟着深重的哀戚,像是比天崩地裂还还严重的后果。
喻泱有点不好意思,在她看来,这个魏疏还小,她却那么大了。
魏疏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抚的手拍着喻泱的背,最后亲了亲喻泱的额头。
结果两个人待得太晚,错过了末班的公交车,魏疏在路口等出租车。
喻泱站在她的边上,喻泱看到对面还有一家烘焙店开着,在绿灯亮起的一瞬间跑了过去。
魏疏还没反应过来。
喻泱回头:“你别过来。”
路上没什么车,魏疏看着那个小跑的背影。
喻泱跑进去,买了个巴掌大的蛋糕,还好有的买,她的裤兜里还有一百块钱,本来这种小的不给蜡烛,她干脆花钱买了一盒。
“魏疏!”
又是红灯了,喻泱站在对面看着魏疏。
魏疏也看着她,红灯积了不少车,她们隔着车流看向彼此都不真切。
喻泱因为跑步心跳得
飞快,她想到日记本上写的今天妈妈夜班,爸爸出差,我要和魏疏睡觉的话。
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什么都敢想。
可是这样的魏疏的确很好,好到她越发觉得这是一个梦了。
魏疏穿着校服,她们高中的校服裤腿很阔,有些个矮的男生的穿起来堆在脚踝,后来改版换了抽绳的。
给魏疏的却只到脚脖子,她穿着白袜子,球鞋是连绯绯口里的联名款,他们班上的男生都馋哭了的那种。
她站在路灯下,后面是已经关门了的店铺,绿灯亮起,反而是魏疏先跑过来了。
“你也溜得太快了。”
这边还有一个公交车站,路过的出租车上写着有客,空车有点难等。
喻泱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一边给小蛋糕插上拉住,一边抱怨,“以后打车可方便了,用手机就好了。”
魏疏:“以后有我。”
喻泱看了一眼,没接话,只是给蜡烛点上,火柴还不好使,好几根才点染。
“凑合一下吧,你许个愿。”
魏疏闭上眼许了个愿,吹灭了蜡烛。
喻泱晃着腿,看着有些空的街到,说:“我本来觉得你只喜欢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魏疏:“然后呢?”
她其实觉得有别的原因,白映语根本不是那个理由。
“直到我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写满了情书。”
喻泱低着头,她脑子里还不断地想到那天,那是小馒走后所有事情都收尾后的第二个星期,她实在是很伤心。
和魏疏吵架几乎成了常态,一般都是她单方面的那种,爸爸妈妈都劝她冷静,魏疏也很难过的。
这点喻泱当然知到,她只是怨恨自己,人总是会对最亲近的人发火,像是知到对方不会离开一样。
那时候自己多自信啊,笃定魏疏爱她,只爱她一个,哪怕也有过心灰意冷,自己生病的时候魏疏陪着白映语做手术。
不过后来喻泱也觉得是自己没说。
她要是说了,魏疏肯定会过来接她的。
可是……可是……连绯绯说她做作死了,就不能直接点吗。
喻泱想和魏疏好好谈一谈,她推了手头的工作,回家整理东西,小馒的东西。
小馒死后,曾经的物件都是魏疏收的,放在她们的储
物间里。
喻泱本来就不爱做家务,储物间都没进过几回,她手机里关于小馒的一切都删得干干净净,但是想念无处安放,于是进去翻相册。
魏疏都打印了出来,做相册,写上日期,哪天在哪里,吃了什么。
她的话跟喻泱相比太少,可是在这方面一向很仔细。
储物间东西很多,大部分是喻泱的东西,她总是买很多没用的,没地方放,也用不着,就堆在里面。
结果翻到了最底下的一个纸盒,用胶带缠了很多很多次,厚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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