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包裹在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里,裤脚随意地挽起一些,露出细细的脚脖子。同样纤细的大腿上放着那台灰色的苹果笔记本,笔记本上插着beats的耳机,放着一首名叫《overflowing》的歌——朱煦一眼就认出来,那是WAV乐队的新歌。
她前几天刚加进歌单。
看清WAV乐队的名字之后,朱煦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之前。
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白净女孩,也很喜欢这支乐队。
朱煦觉得冯小姐应该很高。
朱煦觉得冯小姐应该很漂亮。
朱煦觉得冯小姐应该喜欢这支乐队。
朱煦还觉得冯小姐应该……
打住。
哪来的那么多“应该”?
过气猪场饲养员:最近做面膜的次数有点频繁啊
朱煦:“是啊,最近工作太操劳了,再不补补看起来就要超过30岁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哪有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那是瘦的,颧骨都能看见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多吃点,听到没?
过气猪场饲养员:等我过十天过去让你看看我的厨艺
朱煦笑:“好啊。”
她刚才起了些波澜的心,好似平静了些。
因为冯斯谣不会做饭。
冯斯谣说,她不爱做饭,以后也不想做,她比起做饭甚至更喜欢洗碗。
冯斯谣说,两个人都不会做饭也没关系,以后她有钱了买了豪宅,请个新东方毕业的高级大厨。
冯斯谣说……
打住。
冯斯谣是谁?
好像看出朱煦的笑容有点失落,冯小姐问了句。
过气猪场饲养员:今天不开心吗?
朱煦不想装了,笑容垮下来:“有点。”
过气猪场饲养员:就知道
过气猪场饲养员:峰会结束了,我今天终于回住处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冯小姐吹了声口哨,于是画面左下角,立刻冒出来一只活蹦乱跳的粉色生物。
朱煦:“哇!”
冯小姐把它抱到自己胳膊上,让镜头对准这只小猪。
小猪的鼻孔湿湿的,睁着懵懂的一双眼,冲着朱煦拱啊拱。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头像,三个月大的小香猪
过气猪场饲养员:她可爱不?
朱煦:“好可爱!”
朱煦:“她叫什么呀?”
过气猪场饲养员:她叫臭臭
朱煦:“?”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有时叫她小臭猪,小坏猪
朱煦:“???”
不好意思,她莫名觉得有被冒犯到呢。
过气猪场饲养员:谁让她总是不听我的话
过气猪场饲养员:动不动就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家出走
朱煦:“……这么调皮的啊。”
朱煦又开始担心起来:“可是宠物小猪离家出走,岂不是很危险呐?它都没有自保能力的。”
过气猪场饲养员:嗯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以前就弄丢过一只,我很爱她,可是她不见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以为找不回来了,特别特别伤心
过气猪场饲养员:还有一只在这边搬家的时候带不走,就送人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这是第三只
冯小姐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直在RUA着小猪,朱煦压根没仔细看冯小姐发的文字,她眼睛无法从小猪身上挪开,忍不住给它说好话:
“她还挺聪明的,能听懂口哨指令呢。”
过气猪场饲养员:猪其实很聪明的,智力相当于3岁的人类
过气猪场饲养员:比有些人都要聪明多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说对吧
朱煦:“……”
朱煦面无表情:“你再内涵我,我就挂了。”
对面的镜头靠着冯小姐的胸口,此时一阵晃动。
冯小姐憋笑应该憋得挺辛苦的。
镜头又一晃。
这次,朱煦看清了冯小姐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她轻轻“啊”了一声:“冯小姐,原来你结婚了啊。”
冯小姐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后很快地闪出了画面。
非常少见的,她甚至主动切断了视频通话。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朱煦已经打着哈欠,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给对方发晚安,才等到冯小姐的回复。
过气猪场饲养员:嗯,我结婚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在很多年前,和我的初恋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把自己嫁出去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单方面的
朱煦的手一滑。
于是手机正正好砸在她的鼻梁上,她揉了揉鼻尖,皱着眉重新点亮微信,冯小姐已经将刚才的话全都撤回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撤回了一条消息*4】
过气猪场饲养员:不早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晚安
过气猪场饲养员:明天见
朱煦犹豫着,打了“晚安”,发出之前又删掉了。
转为了语音框。
她说:“晚安,冯小姐。”
她说:“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另一边,大洋彼岸的伦敦。
午后的阳光正盛。
冯斯谣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点开两条语音,反复听了好多遍。
然后才将它们收藏起来。
……
第3章
3
和奇奇怪怪的冯小姐聊的时间久了,夜里,朱煦逐渐会开始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回18岁,大一下学期,那间没有独卫,也没有阳台的小小五人寝。
“那个叫冯斯谣的女生,好奇怪的。”
大学室友A把18岁的朱煦拉到一边。
然后指着离门口最近的床位上,带着白色耳机,满脸淡漠地正在学习的女孩。
“她从来不和我们说话,用鼻孔看人,拽得要死。”
大学室友B:“就爱出风头,连思修课都坐第一排。拜托,谁要跟她抢啊。都大学了,傻子才搞学习。”
路过的隔壁寝同学D:“就是,GPA4.0了不起吗?成绩再好,情商这么低,谁会喜欢她啊。”
朱煦想,可是GPA4.0真的很了不起啊。
大学室友C:“班花什么的,都是那群眼瞎的蠢男人们评的。”
大学室友A语重心长:“煦煦你刚转过来,不要找她玩,知道吗?”
路过的隔壁寝同学E:“反正你找她,她也不会理你的,哈哈哈。”
……
听上去是个很可怕的人啊。
可是朱煦歪着脑袋,盯着女孩子瘦削而沉默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看了许久。
发自内心的评价只有四个字。
——她真好看。
令人足以忽视性别,而产生心动的那种好看。
*
18岁的朱煦,圆脸,爱笑,声音柔柔的,脸蛋软软的,脾气也软软的,经常顺手帮同学一些小忙。
微胖的体型,讨喜的长相和如名字一般和煦的性格,让她在转专业过后,迅速成为了这个班的女生圈里,最具人气的女生。
而和她隔壁床,每天晚上脚对脚睡着的冯斯谣同学,则是全班公认的最气人女生。
兼班花。
与级花。
朱煦没有自制能力,她最佩服的就是自律的人类了。
所以在人气女王鼓起勇气,正式向气人女王发起第一次有意义的对话前,她已经暗中观察冯斯谣很久了。
她听说冯斯谣家庭条件似乎一般;
她知道冯斯谣独来独往,去食堂吃饭是一个人,去公共洗澡间淋浴也是一个人,逛街还是……噢,她嫌浪费时间,她不逛街。
她知道冯斯谣每天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然后借着晨光去小树林里背半小时的单词,再踩着点去一食堂的一楼,买7:00-7:30供应的2元钱素汤粉,外加一碗蛋酒或豆浆,和一个茶叶蛋,合计控制在6元内的早餐;
她知道冯斯谣无论哪一堂课,都雷打不动地坐在正中央第一排,全系每个老师都认得她;
她知道冯斯谣大一的时候曾经无意中提起,她的高中平时水准本来是可以上清华的,因为高考的时候涂歪了几个大题的答题卡,所以才来了这所处于第二梯队的985;
她还知道,从“冯斯谣自认清华人,看不上咱们H大”的恶意流言传出来后,冯斯谣再也没和班里任何人,有过学习以外的谈话。
然而仅止于观察,还不足以让私生饭小朱同学,鼓起向爱豆搭讪的勇气。
契机在于前天的体测,小朱同学悄咪咪偷看到了冯斯谣的体测单。
冯斯谣172cm,才46kg。
反观朱煦自己。
163的个子,体重约等于1.3个冯斯谣。
真是世界的参差。
而且啊,冯同学这么瘦怎么可以呢?给风一吹就要飘走了吧!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秉承着“要让自己的爱豆吃得好一些”的朴素动机,朱煦起了个大早,制造了她和冯斯谣的第一次“偶遇”。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朱煦端着自己全是肉的餐盘,支棱起人生中最灿烂的微笑,指了指冯斯谣对面的座位。
冯斯谣抬眉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默默地把自己的餐盘往里挪了点。
“啊,谢谢~”
朱煦眉开眼笑,很自觉地在对面坐下。
又摆出一副很苦恼的模样,自言自语:“哎,刚才不小心刷多了一份牛肉,吃不完了,这可怎么办?”
冯斯谣又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好像带着些许困惑。
朱煦等的就是这个对视。
她喜笑颜开,把一碟加量的牛肉推了过去:“同学,不如你帮我解决一份吧!”
冯斯谣大大的双眼皮眨了眨,眼底好像更困惑了:“为什么会吃不下?”
朱煦内心:啊,冯斯谣的声音好御!
表面:“啊?就,点多了啊,就吃不下啊,哪有什么为什么。”莫名心虚。
冯斯谣指指她餐盘里的一碗牛肉粉,两碟加料牛肉,一盘油条。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一直都吃这么多么?”
朱煦还是:“啊?”
冯斯谣学着朱煦平日的口吻:“'老板,一份大碗牛肉宽粉,加两份牛肉,加两勺红油,不要香菜不要蒜,葱往死里给;再来份油条,要刚炸好的',我应该没记错吧。”
朱煦:“……”
无话可说,唯有尬笑。
“哈哈,你记得好清楚啊。”
真开心呢。
被爱豆记住是因为饭量大。
哈哈。
冯斯谣“嗯”了声,又淡定地专注于自己的蛋酒。
一边用勺子优雅地饮着,一边说:
“我第一次见有女生吃这么多的,所以印象深了点。”
“……”
朱煦笑不出来了。
这个看着高冷的班花姐姐,简直是聊天宝才,朱煦捡到鬼了。
她想立刻回宿舍收拾箱子,然后开着火箭,连夜从这个星球逃离。
然而好不容易开的话头,不能让它就这么死了。
朱煦硬聊:“我想减肥……”
冯斯谣:“不用减。”
朱煦:“那我就是想少吃点……”
冯斯谣:“能吃是福。”
朱煦:“……”
这种福气你自己怎么不要!
对方软硬不吃,朱煦只能承认:“好吧,我这份是给你打的。”
冯斯谣看着她:“为什么?”
朱煦放弃伪装:“我觉得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朱煦自暴自弃:“我观察好久了,你平时连午饭都不吃肉,这样营养怎么跟得上啊。”
朱煦强行圆谎:“而且同学,你这么瘦,我这么匀称,我和你睡同一边床,要是哪天床自己塌了,大家首先看的肯定是我,而不是你,我很有压力的诶好不好!”
朱煦看到,冯斯谣薄薄的唇,好像往上勾起来了一小下。
转瞬即逝的弧度。
然后伸手接过了她推到两个人中间,已经尴尬地摆了一阵子的卤牛肉。
于是冯斯谣也有一碗牛肉粉了。
高冷地说道:“帮你吃了,不用客气。”
朱煦也笑:“那就谢谢你啦。”
谁能想到呢。
高冷的小班花冯斯谣,原来竟是个死傲娇。
*
朱煦后来才发现,这位冯同学,她傲娇到什么程度呢?
哪怕两个人已经瞒着三位室友,在食堂共进了两个多星期的早餐,在朱煦心里,冯班花的“娇”度甚至都快超过“傲”度的时候,在寝室或者是其他同班同学多的场合,冯斯谣还是要装作和她不熟。
某个周六下午,和室友A走在一起,路上碰到了冯同学,朱煦习惯性绽开笑颜挥挥手:“嗨,冯……”
冯斯谣就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掠过了。
漂亮的脸蛋又冷又臭。
连个打招呼的眼神都懒得给。
这就有点不像话了吧冯同学?
和她的革命友谊有这么见不得光吗?
朱煦的心情也不那么美丽了起来,直到她回了宿舍,点开手机扣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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