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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救我(近代现代)——九流书生

时间:2022-04-23 09:31:01  作者:九流书生
  “这个是……”汪董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
  “犯法了。”我只告诉他这几个字:“你说,我要怎么去做呢?还是说,汪董希望我怎么做?”
  汪董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片刻后他双手放下了照片,整个人身体往后靠,重重呼吸,走之前说道:“左总说得对,我差点被他蒙蔽了,犯法的事情是做不得的。”
  “汪董,路上注意安全。”我微微笑了一下,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看他出门时踉跄了一步,心中隐隐觉得可笑。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在别的地方,汪成会有什么下场,但是既然撞到我手里了,他就跑不掉。
  等汪董走后,我点了一份煲仔饭,随意吃了几口后,就看到几滴鲜红的血落在了桌子上,我停下了筷子,看着越来越多的血滴,立刻意识到自己又流鼻血了,起身拿着纸巾捂住了口鼻,有了之前的经验,我没有再仰着头,而是按照医生说的用冷水轻轻湿润鼻腔。
  但是血有些止不住的迹象,没一会儿洗手池这边便有了许多血迹。
  血是温热的,我手机在旁边响了的时候,只能捂着口鼻去看一眼,发现是陌生号码,我就猜到了应该是江一航,这人就像是阴魂不散,无论我拉黑了他多少次,他都能换一个新的号码。
  血就从指缝里溢出了,我一手扶着洗漱台,一边冲洗脸,折腾了许久,这血才终于止住了。
  我想着的确是要去医院看看,总不至于是什么绝症吧?
  出了茶餐厅,结了账,拿着车钥匙去对面的洗车店将车开了出来,回家的路上看到老人家在摆摊卖烧饼,也就顺便买了两个,准备回去当做晚餐。
  车驶过银行的时候,正好那边正在盘算,押送车和警察就站在旁边,我看了眼,说实话以前我也想去当兵,然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法去,也去不了。
  挺遗憾的吧,现在也弥补不了了,只能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
  我正好赶在了下班高峰期,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带着的滚烫烧饼也凉透了,下车把车门随手啪地一声关了起来,准备拿着钥匙回家,却不想刚走几步就鼻腔开始湿润,我现在对这个情况基本摸熟了,立刻捂住了口鼻,想着快点回去处理,但没走两步眼前就开始晕眩。
  太阳的确是落山了,但那种还带着一丝丝微光的天际在我眼前忽近忽远,看得我很难受,勉强走了两步便靠在车的前盖,整个身子都在往下滑,控制不住。
  我知道自己要晕,想要保持清醒而不能,直到坐倒在地上,记忆的最后是灰蓝色的天空微微裂开的一道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这次没有戴呼吸机,感觉要稍微好一点,睁开眼时明亮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只能局促地阖上。
  “醒了?”许医生的声音响起,我微微半阖着眼睛,适应了灯光之后才笑了声:“许医生。”
  “你都快成医院的熟人了,不然办个年卡会员吧,给你住院打八折。”他手里拿着病历,冷冷地看着我,随后又上前摸了一下额头,触觉有些凉,我下意识想要躲开,然后他这脾气就忍不住了,呵斥道:“别动。”
  还是低烧,据他所说,我是被好心人打了120送过来的,是一个外卖小哥,庆幸我隔壁的小姑娘喜欢点外卖,不然我死外面都没人知道。
  他这张嘴说出来的话一向不太好听,我已经习惯了。
  鼻子已经不流血,但身体很虚弱,我能感觉得到没有力气,有种在水里漂浮了很长时间的浮肿和虚弱感,但实际上我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浮肿起来,反而更加消瘦。
  “你的低烧有多长时间了?送来的时候鼻腔流血,我去给你做了一下检查,检查显示你的头颅之前收到过撞击,里面有淤血,但并不太符合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症状,我怀疑是其他原因,正好你醒了,等会去做个全身检查吧。”许医生的语速快而稳,我点点头,正好,我也准备做个全身体检的。
  “对了,你最近有服用过什么药吗?”他问我。
  “没有。”我很少吃药,最近更是没有服用过。
  许医生走后,我靠在医院的病床上,大概是跟这里有缘了,手机就放在我旁边,里面有很多未接来电,我回复了一下小朱的电话之后,其他的就没再管了。
  汪董放弃自家的侄子放弃的很快,这边把他吸毒的视频直接递交给了警察,就等着他清醒后进行逮捕,等他出院了,估计就开启监狱生活了。
  许医生安排我的身体检查是在下午,我没什么太大的不适,自己就能走着过去检查,旁边的小护士跟着我,小心翼翼的,我看着觉得有些好笑。
  “你送来的时候,胸口和脖子上都是血,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小护士叹了口气:“检查一下吧。”
  “这不是来检查了吗?”我穿着医院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我记得和江一航分手那会儿,穿这病号服虽然有些大了,但还算是合身,现在却有些不对劲,看了眼自己手背上泛青的血管,知道自己的确是消瘦的厉害。
  一套身体检查下来,我也累了,以前打架,跑步,到处玩,都不会觉得有多累,现在只是做几个检查便有些喘不上气,我也害怕会用力过大而再次流鼻血,每次流血的量都不少,我也怕自己扛不住。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我是刚刚睡了一场午觉,梦里回到了老家,还是奶奶去世那会儿,屋子里只有奶奶一个人,我清楚的记得这个时间,外面站着邻居,屋子里躺着的是奶奶,但是当我走进大门的时候,身后的吵闹声越来越远,小小阴暗的屋子里,奶奶坐在靠椅上,她低着头拿着针线,似乎是想要把线头穿进小小的针孔里,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用。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心中明明清楚这是奶奶去世的时间,但还是忍不住靠近她,轻轻喊了声她。
  我看到她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我只能半蹲下身子,从她手里接过针线。
  “你怎么来了?”奶奶问我。
  “想你了,就来了。”我的确很想她,每次都忍不住想她,如果我能早点懂事,就应该早点明白人的一辈子只有这么长,过一天少一天,想要见的人会越来越远,直到有一天到来,就再也见不到了。
  “唉,你这小孩,怎么什么地方都到处跑?”奶奶轻轻呵斥了我,她的手有些凉,没什么温度,微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这个屋子,不像是太阳的光,也不像是灯光,我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她就捏着我的手,无奈又疼惜地说:“早点回去,别走夜路,本来就八字弱的很,哪里能经常走夜路,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这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我应该去哪?
  我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就醒过来了,许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我犹疑地问道:“我不会是得了绝症吧?”
  “绝症也算不上绝症,但的确是棘手了点。”许医生将检查报告单放在了手里,他看着我,同情道:“你患有再生性障碍贫血,非常遗憾的是,错过了最佳最佳治疗时间,现在是重症的情况,你需要住院,需要治疗,否则死亡率很高,明白了吗?”
  我愣了一下,随后在许医生疑惑的目光中笑了出来,真是命运弄人,难怪我梦到了奶奶,原来到后来,我得了和她一样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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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四恶(2)
  我奶奶去世之前, 她就生病了,但是没有像我一样不断地流鼻血,她只是很虚弱, 虚弱到走不动路, 虚弱到躺在床上胸膛只剩下微弱的起伏, 瘦弱的身体在暗黑的屋子里, 带着即将垂死的难以言喻的味道。
  我记得我就在旁边, 竭尽全力也抓不住她,只能低着头给她轻轻擦擦手, 听她无意识的闷哼。
  现在我和她一样, 这也算是祖孙血缘了吧。
  “如果不治了, 能活多久?”我说了,我不怕死, 但我怕生病, 我怕明知道死亡就在前面, 还要拖着病体,孤独地走向它, 与其这样,不如彻底放飞自我了。
  许医生似乎很诧异我的说法, 他愣在原地一会儿,才缓慢开口:“这个不是什么绝症, 能治, 你别想着能活多久,你只要努力活着, 努力配合我就行。”
  我笑了一声,难得这个一向对我没什么好脸色的医生现在能缓和下来和我说话了。
  “乐观点。”许医生走过来,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这个病呢, 需要慢慢资料,但不是什么不能治的病,你好好听话,我保证把你治好。”
  他没懂我的意思,但也不太需要懂得,我不是为了谁而放弃治疗机会,只是我看过病死的人最后走的是什么路,所以我怕了,我畏惧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试图抬起手,但的确很累。
  许医生不止我一个病人,他还得去查房,离开后病房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再生障碍性贫血……这么小概率的遗传病,还是被我中奖了。”想着这件事情,都觉得有些好笑,怕什么来什么,真是麻绳专挑细处剪。
  手背上挂着点滴,冰冷的液体通过针管流进了我的血管里,微微有些生疼,我不用照镜子几乎都能猜到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而后门打开了,我看到江一航站在门口,他似乎是跑着过来的,扶着门框喘气,死死地盯着我看,声音嘶哑地喊我:“齐哥。”
  “嗯。”我随意应了,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里想着很多事情,五花八门的,但最后再一想如果真的要死,这墓地还得找好了。
  想着不允许土葬,可我想在离奶奶近一点的地方,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名义上的父母估计不会来处理我的后事,他们巴不得永远不要和我见面,虽然我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现在住的地方,听到旁边人说你晕倒被送到了医院……齐哥,你怎么了?”他有些恐惧又担忧地看着我,我没法形容他现在的样子,但的确是少见。
  我想着这个病治疗的话,费时间,费力气,我也不知道这治疗的过程痛不痛苦,其实大部分病人之所以能撑住痛苦而又漫长的治疗期,无非就是因为有人在等他回家。
  但我呢,我呢?我应该没有人等了,就剩我一个,我会为了自己而活,也可以为了自己去放弃,不管做什么选择,都不需要再有什么顾虑。
  其实我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如果一开始我没有来这里,如果没有和江一航在一起,再往远一点扯,如果我从来没有对父母的爱有所期望,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我可能不像现在这样有钱,可能也会像现在这样生病,但我至少是高兴的去见奶奶,而不是半死不活地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和乱七八糟的人。
  沈叔想到了很多事情,估计他也没想到我会生病,如果我放弃治疗,那我就得提前安排好沈佳佳的事情。
  江一航在我旁边坐了很久,他似乎是说了很多话,但是我太困了,迷迷糊糊听了一些,也没有赶他走,整个人提不上力气,也没有心思去说什么。
  他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醒来旁边就没人了,点滴已经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拔的针,我坐起身拿起旁边的手机,翻找了一下公司副总他们的联系方式,交代了一下公司项目问题后,本想继续看一下文件,但手背上滴了两滴鼻血,我就不敢了,扶着墙去了洗手间,好在这次只是滴了几滴血就停了。
  镜子里的人脸颊消瘦,双眼有些无神,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背上沾着鲜红的血痕,说是狼狈,不如说是病了,我这样不懂医术的人都能看得出病的不轻。
  “怎么就这样了呢?”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试图让自己看的更加清楚一点。
  江一航的父母来找我的时候,属实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这边刚刚处理完公司来慰问的人,后脚江一航的父母就来了。
  我对他爸妈着实没什么好感,以前我和江一航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总觉得是我带坏了江一航,对我从来没什么好脸色,我也不想理会,现在想想,我哪有这个本事带坏江一航?
  他父母来的时候还拎着水果,我都没敢要,但他们放下水果后,第一句话就是:“放过一航吧,求求你了。”
  我就知道是这句话,我也想放过,问题是他不想放过我。
  “他好不容易才来了这里,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学了最喜欢的专业,你也看到他当初多么努力,算是我求你了,你放过他,他这辈子不能毁在你手里了。”江一航的妈妈几乎要跪下来了,我头疼的要命,就听到她絮絮叨叨地说:“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知道放过他,否则你那不是爱他,你是害了他!”
  “说完了吗?”我要不是身体不舒服,多多少少得给这两个人说道一下,但现在我只能长话短说:“我和他已经结束了,如果你们能把他拖走,让我安安静静地养病,我也非常乐意。”
  江一航大概是得到了消息,他冲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课本,我眼角余光瞥视到了是刑法课,想起了之前因为动了他的刑法书,我们两个打了起来,大打出手,连狗都被吓得躲在了旁边。
  也是那次,胃有点出血了。
  “齐哥……”他看着我,而后扭头看向他爸妈:“你们来干什么?你们回去吧。”
  “我们再不来,你就要被这个人给毁了!”他父母吼道。
  我靠在床上没有说话,只是按了铃,护士很快就进来了,察觉出异样后,立刻驱赶他们离开,走之前我让他们把水果一起拿走。
  江一航后来还是混了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做完二轮检查,被护士扶着回来,准备躺床上睡会儿,结果一见到他,头又开始疼了。
  “齐哥,我不知道我爸妈会来。”他的神情不像是装的,但这个对我而言也不太重要,我现在挺想抽烟的,主要是检查太累,那些药剂很难喝,烟瘾就有些犯了,想要抽根烟压压胃里翻腾的药味。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们慢慢治病,你想怎么做都好。”他蹲下身子,在我面前,小心翼翼道:“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微微阖眼靠着沙发,想了想从烟盒里抽出根烟,轻轻咬着,没有点燃,疲惫地侧身蜷缩在沙发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懒得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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