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粥,黑米粥,紫米粥,清粥,香菇瘦肉粥,海鲜粥……
随便一数就有十多种,估计是把粥铺所有的粥都来了一遍,摆在桌子上满满的,我这个星期都吃不完。
“嘶。”肚子疼,本来还不疼的,就因为把这十几种粥提溜进来,大概是扯痛了伤口,我一下子扶着桌子,弓着腰,一动都不敢动,只能小心翼翼地托着肚子,生怕出血了。
没一样是我喜欢吃的,但是的确很久没人给我送过东西了。
小朱赶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到晚上了,她是我的小秘书,来的时候还不忘记把公司文件连着水果篮一起给我端过来,气喘吁吁地跟我说:“左总,你挪地方了也没告诉我一声,我都去您之前住的地方找了。”
“忘了忘了。”我看了眼那一堆文件就觉得头疼,小朱还继续说:“老板,我从外面度假回来带了一点养生的,说是对胃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胃疼?”这小姑娘倒是细心,以前是因为她毕业于那所大学,现在用她是因为她的工作能力和人品都挺不错。
“我当然知道,你办公室的胃药我又不是没看到,还有一堆止疼药。”小朱把我屋子收拾了一下,她男朋友也跟着帮忙,反而弄得我不好意思了,但我一个病人,也只有坐着的份,小朱临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要加工资。
“行,行,加工资。”我的确喜欢这个活泼的小姑娘,真心对我好的人,我都挺喜欢的。
“对了老板。”小朱关门的时候,还扒拉了一下,她探着头跟我说了一件让我有些郁闷的事情,她说:“我去您之前住的地方的时候,看到了学弟。”
我没说话。
小朱小心翼翼地说:“他问我您在哪,我没告诉他……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不是。”我说完这两个字,又接着告诉她:“我们分手了。”
我不是没想过和江一航分手,只是我从来没想过这句话是由我提出来的,我努力地追逐他的脚步,我以为这辈子我都要追着他走。
现在想起来,我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开始提这辈子,本身就幼稚可笑。
小朱和她男朋友走了,看样子应该快要订婚了,屋子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我躺着都舒服了很多,医生让我最近每天都要去换药,因为他不放心我的自理能力。
如果我是医生,我看到我的病人刚刚出院又回来,缝合的伤口刚刚弄好又裂开,我也得暴躁,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他……
晚上一般是最难熬的时候,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反正伤口一般晚上最疼,吃了两粒止疼药才算是好点,手机里一堆未处理的信息,还有各种各样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就一边看文件,一边躺着睡,这东西催眠,加一点英文单词的课程,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在密密麻麻的疼痛中睡着了,只是不太安稳。
醒来的时候,也不过早上五点不到,太阳还没升起来,外面的云层隐隐透着点光,我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以前十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今天花了半个多小时来洗脸刷牙,因为腹部受伤的原因,我小幅度动作地洗漱着,看上去有些滑稽。
“滴滴滴——滴滴——”手机铃声又响了,我看了眼还在沙发上震动的手机,决定先不管它,等洗漱完了再慢慢磨蹭过去,手机已经不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学校的电话,江一航曾经把他设定为紧急联系人,这两年他也接过两次学校的电话,一次是江一航打篮球的时候摔伤了,还有一次就是江一航斗殴。
“艹,一大早的真晦气。”我嘴里还叼着勺子,准备把昨天的粥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手机被我丢到了一边,不打算接这个烂摊子。
电话又在响,响个没完没了,我只能接听一下,顺便让辅导员把这个紧急联系人号码给删了,换成他妈的吧,反正当初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爸妈以命相逼,现在好了,我把他们儿子还给他们。
“您好,请问您是江一航的朋友吗?”之前辅导员给我打过电话,对我也算是门儿清了,上来客道了一声后,便立刻说起了正事:“一航在学校里突然晕厥,送去了医院。”
“我不是他朋友了,我们绝交了。”微波炉到了时间,发出叮的一声,我靠着餐桌,一手举着勺子,一手举着手机:“我给您一个号码,这是他妈的,晕厥这么大的事情我承担不起责任,您还是找他爸妈吧。”
“啊……啊?”辅导员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语气都变调了,我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报着那个我看着都心烦的号码:“15799015657。”
“哦哦。”辅导员这才反应过来,斟酌了一下又说:“情况看起来比较严重,你真的不来看一下吗?他一直叫你的名字。”
“找他爸妈。”我忍不住叹气:“不瞒你说,我也才从医院出来,现在还躺床上。”
“哦哦,对不起打扰了,祝您早日康复。”辅导员连忙说,而后挂断了电话。
你说,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刚出院,还躺在床上的人去照顾另一个人。
更何况我能伤成这样,还多亏了江一航,这孙子下手从来都没分寸,后来到我旁边哭,我都觉得很可笑啊。
我住院是他打的,他住院是我打的,草他这个傻逼了,要不是怕坐牢,我就应该用刀捅了他……但是他和我的自由相比,我又觉得他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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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恶(8)
我猜到了辅导员肯定会打电话给江一航的爸妈,但是我没想到他爸妈居然没来,最后还是又找回了我。
这次倒不是辅导员找我了,而是江一航。
这么多天都没去公司,正好赶上例会,还在办公室看招标文件,结果小朱就跟我说江一航来了。
来就来了,我都没来得及让人把他拦住,他就靠着刷脸上来了。
这也怪我,之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惯着他,整个公司其实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只是我承认了,他没有回应。
原来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有了端倪,只是我没看出来而已。
“老板,江先生来了。”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和我有不正当兄弟情的人,小朱和其他人一般都称他为江先生。
江一航脑袋上还包着纱布,看上去比我还要凄惨几分,站在门口似乎不太敢进来。
我看到这玩意就糟心,几天前他跟别人滚床单理直气壮的样子可没有半点可怜相,现在这副又是装给谁看了。
“我不认识,带出去吧。”我觉得是时候要告诉保安和前台把这人列到黑名单了。
不过闹成这么难堪的地步,也属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齐哥。”江一航在门关起来的前一秒把手伸进了进来,小朱不得不停下来,他就挤了进来:“我们能聊聊吗?就一次,如果这次之后,你还是坚持分手,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小朱被我俩挤在中间有些为难了,我看了一会儿,让小朱出去了。
诺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我和他,他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运动服,头上的纱布还渗血,乱糟糟的头发顶着,和以前特别爱干净的他判若两人。
“你昨天出院了……但是没回去。”他就在我面前,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告诉我:“我在家里等了你很久,然后去医院等你,医生说你走了,我又回家等你了,我炖了鱼汤,医生说黑鱼汤对手术后的刀口有好处,但是小朱说……说你……不在这里住了。”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齐哥,你回来住好不好?”他这句话应该说了好几次了,其实他自己也应该说出这句话来,最后等到的也只是拒绝,果然他又开始用以前的那招:“我发烧了,在学校晕倒,老刘说你把我爸妈的电话号码给他们了。”
我依旧没有说话,随手点了根烟,他有点想要阻止我抽烟,但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吭声。
“我知道我犯错了,但是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他仰着头看我,这样子我是真的稀罕,我要是不喜欢他,也不至于大老远背井离乡来这里,他来这里上学,有朋友,有老师,有同学,我有什么?
我在这座城市,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
“江一航。”他不怎么抽烟,以前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抽烟,现在我不确定了,但他应该是讨厌烟味的,我把烟喷在了他的脸上,看他被呛得咳嗽,又告诉了一个他应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
“我劝你尽快搬家,找个住的地方,别等新房主上门了,把你扫地出门。”
没错,我把那套房以低价挂到了中介,准备直接卖了,那房子地段很好,很抢手,没别的原因,纯粹是被恶心到了,想尽快处理掉。
值得庆幸的是,房子还没过户给江一航。
“那我搬去跟你住,我无所谓住哪里。”江一航看着我,我就觉得很有意思了,这他妈是把我当傻子了?
“你住你的狗窝吧,我养条狗,都比你忠心。”他的脸色在我这句话下开始变得铁青,大概是他从小到大也没人这么跟他说过话,自尊心有些受不住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江一航生气的时候,总是有点征兆的,比如我现在就看得出来我应该是激怒了他,他盯着我看,后来又忍了下去:“齐哥,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我看着他,说实话,这张脸是真的好看,连头发丝都是我喜欢的样子,就是这玩意脏了,我告诉他:
“给我上。”
他应该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个要求,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我忍不住想要笑。
“好。”江一航意识到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他跟我说:“什么时候?回家好吗?”
“好啊,今晚你回去等着。”我说。
“你的伤还不能……做剧烈运动,我可以等一段时间,等你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江一航一副体贴我的样子,看得我胃里一直都在翻涌,一股股血气往上涌,我跟他说:“没事,我迫不及待想要上你了。”
“……好。”他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他出去之后,我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把他给打发了,顺便打电话让小朱告诉公司的保安和前台,以后别再把这人放上来。
胃里翻涌起来,我以为我能忍得住,最后还是跑去洗手间吐了,呕出来的不是食物残渣,而是血,一洗脸池的血,有的溅到了我的手背上。
说实话,我是愣了一下的。
血的味道有些重,嘴里的腥甜味让我一直犯恶心,不断干呕,开了水龙头把血冲了下去,洗干净手,漱漱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口血吐出来了,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
就是这么一跑,肚子上的伤口有些扛不住,开始变着法地疼,是那种断断续续地拉扯着疼,我只能靠在洗手间休息一下,才慢慢挪回了沙发上。
江一航有句话说得对,我这样的身体,暂时还真没法做剧烈运动。
想起来可笑,以前我和他为了争谁上谁下的问题闹个不停,最后还是败在了他的温柔攻势下,他轻声趴在我旁边喊我:“齐哥,让我进去吧。”
我就妥协了。
“老板,陆总来了。”门外传来了小朱的声音,我这才从梦里醒来,不知不觉又恍恍惚惚地小睡了一下,估计是电话打不通,小朱跑上来敲门了。
“嗯。”我嗓子哑得厉害,爬起来应了一声,敲门声又想起来,我脑子稍稍清醒了一点,意识到这个声音小朱没听到,便提高了声音:“进来吧。”
陆桥这次是作为合作公司想要来谈业务的,不过来的只有他一个,一进来就像是进了自己家,十分不客气地坐在了我旁边的沙发上。
“昨天出院,今天就来上班,不想活了?”这张嘴说出来的话的确不怎么好听,我懒得搭理他,他就自顾自地倒水,小朱极有眼色地把门带上出去了,但还留了个缝。
“我来的时候碰到了江一航那小子,他还在你公司门口的花坛上蹲着。”陆桥翘起了他的腿,闻了一下办公室的烟味,问我:“你办公室没开换气吗?怎么这么重的烟味。”
“我抽的。”我靠着沙发不想动,肚子上突突地疼,谁有空搭理他。
太阳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屋子里开着冷气,我听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太过疲惫而不想睁开眼看一下。
“你和那小子分手了,不准备找别人了吗?”
陆桥的声音离我太近,我一睁眼就看到了他,平心而论,陆桥长得不错,眉眼俊朗,是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人。
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准备找。”陆桥对着我,我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一种名为“渴望”的东西,这样的眼神我太熟悉了,以至于我都不想动弹,只是告诉了他一件事:“我是上面那个,要不……你委屈一下?”
果然,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愣怔,他飞快松开了手,靠回了自己的位置。
撞号了,这种事情放在这个场景的确是有些尴尬。
“你身体不行,还不如好好躺着享受,不然会伤口裂开的。”陆桥还是有些不死心,两个成年男性的荷尔蒙在这办公室逐渐漫开,冷气就在他头顶,都不能让他清醒一点,我从不知道自己这么招人稀罕。
烟盒里只剩下两根了,我扔了一根烟给他,一根叼在嘴里点燃,打火机随手甩在了茶几上,笑着问他:“我不怕,陆总要是肯让我,这死肚皮上我也愿意。”
“你真牛逼。”他鲜少爆粗口,这次估计是憋不住了,深深叹了口气,也拿起烟点了。
“晚上喝酒去?”我问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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