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校门口,面前冲过来辆自行车。“北!终于见到你了!”人高马大的身影坐在自行车上叫他。
李辰悦吓一跳:“谁?”
许亦北抬头才发现是江航,解释说:“没事儿,我发小。”
江航看看他身边这阵仗,旁边是李辰悦,身后还有个司机,抓着车把结巴:“啊,那什么……我来还你钱啊,对,上回不借了你五千块吗?这都要高考了,肯定要还给你啊。”
许亦北想说你不是没借成吗,看看他转来转去的眼睛,回头跟老陈说:“陈叔,你就在外面吧,悦姐待会儿送我进去,我先跟我发小清个账。”
李辰悦说:“你去吧,还有十分钟,拿完赶紧去上课就好了。”
许亦北过去,朝江航递个眼色。
江航下了自行车,一边掏口袋,一边往学校院墙那儿的花坛走,嘴里小声絮叨:“靠啊,要不是杜辉告诉我,我真不知道,你居然跟应总……”他扭头看看,又接着说,“你们家怎么跟看犯人一样啊?”
许亦北压着声音:“我现在跟犯人也差不多。”
“难怪我打你电话死活打不通。”江航又转头看看,掏出什么往他手里一塞。
许亦北一摸,是他的手机,愣一下,立马拉开袖口看表。
“别看了,还个钱顶多几分钟,快去打啊!杜辉把号码存里头了!”江航给他按了解锁,把他往花坛后面推。
许亦北扭头背了过去,一手挡住手机的光,一手翻号码,居然有点儿紧张,胸口都开始不自觉地起伏。
应行走进病房,手里拿着单词表,嘴里还在背单词,抬眼看见吴宝娟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发呆,立马随手卷了几下收裤兜里,走了过去。
“怎么了?”
吴宝娟看看他,茫然一样,摇摇头。
应行皱眉,自从上回以为他出事儿让她受了下刺激,后面她就老是发呆,医生说也许是好事儿,说不定这种场景重演一样的刺激能让她想起什么,但是至今也没看到效果。
一个护士进来查了房,又出去了。
应行站在病床前,又看了看她,发现她头顶多了几根花白的头发,拿了个苹果坐下来,试探着问:“想起什么了吗?”
吴宝娟看他,忽然说:“你瘦了。”
应行低头给她削苹果,笑一下:“要高考了。”
“高考?”吴宝娟好像又迷茫了,“你不是上大学了吗?还是上初中啊?”
应行本来想跟以前一样顺着她话说,爱上什么就什么吧,但是治疗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没用,也只能说实话:“真的,我就要高考了。”
吴宝娟不说话了,坐在那儿,整个人又怔忪了一样。
贺振国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放在墙边,开口就说:“醒了又发呆了?”
应行看了眼那只袋子,袋口开着,里面装着的东西露了出来,低声问:“要去烧纸?”
贺振国干咳两声,没回答。
“早跟你说过,要去烧纸就直接告诉我,怀念亲人的事儿为什么要回避。”
贺振国叹口气,声音更低:“我就想自己悄悄去一下的。”
吴宝娟还在发呆,跟进了癔症一样。
贺振国拿了应行手里的苹果,过去拍拍她肩:“好了好了,吃点儿水果。”
应行站起来,去墙边拎了那只塑料袋:“我去吧。”
贺振国转头看他:“你要去啊?”
“嗯,”应行往外走,“也好几年了,我替你去吧。”
刚出病房,贺振国又跟了出来:“你胳膊怎么样了,好全没有?”
应行说:“好了,纱布都拆了。”
贺振国点点头,转身要进去:“那你去吧。”
应行忽然问:“那天的事儿,你怎么没再问过我了。”
是说他跟许亦北的事儿。
贺振国回过头看看他,一手把病房门带上,挤着眉,额头露出皱纹:“唉,我以前真以为你是开玩笑的,谁想到你跟他……”顿了顿,他又摇摇头,“算了,我这些天想了很多了,只要人还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贺原已经没了,只要你还没事儿就好了,其他我没什么好管的了。”说完他推开病房门,进去照顾吴宝娟了,真就不管了。
应行对着门站了几秒,他会这么平静自己都没想到,自顾自牵了下嘴角,想笑也没笑出来,拎着塑料袋转身下楼。
电动车一路开到市郊的河边,天已经黑下来了。
应行下了河堤,这一块儿不会有人管。他在垂柳树那儿折了根树枝,蹲下来,画了个圈,掏出打火机。
纸烧着了,火光随着风飘飘摇摇。
应行默默看了一会儿,掏出支烟,就着火苗点了,叼在嘴里,扯了下嘴角,声音低低地说:“这几年还是第一回 来看你,以前想不到有什么好说的,我挺来气的,看你对自己的命那么轻率,就想揍你,所以也不想来。”
这世上,什么都可以逃避,只有死是最不值得的方式,因为活着才能真正迈过去。
“但是我想了想,要是你知道活着的人更痛苦,肯定就不会走弯路了,毕竟你是最不希望大家难过的人。”
风吹着,火越跳越小,纸就要化成灰,烟抽了半截,如果算相聚,其实也就这么一会儿,很快就要结束了。
应行拿开嘴里的烟,低下头:“贺原,如果你能听见,就保佑舅妈好起来吧,我不想再做你的影子了。”
火苗灭了,只剩烟在缭绕。
他喉结一滚,舒出口气:“有人在等我,我想走自己的路了。”说到这儿居然笑了,“不然他许的愿会实现不了的。”
天彻底黑了,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没有其他声音。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振了。
应行抬头,像被一秒拉回了现实,伸手掏出来,看到一串陌生号码,眼神一顿,有心灵感应一样,立即按了接听:“喂?”
好一会儿,听筒里只有很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才听见许亦北的声音:“是我。”
应行呼吸也跟着快了:“我在做梦?”
许亦北忽然又低又快地说:“你给我坚持着!就快考试了!”
不是梦,是真的。应行笑了,低声说:“一定。”
听筒里有几秒的安静,许亦北的声音更轻了:“我要去上课了。”
“等会儿,”应行皱眉,“我他妈一句想你还没说呢。”
许亦北那边又是一阵不稳的呼吸声:“嗯。”
应行说:“什么叫‘嗯’?”
“操,”许亦北低低说,“‘嗯’就是我他妈也想你!”
应行扯了下嘴角,声音压在喉咙里:“那不一样,我想你都快想疯了。”
许亦北在黑黢黢的花坛后面站着,江航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了,已经有点儿急了。
他只听见听筒里应行低沉的这一句,胸腔里飞快地跳着,又涩又麻,好几秒,压着呼吸又回了句:“嗯。”
“嗯”就是我他妈也想你就快想疯了。
第82章 马到成功啊老板。
教学楼外面, 太阳开始热辣辣得晒人,气温不知不觉又上升了几个度。
三班的教室里, 连黑板那儿倒计时的牌子都不再更换数字了。
因为高考已经近在眼前。
杜辉跟梁枫从教室后门一前一后地晃进来,被晒得头上都出了汗。
俩人一进来就几乎同时看着最后一排,应行穿着件宽松的深灰短袖,低着头坐在那儿,又在刷题。
“我操,应总你都不知道休息的吗?三模结束才多久,省重点的第一都没你这么拼。”杜辉就没见他停下过,感觉这两个月每天看到他都是这一个样子。
应行头也不抬地说:“马上就要考了,你也冲一下吧。”
“我还不冲?我被你带的都他妈快成三好生了。”杜辉嘀咕着坐下来。
梁枫跟着在前面一坐:“我也是啊,看应总这样,搞得我最近看的书比我过去三年看的都多。早知道我还有这潜力, 那我不如好好学一学了, 说不定咱们现在都一起进特快班了呢,那不就不用在这儿眼巴巴地望着了……”
杜辉一脚踹在他凳子上, 看看应行, 冲他挤眉弄眼,你他妈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提什么特快班啊!那俩人到现在才通过一回电话!
梁枫是惦记高霏呢,被他踹得都懵了, 跟着看了看应行。
应行掀了下眼:“眼巴巴地望什么, 望妻石?”
梁枫一想, 都要毕业了, 他妈的, 不演了, 心一横, 豪情万丈地嚎:“对!我就是!你望不望啊?”
应行说:“那一起望吧。”
“……”梁枫瞪大眼睛,自己把自己给干呛到了,扶着脖子一阵猛咳,“卧槽……你、你俩果然,我就说有古怪……”
杜辉都惊骇地看了他一眼,真是要考试了,这都已经豁出去了。
班级广播忽然响了,老樊的声音在里面喊:“喂喂喂,所有人都去大礼堂集合,赶紧的啊,别磨蹭。”
杜辉的注意力给转开了,直嚷嚷:“操,都要考试了,又干什么玩意儿!”
应行总算停了笔,卷子一盖,站起来出去。
不止他们班,高三所有班级都动了,全在往楼梯口那儿挤。
老樊背着手跟门神一样站在走廊尽头,干咳两声,吸引注意力。
应行一过去就看到他了,停下来:“别咳了,等我呢?”
“跟我过来。”老樊转头往办公室走。
应行跟着过去,进了办公室,看他在办公桌后面一坐,桌上摊着的全是自己的卷子。
老樊翻了翻那几张卷子,直奔主题:“你的分提高得是快,但是时间不等人啊!你说说你,要是早点儿就这么用功,就以你这学习能力,哪会像现在这么赶?得亏你底子不差,不然就一个学期,你再提高也提高不到哪儿去!还好,按照这回模拟考的分,我给你算过了,最后考个本三线还是稳的,发挥得好,说不定还能过本二。”
应行收着手,皱了下眉。
谁都明白,比起以前,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他自己也清楚,但是比起许亦北,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
老樊忽然反应过来,严肃说:“不,不对,我这犯了武断错误了啊,刚才说的不算!还是得拼,什么分数不到考出来都不能作数!”说着又打开抽屉,“谁让我是个负责任的班主任呢,看在你这几个月是真学了,现在身边也没人跟你互帮互助,我请其他几门的任课老师给你梳理了一下复习重点。主要前面老师们都忙,也没空,到现在快考试了才弄完,老丁刚才拿来给我了,呐,你拿去最后再拼一拼吧。”
应行看他递了一沓A4纸过来,接过来翻了翻,除了数学,其他几门的都在这儿了,抬起头,都笑了:“老樊,你真是个优秀的人民教师。”
“少来啊!”老樊瞪他,“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好说话了!你好几次去综合楼那儿的事儿我都知道,还没找你呢!真不知道你干什么了,让人家家里这么防着你,就没点儿数是吧?”
应行扯了下嘴角:“去了又怎么样,又没见到人,快考试了你们不也都防着我吗?”
“哼,知道就好好复习去!”老樊站起来,拖了张椅子在他旁边一放,“别出去,就在这儿看!”
应行坐下来,拿了他办公桌上一支笔,低头去看那些复习重点,嘴里说:“也不是故意说好话吧,真的,老樊,你确实优秀。”
这话是真心的,自己能走到现在,也得感谢他是自己的班主任。
老樊手上托一下眼镜,表情挺受用,偏偏又“哼”了一声,拿了自己的白瓷缸去饮水机那儿倒水,就杵在办公室里看他复习,跟看守似的。
直到应行看完了两张理综的要点,都过去几十分钟了,转过头看他:“我能走了?你非留我在这儿看干什么?”
老樊看看墙上的钟,喝口水,摆摆手:“算了,走吧走吧,反正还剩五分钟了,你也去大礼堂参加动员大会吧,本来是不让你去的。”
原来广播里叫大家去大礼堂是开动员大会,难怪去了这么久。
应行站起来,一下反应过来,高考动员大会,那是所有高三的都要参加?他看一眼老樊,手里的纸一卷,转身就跑出了办公室。
老樊追出门:“这可不是给你开后门儿,你给我过去了也要注意点儿!”
大礼堂里的动员大会已经快结束,主席台上一排老师,从校长到教导处主任,前后讲话都快有四十多分钟了。
到了这种时候,动员大会的性质跟安抚大会也差不多,三句话不离“放稳心态、安心考试”。
特快班就被安排在大礼堂的最前面。
许亦北坐在第一排的中间,回头往后看,没看到三班的人,不知道他们坐在哪儿,可能离得太远了,到现在也没看到一张熟脸。
朱斌坐在他后面,托了托眼镜,手指比划一下:“第七回 ,许亦北,从来了到现在,你这都看第七回了。”
许亦北拧眉,转过头。
刘敏坐在他旁边,跟着转头往后看了一下,小声问他:“你在找应行吗?”
许亦北看她一眼,没回答。
刘敏讪讪笑一下:“我也是听说的,外面有点儿你们的传言,听说你家里就是不想让你们接触才把你送进特快班的,而且上周咱们都参加了保送考试,就你没参加,你来这个班肯定也不是为了保送。”
许亦北淡淡说:“随便怎么传吧,我是在找他,反正又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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