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一打,他就把东西囫囵地全塞进去,然后跑到了邢刻身边,这会儿正岔开腿坐在他邻组的桌子上呢,一脸严肃。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邢刻道:“老师你别问他,我家的事和他没关系。”
许拙在桌下踢了邢刻一脚。
周立没空在意他们那么多小动作:“好好好,那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不知道。”邢刻把最后一本书放进去后,将拉链一拉,冷冰冰地背在了背后。
他从来都不知道邢东海想干什么,也从来没有试图去理解过。
因为想要亲近所以才会选择理解,而邢东海不配这样的待遇。
“这,这……”周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文了。
反倒是坐在桌上的许拙见邢刻背上书包要走,立刻跳下了桌子,跟在了他的身后,语气坚定道:“我跟你一块儿。”
邢刻没说他要去干嘛,周立最开始乍一听许拙这句话都没听明白。
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
邢东海就在门口等着,邢刻虽然平日里不爱主动和人打交道,却也从来不是个怕事的性格。
他是要去见邢东海。
……见邢东海?
回想起邢东海当时在办公室的蛮力,快焦头烂额的周立连忙追上了已经走掉的邢刻和许拙。
附中出去就是保安室,保安大叔就背着手在门口等着,看上去十分严肃。
这个时候的校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许拙抿了抿唇,他没想到邢东海会闹成这样,这在上一世是没有的,上一世的邢东海没有来过学校。
也有可能有,只是那时的邢刻还住在邢家,所以在许拙不知道的地方邢刻解决掉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世他和邢刻都还有三年才成年,未成年的情况下监护人对孩子的控权太大了,连老师都得掂量着插手。
而邢刻那么小的时候被邢东海打成那样,都没有法律能真正制止这样的家暴,如今邢刻十五岁,更不可能有什么人能帮助他和邢东海断绝关系。
临西在这一块的制度太弱后了。
“你真要和他谈?”
“嗯。”
“那我和你一起,咱两一块儿,他再怎么发疯肯定也伤不了你。”
许拙看着很认真,邢刻却是瞥了他一眼说:“本来也就伤不了。”
“靠,你这讲话也太伤人心了。”许拙顿时垮了下去。
差不多也就这时,一直站在门口的保安大叔回过了头。
他奇迹般地一秒就在校园里认出了许拙和邢刻,然后冲他们扬了扬下巴。下巴所指的方向就是邢东海窝藏的地点。
许拙和邢刻对学校附近也是熟悉的,这个信息倒是接收得很清晰。
不过:“他咋一下就知道是我两呢?”许拙狐疑道。
“因为人太多了。”邢刻说。
“什么人多,不就两个……”许拙下意识道,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个猛回头,才发现十一班的学生们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跟在了他两身后。
以之前那些助援队的同学为首,带了不少人,排成一长列,看着气势汹汹地好像要去打群架。
可仔细一瞧,又能明显瞧出他们动作下的紧张,显然是没做过这样的事。许拙回头时,齐齐朝他露出了打群架必输的心虚笑容。
而等邢刻和许拙走到校门口,站在那的保安大叔也不着痕迹地拉住他们,低声道:“你们走慢点,让他过来。在靠学校这边的街道我们好管,过了这街道我们就不好管了,晓得不?”
他说这话时还配眨眼表情,仿佛传授的是武林秘诀。
而邢刻才踏出校门,那边等了半天已经耐心消耗到极致的邢东海,果然就怒目圆瞪地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
感恩。
第79章 “那你蹭蹭。”
这是一场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揭晓的战争。
邢东海不知是不是在门口蹲太久, 大脑给蹲麻了。他看见一群学生从学校里边走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他们是和邢刻一起的。
他怒火中烧地朝邢刻冲过来,等走到邢刻眼前时, 才意识到这一点。
并进而发觉, 他已经被包围了。
邢刻后边是足足二三十个同学,左边是许拙, 右边是保安大叔,周立在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
人多到根本不可能让邢东海胡作非为。
而邢刻站在这些人的中间,和邢东海记忆里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长高了, 眉眼变得更锋利,更冷沉。浑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和邢东海相像的地方。
就连那独来独往, 遭人冷眼的待遇,似乎都已经在悄无声息中被改变。
命运笼罩的阴暗在逐渐退却, 这样的陌生仿佛刺中了什么,邢东海的怒意一下就冲上了脑门。他伸手一把揪住了邢刻的衣领, 满眼红血丝道:“老子不同意你去考试!不同意他妈听见没!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周立第一反应是护学生, 将邢东海挡开:“邢刻家长有什么你好好说,孩子成绩好能去参加比赛是好事,咱们做家长应该理解支持- -”
“理解支持?我呸你妈的!我把他拉扯到这么大,他理解我没,他支持我没!这小子现在成天到晚在外边潇洒自在, 他老子住院了他连个人影都没有!你是他老师,我倒想问问你,你们学校就培养这种不懂孝顺、伤风败俗的小孩?”
“哎哎, 你有话好好讲, 别污蔑我们学校啊!”保安大叔插嘴道。
“就是, 还说我们学校, 你把身上的臭酒味先洗洗再说话吧!我隔这么远都闻得到!”一个十一班的同学忍不住也道。
邢东海怒目圆睁。
他显然是气极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之后,竟然后退两步,从附近垃圾桶里捡出了个没喝完的饮料瓶,然后一个猛朝那个说话的同学丢过去:“你他妈再给老子瞎说一句试试看!”
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惊叫,说话的同学脸霎时白了。
而邢东海还在喊:“敢跟老子横,老子当年横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
那是没喝完的饮料瓶,被邢东海丢出去力道极重,破空声听着都让人心脏骤停。
附近的同学连忙散开,唯有许拙眼疾手快地后退两步跳起来去接。饮料瓶在他手上砸得比篮球还重,发出嗡鸣,手骨麻痹。
他落地后连忙去安慰被扔的同学,告诉他没事。同时耳朵听见周立在前侧喊道:“邢刻家长- -”
许拙还以为周立是去拦那口无遮拦的邢东海了,才刚放下一点心,却不想下一秒又听见周立接了句:“邢刻!”
伴随着“砰”地一声重响。
那完全是拳到肉的声音,吓得许拙心肝一颤。直接将饮料瓶丢到一边,然后朝邢刻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原本在他身边的邢刻已经不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冲上了前,用比保安大叔和周立还要更快的速度到了邢东海面前,然后对准他的脸,毫不留情地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这一拳的力道没有丝毫收敛,邢东海的脑子瞬间就木了,方才还在说的“是我儿子就归我管”被强行打断。
而一旁的保安大叔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朝邢刻看过去。
就见邢刻的眼睛和表情全都是黑冷的。
他拳头砸下去的时候,好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而他打的仿佛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死物。
眉眼里泛滥出来的阴狠让人心惊。
邢刻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一拳砸下去之后很快就跟上了第二拳。少年人的力量已经很充足了,拳拳生风,半跪在地上,仿佛要就这样将邢东海打死。
“可以了,可以了!”周立在这样的拳风下都没法近邢刻的身,还是保安大叔冲上前去拿身体挡住邢刻,大叫道。
与此同时许拙也冲了上去,用刚刚被饮料瓶砸到麻痹的双手用力抱住了邢刻挥拳的手:“阿刻!”
周立见机拉下邢东海,将他往反方向拖。而邢东海则在一阵剧烈的深呼吸之后,脑袋一偏,朝地上吐出了一滩血,里边还混杂着足足三颗牙。
全场都静了。
身后的同学们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没见过这样激烈的场面,也没想过场面会变成这样。
而周立则在确定邢东海还有呼吸后,连忙就要从口袋掏手机叫救护车。
号码还没拨出去,被他拉扯的邢东海便伸手一巴掌将手机打在了地上。
“少、少看不起人,想用救护车来接老子?你做梦!”邢东海击落手机之后,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周立担心他站不住,在一旁小心谨慎地看护着。
可邢东海却只看向对面的邢刻,邢刻也一直盯着他。
这两人就像野兽一样。一个阴冷地将所有的情绪内收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积攒了多少令人心惊的想法。而另一个则不管不顾地将一切表露在脸上,张狂和愤懑都是一目了然的。
邢东海又吐了一口血沫出来,然后伸手指着邢刻道:“打老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笑了。
许拙抱住邢刻的双手的动作忍不住变成握住他的手腕和手背,掌心轻轻在邢刻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顺着。
“有种。但这事没完。”邢东海咧开血嘴指着邢刻道:“我告诉你邢刻,我邢东海说不让你走你就别想走,你是我养大的,是我儿子!你就得他妈给我留在临西,留在我身边守一辈子!我听人说了,那比赛走了之后就是一直走,要考上了就能留在北城是吧?你他娘别想!老子不走,你他妈哪里也别想去,死都得给我死在临西!听见了?”
邢东海的表情越说越狰狞,到最后整个眼睛都开始充血,恶狠狠地对邢刻说了最后一句:“这事没完。”
“不是,邢刻家长……”
“滚!”
邢东海用力甩开还试图言语沟通的周立,摇摇晃晃地转身走掉。
几乎同一时间,身后被许拙拉住的邢刻也抽掉了自己的手,矮身下去拿起了书包,背在背上,然后对许拙说:“走了。”
“邢刻?”周立站在中间,看看好像随时会倒在地上的邢东海,又看看朝反方向走的邢刻,彻底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而许拙则乖乖和老师同学们告别,然后转身追上邢刻说:“不是只是见见吗,怎么先动起手了?”
邢刻冰冷的声音在附中校门口留下余音:“和他讲不明白。”
“所以就动手?这- -”
一条街,两个方向走。
只剩下同学们和老师还有保安站在原地。
同学和老师都是一脸无措的表情,唯有那保安大叔神情复杂地看了眼邢刻走掉的方向。
回想了一下他方才在瞬间决定下手的那个狠样。
这保安大叔是个伤退兵,见过最无情最残忍的人。这种人和普通人的思维、底线、看世界的角度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遇见问题的反应方式受到经历的影响,通常也极端、野性、爆发力极强,不受社会规定制约。且一旦阈值打开,基本不可能回到普通人的生活模式。
保安大叔喜欢在学校上班,是因为学校作为文明的构建者,在输送一批批按照文明准则去生活的学生。这让他觉得有安全感,能距离回忆里疯狂的战场远一点。
可方才邢刻下去的那一拳,却又唤醒了他久违的记忆。即便成绩再好,刚刚那小子也绝对不在能让保安大叔感到安全的范围内。那是个在社会准则边缘徘徊的苗子,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掉到外面去。
届时所有的优秀都会变成武器。
“周老师啊。”保安大叔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周立:“你这学生得看住喽,要看不住,以后得是个大麻烦啊。”
*
有些伤口一开始显现不出来,回到秘密基地就显现出来了。
许拙细心地上了膏药又上纱布,蹲在邢刻面前,担忧地捧着他的手说:“疼不?”
邢刻垂眸看他:“不疼。”
“不疼个屁。”许拙竖眉道:“都破皮了!邢东海的脸可真硬,吃什么长的。”
这心是真偏,邢东海脸都快被打烂了,可许拙却只看得见邢刻的手。
邢刻没动。
见许拙索性坐在他面前,像小狗一样担忧可怜地看他手的表情。竟也渐渐觉得那只手疼起来,心念微动地舔唇道:“你觉得疼?”
“什么?伤口?”许拙说:“那当然啊,再深点我都觉得能看见你骨头了!”
“可没伤在你身上。”
“那伤在你身上我不能疼啊?你又不知道疼,我就替你疼呗。”许拙瘪嘴道。
邢刻看着他,双眼变得特别黑。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邢东海的时候他内心分明没有太多激荡的情绪,只是觉得处理邢东海最好的方式就是动手。这个过程里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报复的快感。
可脑内的某些区域却还是兴奋起来,让他后来额外地想碰许拙。
而许拙竟就那么乖地在他手面前呢,像只蹲在狼面前的小羊。
邢刻看了他一会,扯了扯唇道:“想它不疼么?”
“肯定啊。”许拙不假思索道。
“那你蹭蹭。”邢刻低声道。
许拙一愣:“……啥?”
“用脸。”邢刻提出了他脑海中某个诡异的念头。
这想法太奇怪了。
但却在他活跃的脑区疯狂乱撞,邢刻说出来后就有点后悔。
他平时不是这样不能克制自己的人,但对邢东海出手好像确实刺激了他,连这样古怪的要求都能提出。
许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脸?蹭?阿刻你这要求是不是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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