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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道夫轻笑了一声，他是个严肃的人不假，但他毕竟跟人打交道久了，知道有时候幽默和和蔼都必不可少。
“看来你的心情很好。”
“当然。”
“这么晚叫我，想来应该是迫不及待和我分享了。”
“当然。”
“为了谁呢？”对方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光芒
卡洛琳先是一愣，很快就拉开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当然是，为了白金之塔。”
第二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苍蓝色从天亮开始就一直牢牢的把控着天幕，阳光柔软的落在整个白金之塔上。这座古老而现代的法师塔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晰，露出了三年来的创伤。虽然因为和平会谈的原因，白金之塔被匆匆打扫修正过，但三年的战争依然带给了它不可磨灭的伤痕。
废弃的实验楼，教学楼，在某些角落里缺少维护的路边石块露出了裂缝，有青草从里面钻出来。可是这里依然是生机勃勃，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早上一个半人马推开了教堂的大门，他照例来找无面的神像进行祈祷。神像从战争初始就已经有了，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哪一位女神的雕像。一开始的时候不少人还有着警惕和嘀咕。但渐渐的，随着战争的胶着，时光的流逝，已经没有人会在乎这点了。
不知道是哪一位神祇，就意味着似乎什么都可以朝神像倾述，也不必担心不同信仰之间的对抗。渐渐的，这具无名神祇像，反倒成了众人的归属。只是半人马一族不同，他们背弃了大地女神，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重新选择一位神祇。
而这位神祇……
半人马祈祷完，无意识的，又或是冥冥中的某种存在牵引着他，让他抬头。
他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
这具没有五官的神像出现了清晰的五官。有了五官，这个原本朦胧的影像陡然清晰了起来，仿佛有人撕开了迷雾，露出了这位神祇的样子。
她冷静又自制，目光看向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半人马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的四肢着地，整个上半身都随之匍匐，低声念诵：“神祇啊……请聆听您的信徒的话……”
卡洛琳站在窗前，她一夜没有睡，看着阳光一点点的升起，穿透云层，驱散迷雾，最终洒落在整片大地。阳光透过窗户落到她的发间，光点顿时跳跃起来，仿佛她整个人也随之发出光芒。她是距离那位新生的准神祇最近的信徒，她的信仰之心比任何人都要坚定。她看到无数的信仰之力一点点亮起，慢慢的去到它们应该前往的地方。
这时候，通讯器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卡洛琳沐浴着光芒，勾起唇。
她看了眼阳光的尽头，阴云围在阳光的边缘蠢蠢欲动。卡洛琳笑了笑，转过身，大步朝前。
“是了，还少一场胜利。”
一场宣告神祇诞生的胜利。
第136章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窸窸窣窣的声响响起，就好像是阴暗角落里的老鼠。
“失败了……”
“……神罚”
通讯声在房间里滴滴的响起，可是没有人能理会它。过了好一会儿， 才有痛苦的呻吟传来，这声音极为痛苦，仿佛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惩罚。一直细碎响起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下去， 沉默无声的漫溢， 过了好一会儿， 才有人低声的， 用包含痛苦的声音说道。
“我们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卡洛琳走在路上，她听着有人在说话。
“自从和平会谈， 天气都变好了。我们多久没看到过阳光了。”
“大概神祇也期望和平吧。”
“对了， 听说那些神像突然有了五官，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都不敢踏入教堂了。”
“是有点奇怪，不过……我都祈祷习惯了。有了五官以后，我觉得反而安心了点呢。”说着这话的人突然顿了顿，又压低了点声音， “不过我大着胆子看了下那个神像，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它特别像诺玛·希尔！！”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看看了， 仿佛是拜学霸！她可是我从学生时代就开始每次考前都拜一拜的学神呢。”
“可不是，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有她在，白金之塔肯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卡洛琳听到这句话，眼眶一热。但说话声还在继续着。
“听说她失踪前已经是半神的水准了……以前总觉得她很古板，但是现在又觉得， 如果她在就好了。”
是啊，如果诺玛·希尔在，那就好了。卡洛琳发出了一声低声叹息，这个声音引起了说话人的注意，他们急忙转头朝卡洛琳的方向看过来。在看到卡洛琳后，他们的样子有些尴尬，急忙拘谨的解释：“执行官大人，请不要在意。我们就是，我们就是……”
谁都知道，执行官曾经跟诺玛·希尔不和，甚至达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在这里说诺玛·希尔的好，那不就等于说卡洛琳的坏话吗？
一想到这里，两个法师都感觉到脖子上升起一阵寒意。
虽然诺玛·希尔很好，但是这三年来，卡洛琳牢牢的把控着整个作战部，只要在那个铁血营地里待过的人都知道这位执行官大人的强硬手腕。
“没事。”卡洛琳笑了笑，“我也很期待我的导师能回到白金之塔……没有她在的白金之塔，真的是，太寂寞了啊……”
她这么低声的说着，湖绿色的眸子里有着落寞。让人很轻易的忘记了她话里那句我的。众所周知，她一直都这么叫着诺玛。尽管诺玛·希尔从不承认她们之间有着师徒关系，而在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卡洛琳是借此抱诺玛的大腿，为她打开在白金之塔的局面。
过于具备野心和行动力的女性总是会受到人们的不喜，谴责，尽管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当初卡洛琳初到白金之塔的往事了，但这两个说人闲话的法师本身也是白金之塔的老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彼此看了眼彼此，最后都选择了沉默。
卡洛琳转身离开。她走出几步，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喊声。
“执行官大人！有你在的白金之塔也很好！”
那一刻，有莫名的暖流流淌过心底，卡洛琳回过头，她脸上露出诧异，很快就变成了浅笑，她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过于清澈，就好像是少年记忆里，最为珍惜的少女的纯真的笑容那样。引得两个年纪已经不小的法师一阵脸红。
卡洛琳转过头，她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没有多久，转角处转来了安娜·乔伊斯。她依然是一身正装，走在卡洛琳身边，表情还带着一点迷幻。卡洛琳扫了她一眼：“你见到她了？”
谁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安娜深吸口气，最后重重吐出来，点点头：“是的，我见到了……我真是没有想到……”过了一会儿，她又扭头看着卡洛琳，“我是不是在做梦？那样的世界真的存在。我甚至……我甚至……”她看着周围，目光中已经露出了一点嫌弃。
看到了理想国中的白金之塔，谁还想要待在这里呢？这里饱受摧残，满是勾心斗角的人群，还有很多不长眼又有野心的人们想要蜂拥过来分一杯羹。这里的掌权者在老化，在堕落，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破败。
卡洛琳扫了安娜一眼：“这里映照着那里。没有这个白金之塔，就没有那个白金之塔。”
安娜重新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绪，看着卡洛琳的眸光也充满了敬佩。她可做不到卡洛琳这样的平静，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诺玛那么信任卡洛琳，甚至称呼对方为最靠近自己的人。换做安娜自己，她无法这么清晰的分辨这些。不过她长期担任卡洛琳的副手，对卡洛琳的能力多少也有个了解。
在好不容易平静了思绪后，安娜这才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正事：“军谋部发现了联军粮草并没有运行的痕迹。”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凡是战争，都要优先控制粮草，保证每个战士能吃饱饭。卡洛琳的脚步顿了顿，皱起眉头：“是奇袭？”
“我们初步是这么判断的。”安娜点点头。
“内应找到了吗？”卡洛琳又问。
奇袭一定要有效果才行。而白金之塔可不是随便冲击一下就可以击败的地方。哪怕现在处于和平会谈时期，但战争派依然获得了一席之地，整个白金之塔依然是在武力控制之下。如果和平会谈无法一次性打压下战争派，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联盟借用和平会谈的时机，送来了什么人。
这一点卡洛琳已经感受到了，她可忘不了，跟自己导师在神国共同御敌的经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卡洛琳冷笑：“联盟的小老鼠也太多了点。”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安娜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顿时拧起眉头。
“没什么。”卡洛琳冷着脸，她不能把神国的战争告诉安娜，被一个远古的神祇视作眼中钉这种事情，如果造成安娜的倒戈……卡洛琳不能让自己的导师，自己的神祇冒险，一丝一毫都不行。
安娜见状，耸了耸肩膀，也不再细究，转而提起别的：“议院那边怎么说？”
一想到跟鲁道夫的交谈场景，卡洛琳就露出了冷笑，她动了动唇，吐出个单词：“观望。”
这句话让安娜皱眉，她想了想又问卡洛琳：“你没有告诉他……？”
告诉他，新的神祇就要诞生，即将诞生。无论是谁，在这个时间节点投向神祇方向，都应该会获得极大的好处。她很快就对上了卡洛琳冷漠的眼眸。说是冷漠，其实也并不算，因为卡洛琳的眼睛总是带着微弯的弧度，无论她心情如何，起码看上去，都仿佛带着春水一样的笑意。
但是此刻这汪水冷得像是冬天里的冰渣子。
“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神祇的祝福呢？是谁为了神祇流血牺牲，奉献生命。是谁站在前线，不顾性命。”
是他们，是他们这些年轻的血液。
年轻人总是过于冲动，也过于热血。但往往世界的变局都是年轻人创造的。
安娜不做声了。
“那我们……”
卡洛琳看着安娜：“我们不用管敌人如何走向。需要奇袭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安娜屏住了呼吸，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动。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被动防守着，面对联军的咄咄逼人，面对对方的无理取闹，谁不是受够了呢？
“可是……”安娜皱眉，“如果我们不能一击必杀……”
“我们可以。”卡洛琳转身，她捏住了安娜的肩膀，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们有这个大陆最多的法师。”
“但法师过多会引发元素的混乱。”安娜急忙回道，“白金之塔此前那么多规则，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卡洛琳无声的咧开嘴，她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挥动了一下，在法术的牵引下，元素欢呼雀跃，又无比顺从。她看着这些微小的粒子们的跳动，转头看向安娜：“你忘记了我们的神祇吗？你还记得理想国的模样吗？你想一想，那一位的权柄到底是什么？”
安娜的呼吸顿时激动起来，她点点头：“机不可失。”
在所有人都还不明白那一位新生的神祇到底有什么能力的时候，这将是一出盛大的亮相。
“她……她会降临吗？”安娜压抑着激动问。
“只要信仰心足够。”
安娜顿时明白了：“我去安排。”
鲜血与生命，这从来都是召唤神祇必不可少的仪式。
第137章
白金之塔里还是一片的和平迹象， 但是异动已经渐渐发生。
“最近会场里的声音似乎小了很多。”戈德温抬起手，他的手指有力纤长，白皙得就好像保养得很好的妇人。他坐在会议室里， 这已经是他们这些代表来到这里的不知第几次会议了。戈德温环顾四周，从第一天过后，卡洛琳就再也没有出席过任何一场会议。
似乎用无声的拒绝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面对这种情况， 代表们多有谴责， 被说话的白金之塔的代表们显然心中有气， 又只能强迫自己忍耐下来， 甚至带着抱怨的附和。
为什么会想不开，非要战争呢？
明明是一个女人，就不能像正常女性那样， 和平又善良吗？
长期待在实验室的老法师们不太明白这些事， 他们只觉得战争已经持续太久了， 白金之塔已经到了负荷的边缘，三年来，人员一直在减持，没有新增的学员， 除了战斗的减员以外，还有很多逃离的人。如果放任战争这么持续下去，有法师做出了数学模型预估，不出三年， 白金之塔将彻底消失在这片大陆上。
白金之塔已经屹立了上万年。它能留存至今的原因，不是因为它的强势和战争！
很多人都这么说，并且坚信着这个理论。
“他们大概是忘记了。在白金之塔建立的初期，因为兼容并蓄的理论不符合人类一贯的策略，当时发生了多少次战斗。”卡洛琳拢了拢自己的领口， 吐出一口长气，话音里都带着讥笑。
那些带领着整个班级的学生以自杀式袭击换来的敬畏，那些被拖上战场依然坚毅不屈，为了避免同袍动摇，主动求死的人们……
这些惨烈的历史终究因为双方的和解而作为不应了解的阴暗面沉寂下来，渐渐的被人遗忘。可是有的人忘记，就有的人记得。卡洛琳还记得从资料室的底层翻出这些几乎一碰就会散成的灰的历史的时候样子，那是她第一次跟随贝拉·纳尔森，来到那个古老的图书馆的底部。
当贝拉·纳尔森翻开资料的最后一页，上面用深色的墨迹写下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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