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玄武将目标放在了天神的尸骸上。但天神死后,祂的尸身便被司刑收敛。百年间,玄武尝试了无数次,都没能从司刑手上取得天神的尸骸。
“缓过劲来就走吧。”司刑收起桌上的笔墨纸砚,准备离开神殿。
玄武撑着刚被雷击的身子站起来,踉跄前行,跟上司刑的脚步,“回府找太一么?”
司刑回头瞥他一眼,不明所以。玄武笑道:“走,我也去瞧瞧那小仙童,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太一是司刑五十多年前从人间带回来的小孩儿,看着乖巧灵动,和神界这些呆板的神截然不同。
司刑眉头一皱,但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司刑府邸。
玄武瞧着司刑简朴的府邸,摇了摇头,打趣说:“要我是你,我就把自己的洞府修得又大又豪华。”
“能容身便可。”司刑走上台阶,缓步跨过台阶。
“啧啧啧,你们这些人神啊。假清高。”
玄武不相信凡间飞升之神一点贪欲也没有。在他眼里,这类神明都是虚伪的。但司刑是一个特例,因为他已经虚伪了千万年。
玄武看向司刑,恍惚间又觉得,他就是个符号,是天道置于此间的意志。
忽然,前方司刑微微侧过身子。
玄武不解,迈上台阶的脚步一顿,“你怎么……”
“啪!”
一泡不明黑色液体从天而降,砸在了玄武头上,黏答答往下掉,糊住了整个脑袋。
“哈哈哈!砸中啦!”黑发明眸的少年从院子里跑出来,瞧见完好无损的司刑笑意僵在脸上,连忙刹住了前进的脚步。
“你没事,那砸中的是?”少年偏过头,看向门口。
青年外貌的神被浓稠的黑色液体糊住了脸,清洁咒丢了无数个仍旧无法清理,只得闭着眼睛原地打转。一个玄黑色的蛇头从神的后领探出,盯着少年,猩红的舌头一伸一缩,“嘶!”
“啊!玄武神!哈哈哈,好久没见你了。”少年认出来人,蹬蹬跑出院子,一跃跳到玄武身上,伸手抱住蛇头,亲昵的蹭了蹭。
“太一,你弄的什么东西,怎么清理不了?”玄武放下少年,蛇头看着自己人头上的黑色液体,问少年。
太一扣着手,小声道:“是西极深海章鱼神的墨汁啦。”
“啊!那你可害惨我了。”玄武看着太一,重重叹了口气。
西极章鱼的墨汁沾上就洗不掉,只有等待三五年,任其自然褪色。
太一垂下头,愧疚道:“抱歉抱歉,我本来是想整司刑……”话音未落,他被人揪住后领,提进了院子。
“诶!别。”太一蹬腿挣扎,道歉说:“司刑,我错了,别打我!”
“啪!”七寸长二指宽的戒尺打在少年白皙的臀部,发出清脆的响声。
太一趴在长凳上,抱着凳子头,眼眶湿润微红。
玄武赶紧走进院子,把太一从椅子上抱起来,给他提上裤子。
“算了,算了不是大事。”玄武的蛇头缠绕上自己的人头,满不在乎道:“不过短短几年就消了。”
“就是就是!玄武都不在乎,而你就知道打我!”太一抱着玄武的胳膊,躲在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司刑。
司刑面无表情,半阖着眼,用戒尺轻轻敲了敲身前的长板凳。
太一一个劲摇头,抱着玄武的手紧了紧。
司刑见状,目光一沉。
玄武赶紧当和事佬,笑着道:“算了算了,司刑,他还是个孩子。”
司刑看着两人,等了会儿,不见少年过来,丢下戒尺转身进了屋子。
“司刑……”
太一从玄武身后跑出来,可才走两步就不敢再跟上去。见司刑脚步不停,他急得原地跺了跺脚。
玄武笑了起来,揉揉太一的脑袋,推他一把,鼓励道:“去吧,好好道个歉。按照司刑的性子,他罚过你,就不会再生气了。而且,他应当不是怪你乱丢墨汁,而是担心你。西极那地方全是魔气,你贸然前去,太危险了。”
*
余鹿停下回忆,看向洛玉生,暗叹了一口气。
洛玉生不再与他们寒暄,抬手便祭出了一件法器——季玄清的青玉拂尘。他手拿拂尘,越过余鹿,看向不远处的沈濯,淡道:“来吧,司刑,咱们再打一次。输的人,就地自裁吧。”
第60章 神陨
洛玉生的语气就像最寻常的比试邀约。
余鹿看着他,觉出危险的味道,拉住正要应战的沈濯,劝说:“沈濯,我来吧。他依附季玄清,很可能已经拿回了自己的一半神格,你以凡人之躯对上半神,很可能没有胜算。”
沈濯拍了拍余鹿的手,平静道:“放心,没事。更何况我与他之间,还有这个世界的恩怨要解决。”
余鹿闻言,缓缓松开拉着沈濯的手,眉头紧蹙。
沈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路边折下一截细长的青竹。他以青竹为剑,指向洛玉生,做了个请战的手势。
洛玉生敛眸,祭出拂尘,释放出灵力。
他身后的玄清观弟子依次跑出来,绕着两人围了个圈。这便是他们的擂台。
沈濯将灵气注入青竹,洛玉生一甩拂尘,两人几乎同时上前,缠斗一处。
前世今生两辈子的对立,剑宗两代人的情仇,皆系于这一战。
洛玉生招式大开大合,完全不在乎周遭的人墙;沈濯则克制许多,常因周遭有人,强行中断剑招。
“洛玉生这小人。”云九言攀着人墙,见了这种局面,不由对洛玉生的行为咬牙切齿。
余鹿紧盯着圈内二人,眉头皱出深深的“川”字。
他猜得没错,洛玉生已经在季玄清的帮助下,拿回了自己的一半神格。此时他已是半神之躯,对上仍是凡人的沈濯,有着天然的优势。人面对神时,会被灵压克制,只能施展一半的能力。即便如此,洛玉生仍觉不够,还让玄清观弟子筑起人墙,以此约束沈濯施展剑法。
这卑劣的手段令人不齿,但效果拔群。不过两个来回,沈濯便落了下风。
洛玉生出招谨慎,几次见沈濯露出破绽都没出手,而是一步步将人逼至角落。他强占先机,始终挡在沈濯的上前放,沈濯几乎贴着人墙与洛玉生过招,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沈濯,你和他讲什么规矩,直接破了包围圈打啊,管这么多做什么?”云九言见沈濯劣势,恨不得翻过人墙,帮沈濯对付敌人。
“他不会这样做的。”余鹿上前一步,按住着急的云九言,沉声道。
云九言见余鹿如此镇静,也慢慢冷静下来。
确实,沈濯不会这样做。就像他恨剑宗,却从未想过用阴谋诡计对付奕剑阁一样。他做事,向来是堂堂正正。
云九言叹了口气,别过脸,不忍再看。余鹿站在人墙外三步远,悄然将灵力聚在掌心。
“唰!”洛玉生手中的拂尘对着沈濯的头颅扫下。
沈濯将青竹横在头顶防御。“咔嚓”一声脆响,青竹应声断裂。
沈濯绕着人墙后撤,洛玉生步步紧逼。
眼见沈濯已经紧贴人墙,退无可退,洛玉生眼底泛起杀意,骤然续起灵力,攻向沈濯。
与此同时,余鹿也动了。他迈开脚步,企图突破人墙。
刚一动作,便被一道强横的灵力阻拦。余鹿不得不后撤抵消冲击。他抬起头,季玄清一袭青衣,缓缓降落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看不见圈内的情况,余鹿十分烦躁,一对鹿一般的大眼睛,渐渐染上狠戾的红,冷声对季玄清道:“滚开!”
季玄清抬起眼皮,扫他一眼,不为所动。
余鹿忽抬手召来几缕黑雾,黑雾落地化作狰狞的魔物。魔物站在余鹿脚边,朝季玄清露出了凶恶的獠牙,大有季玄清不让步,他就放魔物咬死他的气势。
季玄清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余鹿受到挑衅,周身魔气暴涨。
“余鹿,我没事!”沈濯的声音从圈内传来。
余鹿操纵魔气的手顿住。他飞到半空,略过季玄清,看向沈濯。
圈内局势已经逆转了。洛玉生步步紧逼时,没有留意自己的身后。沈濯凝气为剑,织就剑网,将洛玉生团团包围。洛玉生攻向沈濯时,身后剑网落下。他不得不回身防御。
他后撤的瞬间,沈濯便顺势成了战局的主导。无数重剑阵丢出,与剑网呼应,让洛玉生疲于应对。
剑气如雨落下,不时擦过皮肉,带出一连串的血珠。洛玉生靠着季玄清的拂尘苦苦支撑,再难近沈濯的身。
“神尊,助我!”洛玉生撑不住,看向季玄清,向他求助。
季玄清掀起眼皮,淡漠道:“既是比试,合该先分胜负。”
洛玉生闻言,咬紧后槽牙,忽发了狠。他不顾落下的剑气,径直朝沈濯杀去。
磅礴的灵气当头袭来,沈濯生生接下这一招,而后拽住上前的洛玉生,出手打掉他手里的拂尘,一个过肩摔将人按在了地上。
“滚!”半神灵压袭来,沈濯浑身颤抖,压制的力道渐渐变小。
洛玉生正想伺机挣脱,沈濯却用断掉的青竹,抵着他的脖子。
“沈濯!你这是弑神!天道不会放过你的!”洛玉生高声提醒。
沈濯问:“佛门与剑宗,是不是你屠的?”
洛玉生闻言一怔,随后讥笑道:“怎么,都投胎转世了,还要奉行司刑之神的正义吗?”
“是还是不是?”灵压加剧,沈濯几乎按不住身下的人,他握紧手中的青竹,死死抵着洛玉生的脖颈。
青竹尖端没入洛玉生的皮肤,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渗出。
洛玉生陡然大笑起来:“是!是又如何!司刑,来,再杀我一次!我就看你这凡人之躯,如何再担弑神之罪!”
沈濯得了答案,控制住颤抖的身躯,双手按在了青竹上。
“沈濯!不可!”余鹿见沈濯在洛玉生的撩拨下,竟真动了杀机,当即飞身上前。
季玄清比他更快。只见青色人影一闪,越过人墙,来到缠斗两人的面前,抬手将两人分开了。
余鹿赶紧上前,扶住沈濯。脱离灵压,沈濯很快恢复过来。
“沈濯,你听我说,这世界由你我他三人神格构造,你若杀了他,这个世界就会崩塌。”余鹿握着沈濯的手,摇头道:“所以,在剥离这个世界前,暂时还不能杀他。”
沈濯听了,合上眼,缓慢平复情绪。
季玄清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拂尘,随口问趴在地上的洛玉生,“还能起来么?”
洛玉生撑着满是剑伤的身体,慢慢站起身。
季玄清反手捏着拂尘把柄,轻轻敲在洛玉生的脖颈处。“咔嚓”一声轻响,洛玉生来不及反应,再次跪倒在地。他艰难地转动身躯,愤恨地看着身侧的神明。
季玄清俯视着他,淡淡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保护好自己。我把神格放你身上,是信任你,相信你。可你方才的所作所为,完全辜负了我的信任。”
洛玉生瞳孔缓慢收缩,季玄清抬手按在他的头顶,缓慢抽出他的神格。
“既然你不愿吞噬那孩子,便换那孩子来吞噬你吧。”季玄清说完,抬起手,从洛玉生体内拖出一团乳白色的光晕。
洛玉生身躯僵直,轰然倒地。
季玄清将神格与洛玉生的魂魄收起来,招呼弟子将人抬出去丢掉。
洛玉生瞪着逐渐涣散的眼睛,嘴唇无声张合,仿佛在宣告什么。
——你回不去了。
*
余鹿见季玄清杀了洛玉生,一时不敢相信。他猛地抓紧沈濯的手,脸色惨白,显然是被吓住了。
季玄清拍拍手,看向两人,冷淡道:“放心吧,我没有杀他,我只是想让他换个身体呆着。”
余鹿没听明白,不等他细问,山谷入口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与纷乱的脚步声。
一个青衣弟子慌忙跑过来,通传说:“气尊,不好了,大批修士来到山门,说……说咱们勾结魔界,意欲颠覆仙门。”
见自己对付别人的手段,被人用到自己身上,季玄清先是皱起眉头,随后轻笑了声,吩咐说:“让他们进来。”
“怎么回事?”云九言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围观全程,就一个懵字。这会儿见局势大变,更摸不着头脑,赶紧凑到沈濯和余鹿身边,询问真相。
余鹿摇着头,沈濯微微皱眉。显然,他们都不明白,这是闹哪出儿。
忽然,一声轻咳从大殿传来,一身红衣的男人由沉月扶着,缓步走出大殿。他应是重伤未愈,此时脚步虚浮,面色惨白,看上去十分脆弱。
“萧雪庭,你没事吧?”余鹿与云九言几乎同时扬声询问。
萧雪庭看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大碍。随后,他看向季玄清,脸上露出个讥讽的笑容,冷声道:“季玄清,被人反将一军的感觉不好受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代班阿拉丁的阿努比斯的地雷,破费了!!!!
*
这一篇章结束后,就该走最后一段剧情了。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营养液、收藏和评论。
正文写完后,会开两个番外。
【沈濯和余鹿的田园开荒日常】
【季玄清、萧雪庭以及沉月的三角恋】
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蹲一蹲。
*
然后就是老规矩。小天使们可以点梗,我会写进番外里。人不多的话,我都会写哒~
第61章 神权
两日前,西极,魔界。
黑袍魔修扛着见心,走在砂石小路上。
“滚开!”
“都别过来!”
惊慌的人声顺着阴风飘到黑袍魔修这里。他略感意外,抬起头,循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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