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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楼辉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有些失望。倘若学生们得知这个消息，或许真的会哭出声来。
“接下来你还要更忙。”楼辉打开专业的课程表，道，“莫老师的课程会分配到你、张老师、路老师、刘老师几个人身上，还有，由他担任班主任的班级，可能也要由你接手。”
梁方怀表情麻木：“行吧，你是主任，你说了算。”
楼辉满意地点了点头：“梁老师有这样的觉悟很好！”
“咱们专业不招聘新教师吗？”梁方怀还是想要挣扎一番，自己总不可能要一个人承包两个人的工作吧？
“一听就知道梁老师平时没去学校官网看看。”楼辉直接切屏点开官网，道，“地理学院招聘教师的公告已经在网上挂了将近一年了，除了你，根本就没有招到别人。”
梁方怀疑惑：“和我同一批到G大面试的就有挺多人了呀。”
楼辉无奈：“虽然事态紧急，但我们也不是收垃圾的。学院招聘，一向是秉承着宁缺毋滥的理念。”
梁方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好的楼主任，我知道了。”
于是，一个晚上，两人又是坐在了书桌前，各自面对着电脑忙碌起来。
冒着粉红泡泡的夜晚，终究还是成了楼主任的一场梦。
“梁老师，有时间吗？我刚刚才听说你接替莫老师当09-C的班主任了，班里有些情况我需要跟你反馈一下。”
十点零五分，梁方怀下了课刚走回办公室，就听到刘法临的声音。他调整好表情平静开口：“刘老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平时我很少亲自点名，都是学院的纪检组和班级的纪律委员负责点名。今天我心血来潮，点名发现，班里有一位女生这学期都没有来上课，她请了一名女生代替她听歌、记笔记、写作业，所以，我一直以为那名女生就是她。”
说起来也是巧合。早上刘法临点名时是跳着点，并不像纪检组等人按着点名表的顺序来，那名女生一时反应不来，刘法临发现不对劲，检查了校卡和身份证，才发现班里竟然有一名女生消失了大半个学期！
第八十四章 我是文明人，讲素质的
楼辉和曲行之两人在讨论返聘一事，几天前有两位教授回到G市定居，如果可以请她们回来任教，对本专业的老师来说也是一种助力，至少就不需要几个老师三班倒、连轴转了。
但这件事情比起学生无缘无故消失大半个学期来说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办公室几位老师一听都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抬起了头，几双眼睛灼灼地看着刘法临：“刘老师，是哪位学生？”
“黄双娜。”刘法临皱眉，“那位学生被纪检组的老师带走了。我问了黄双娜的舍友，她们都说黄双娜在宿舍群很少说自己的生活。她们只知道现在她在家乡那边打工。”
“家长知情吗？”楼辉神色阴沉。
刘法临叹气：“她填写的手机号码和紧急联系人号码都是空号。她的舍友们说，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通过聊天软件了。”
“等纪检组的回复，如果找不到，就只能请公安机关帮忙寻找。”楼辉看了看梁方怀，道，“你是她的班主任，跟进一下最新情况。”
“明白。”梁方怀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黄双娜的舍友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同学消失在视线里大半学期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在被梁方怀请到空教室时，还纷纷为她开脱：
“梁老师，小娜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可能也有苦衷啊，她平时就很节俭，为了打工赚钱而离开学校，也无可厚非吧？”
“老师，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她一回，以后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老师，如果她期末没有挂科，就原谅她一次吧！只要考好一些就行，别真的让她无法毕业啊！”
学生无故旷课缺勤，而且更恶劣的行径是竟然请了学生来代她上课，通报批评是肯定跑不了的了，更严重的是可能拿不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了。
“你们都知道她没来上课，竟然还包庇她？”梁方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们教室门口都有一个刷卡机，据那位同学所说，她从来没有拿到过黄双娜的校园卡，那么，黄双娜的卡是在你们手里了？你们平时都在代她刷卡？”
几个女生支支吾吾：“老师，我们是舍友啊……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吧……”
梁方怀摇摇头：“帮助是有底线的，如果是好事，那多做几件也没关系，如果是坏事，那你们就都成了帮凶。”
他把目光落在几个人脸上：“你们都知道她的做法不对，所以才会恳求我原谅她。既然都知道身为大学生不应该这么做，为什么还要纵容她的做法呢？”
“万一，在她离校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们有谁可以担得起责任吗？”
女生们摇摇头，垂着脑袋讷讷不语。梁方怀向来不喜欢说太多话，因为组织语言总是需要浪费很多时间，沉默片刻，梁方怀又问：“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联系到她？”
看着几人面面相觑，梁方怀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几名女生和黄双娜没有单独的聊天记录，黄双娜在群里也很少发言，那只可能是通过其它方式进行交流——诸如怎么交接校园卡、什么时候需要她登陆账号刷一下存在感、什么时候需要她回复收到……
果然，其中一名女生先开口说道：“老师，她还有另一个账号，我可以推给你，但是……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梁方怀点了点头：“行，我不说。”
梁方怀不熟练地添加了黄双娜的另一个账号，等待对方通过好友申请。然后又问：“她平时让你们帮她刷卡签到，还有呢？”
“……也没什么，就是帮她参加一些活动……”
每一位大学生都需要在四年里修满十分创业分，否则无法如期毕业。黄双娜和她的舍友报名参加同一个活动，让她的舍友代为签名，以此浑水摸鱼修够了分数……
梁方怀无言片刻，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的行为很高尚？觉得这是在为朋友两肋插刀？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谁都负担不起后果。以后行事之前想考虑一下，不要意气用事。”
看着几位学生走出教室，梁方怀颇为无奈地发了信息给楼辉，说明了最新情况，隔了许久，楼辉才发了一条信息：
【先这样吧，纪检组那边知道她在哪里，也联系到她的家长了。你待会去一趟纪检组办公室。】
纪检组的效率很高。既然联系到了，梁方怀也松了口气，匆匆赶到办公室，楼辉也坐在里面，板着一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着火。
“学生的母亲不让她返校读书，让她尽早打工补贴家用，她的弟弟要结婚了，需要买房子。她舍不得学校，还想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所以悄悄联系同学代为上课。”
梁方怀才一进门就听到这个简洁的解释，一时有些愣怔：“是她的家人不让她来校？”
“对，现在当事人已经成年，而且大学教育也不在九年义务教育的范围之内……”纪检组的老师们头疼地抓了抓头发。
楼辉道：“这件事不能算了，学生如果是被迫离校打工，可以交由当地民警或是妇联处理……”
纪检组的刘炜老师道：“刚刚还有一个情节我没有说。黄双娜决定了，要退学打工。”
这下楼辉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把她家长的号码给我吧，我跟她的家长聊聊天。”
刘炜慌得挡住了电脑屏幕，不让楼辉靠近：“喂你冷静一点，为人师表，可别太冲动，想想你们李院，到时候他又要指着你鼻子骂！”
楼辉瞪了刘炜一眼：“我是那么冲动的人吗？这么多年了我不能有点长进？赶紧把号码给我，我是文明人，讲素质的，放心，肯定不会丢G大的脸。”
梁方怀：……这话一听更让人担心了。
刘炜也没有相信楼辉的话，转头对梁方怀道：“梁老师，你是她的班主任吧，麻烦你多和她的家长沟通一下，不要拿孩子的前程开玩笑。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老观念该摒弃就摒弃吧，没有让女儿赚钱养着儿子的道理。”
梁方怀点了点头，五指用力地握住了手机。
第八十五章 算一笔账吧
已经临近期末，学生们的课程也都结束了，纷纷到图书馆复（预）习（习）整个学期的知识点，梁方怀果断订了车票，赶往黄双娜的家乡。
黄双娜的家乡是在偏远的山区，搭乘五个小时的火车，而后还要转乘七个小时大巴车，再换乘公共汽车，最后还要到大路口乘坐摩托车，兜兜转转好几趟路程，才走进了村口。
对于农村地区来说，只要有外人靠近很快就会被发现。梁方怀才刚刚走进村子，就有一群灰头土脸抱着农具的小孩停下了脚步一瞬不瞬打量着他，还有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走过，也好奇地看了梁方怀一眼。
“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呀？”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梁方怀缓缓开口：
“我是来找黄双娜的家长的，请问她家在哪里？”
而与梁方怀的想象不同，村民们一脸茫然，相互看了一眼，问：
“黄双娜？是谁？”
“我们村没有这个人，你是不是找错了？”
“我们村叫金三村，隔壁村，叫金二村，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梁方怀也茫然摇头：“我没有走错啊，是金三村啊！”
“他说的会不会是大双啊？大双她不就是姓黄吗？”一个大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大双去读书了，她妈就花钱请了先生给她起了一个新名字，会不会就是这个名？”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梁方怀走去大双家，一路还在热情询问：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大双去打工了，她爸妈也忙。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是要常常下地干活的。”
“你是从哪里来的啊？外面来这里挺不容易的吧？”
“如果大双是黄双娜，那我是想找她的家长，让他们给黄双娜一个机会，让她重新回学校读书。”梁方怀道，“我是她的班主任，她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平时在校参加活动也很积极，不读书挺可惜的。”
旁边的村民却都安静了一瞬间，很快就有人开口：
“哎，一个女生，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
“她要是懂事，就不会去读书了，像现在这样赚钱补贴家用，她爸妈也不会那么辛苦。”
“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家都把她供到读大学了，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两年呢？让孩子突然退学，这也太丢人了。”
梁方怀觉得自己的三观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所幸黄双娜的母亲在家做饭，梁方怀进了屋，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小男孩，坐在一张矮板凳上认认真真写着字。
“大双的老师？从G市来的？”黄双娜的母亲讶然，“老师，请坐请坐，大双不在家，她这段时间工作忙，如果找她得等月底，她一个月都是有回家一次的。”
梁方怀道：“我是来找您的。我就直说吧，我觉得她的成绩不错，在校的学习态度和表现也很好，如果放弃学业，是很遗憾的。”
黄双娜的母亲尴尬地摩挲着手，时不时在围裙边上拉扯着。她犹豫着道：“我知道她成绩好，她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自己考上大学的，而且听说G大是名牌学校，在全国的排名都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不读下去挺可惜的，可是家里没有钱供应她读书啊……她还有三个弟弟呢……”
三个弟弟，一个要结婚了，一个趴在那里写作业，还有一个，就在刚刚抱着农具的小孩之中。
梁方怀想了想，问：“黄双娜现在是进城打工了吧？她一个月可以赚多少钱？”
或许是梁方怀的表情平和，气质斯文，黄妈妈的戒心缓缓放下。说到这个，她脸上也挂起了一丝笑意：“三千五。”
梁方怀点了点头。现在黄双娜还没能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只有高中学历，可以在钟表厂、服装加工厂打零工，一个月早八晚八，辛辛苦苦，最后其实也拿不了多少钱。
梁方怀从包里拿出纸和笔，道：“双娜妈妈，不如我给你算一笔账吧。”
双娜这学期基本没有在校读书，期末的成绩可能不理想。假设她并不能拿到奖学金，那，至少是可以拿到贫困补助的。而且，学校对于贫困生还有提供生活的补贴，她在校的三餐其实不需要自己花钱。
而且，平时她在学校附近找到的兼职，也有一定的收入。
她还经常在校报发表文章，这也可以拿到稿费报酬。
而等她大四毕业，拥有学历学位证书，那可以找到的工作就更多了，工资也相对会上涨一个层次。
梁方怀把表格推给黄妈妈，道：“我相信，可以培养出黄双娜这么优秀的女儿，您作为她的母亲，也是非常明事理的。”
黄妈妈看着表格上面对比鲜明的数字，显然陷入了犹豫，梁方怀又道：“双娜妈妈，我这次来，其实是带着我们学院交代的任务来的。学院对于我们工作的失职表达了诚恳的歉意，并且愿意拨出相应的经费，为双娜的学业和实习提供经费支持，恳请您能让她回到学校继续读书。”
地理学院的学生平时外出实习都要花费不少钱，这也是一直梗在黄妈妈心里头的大石，现在却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黄妈妈又惊又喜：“真的？”
“当然，黄双娜的在校表现很好，学院也不舍得失去这么一个好苗子。如果您同意，那可以让双娜尽快返校，因为学生们即将要参加期末考试了，如果双娜同学没有如期参加考试，那还需要交一定的补考费才能重考……”
“我打电话给她，让她这两天回学校。”
黄妈妈一听还要交钱，连忙拿出了手机，当着梁方怀的面就拨打了电话。黄妈妈的手机已经用了有些年头了，漏音也很是严重，梁方怀都可以清清楚楚听到黄双娜的惊叫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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