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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军爷那些年(古代架空)——孤山拾荒客

时间:2022-04-29 08:48:16  作者:孤山拾荒客
  “你找谁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呃……”迎上这态度,胡九彰也是见怪不怪了,如今他心中已经不会因此产生任何一丝的起伏。
  “劳烦小哥通报。我叫胡九彰,来寻李慕云公子。小哥也该还记得我吧,我是令府李公子的朋友。”
  “走走走!我们公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你快趁着没人瞧见,赶快走吧!”那小厮说着,脸上竟显出一丝哀求意味,“倘若再不走,我可要叫人赶了,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人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胡九彰也看出来了。这小厮并不是不认识他,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极其抗拒叫胡九彰再入王府。
  胡九彰记得此人是李慕云身边的下人,所以他这时的反应,应该也正是李慕云的授意了……
  想到这儿,胡九彰轻叹出一口气。
  “小哥莫急,劳你代我向李公子问声好。李公子的恩情,胡某毕生难忘。”胡九彰说着,冲着那小厮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军礼,“我不扰你了,这就走,还请小哥代为传话。”
  胡九彰说完,也没再去看那小厮面上的神色,他转头便朝着西边快步而去。胡九彰手里拄着拐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虽已经尽力走快,但跟常人比起来,也只是寻常步速。那小厮从府门内探出头,便见着胡九彰摇摇晃晃的身子渐行渐远,而肃王府,也就这样被他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天宝十四年仲冬,就在长安城下了第一场大雪的静谧日子里,兼任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发动旗下唐兵,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共十五万众,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由,起兵反唐。
  安禄山军于幽州范阳郡发兵,短短一月间,河北归降,河南失陷,洛阳告急。天宝十四年腊月十二,东都洛阳被占,唐军将领封常清、高仙芝退守潼关,拱卫西都。此时,大唐最精锐的陇右边军尚未回援,但只要能够守住潼关,战局便仍可转还。然,老皇帝听信谗言,圣旨一道,斩将潼关。天宝十五年正月初一,安禄山定都洛阳,国号大燕。
  而这时的长安,尚在一片安乐之中。这城中的寻常百姓,便好似被一双看不见的手蒙蔽了耳目般,不知城外早已经民不聊生,战火屠戮。
  胡九彰迈着并不轻快的步子,沿着来时的路,不紧不慢的朝着长安外城郭走。
  他将要告别这座旷古烁今的帝王之都,而他不知道的是,此一别后,他将再见不到,如今这气势恢弘,万家灯火的帝都。盛唐之长安,将仅仅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也将永远的,存在于这城内千百万唐人的记忆中……
 
 
第24章 嫡子与庶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提这错综复杂的长安城。
  其实长安的异状,早在仲冬时节就有所显露,但可惜的是,那时张泗已亡,以至于肃王府这个本就游离在帝国权力中心之外的贵族府邸,对于长安东北边的异常,没有丝毫感知,更不曾设防。
  那日李慕云从西市胭脂铺子回到府中,正是晌午,秋日的艳阳仍带有丝丝热度,他没去赵氏的住处,反而先回了自己屋中。但一推开门,李慕云就傻眼了。
  他的床铺被下人打理得一尘不染,可床上的人却不见了,只剩下一股子草药味,仍弥漫在空气中。
  “胡九彰呢?”
  他冷着脸朝着门外小厮沉声开口,外面艳阳高照,李慕云脸上却已然好似阴风怒号。
  “被叫……叫王妃请出去了……”
  那小厮怕是被李慕云的反应给吓着了,声音都是抖的。也不知李慕云平日里在王府中是如何的声严厉色,他本生得副柔弱的模子,可偏偏他手底下的人,愣是没有一个敢对着他虚应欺瞒的。
  “请到哪儿去了?”
  李慕云声音压得越低,那小厮便越是惧怕。
  “请,请去府外了……”
  小厮哈着腰,已经做好了被主人训斥的准备。可李慕云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出门便朝着王妃赵氏的屋舍去了。他刚刚买回来的那两盒胭脂也没拿,就搁在屋里进门的小桌上。那木盒上包着赤红赤红的云纹丝绸,不像是被遗弃的,反倒里里外外都透着愤怒。
  李慕云找来时,王妃赵氏正在屋子里逗鸟。她这时的心情还不错,毕竟区区一个胡九彰,根本不能影响她分毫。赶走了一个人,回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好像呼吸吃饭一样。所以李慕云推门而入时,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对着门口怒目而视,可一见是李慕云来了,她又连忙改换了脸孔,硬挤出略带歉意的微笑。
  “是慕云啊……什么事这么急,竟连门也不敲一下。”
  眼看着赵氏换上这副假面,若是以往,李慕云还会与她虚应一番,可现在,他打心底里觉得,即便是表面上不带情绪的虚应,对于这个女人来说,都是不值得的。李慕云只要一想到,自己十几年来的虚弱病痛,乃至于父亲的冷漠与忽视和仕途上的不顺,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他这颗心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倘若他不曾将此人当做是母亲,或许这时还只会恨此人无情,但往日里的李慕云,都是将她真心拿来当母亲侍奉的。被自己的母亲背叛——怕是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伤人心的了。当时爱得深沉,但此时的恨意却未必就会如那时一般浓重。恨是无力的,再怎么记恨又如何?况且李慕云本就不是个爱记恨的人。他心里头憋着的,不过是满腔的忧愤罢了。
  而如今她居然又趁着自己不在,赶走了胡九彰——胡九彰的事,李慕云昨日还在赵氏面前求过。他怎能想到,赵氏居然就这么当着府中下人的面儿,听任张泗所言,反而将他这个王府世子的请求置于不顾?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直叫李慕云连一句二话都说不出。
  “母亲不知我来所为何事?”他一开口就是阴冷的口气。
  李慕云这几天跟胡九彰在一起待惯了,竟也习惯用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辞与人交谈。倘若换了往日,叫他如此态度分明,恐不知要激他到何种程度。
  只这一句冷言,赵氏的表情便瞬得变了。她眼中也说不清是惊愕还是疑惑,只正逗着鸟儿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是要起还是要落。
  “慕云,怎么了?谁招惹你了,说来给母亲听听?”
  赵氏反应得倒快,脸上很快又堆满了爱怜笑意。以往李慕云最喜欢看她笑,可现在那笑容变得丑陋不堪,甚至叫人不寒而栗。他身上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脸上仍阴冷得好似结了冰。
  “母亲为何要赶胡九彰?”
  李慕云便是一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他对那女人的脸孔感到异常的厌恶,单是着看,胃里都止不住的来回翻涌,以至于他说话时,语气便愈发阴鸷了。
  “原来是这事啊……”赵氏显然惊讶于李慕云的态度,她该是没想到李慕云居然会对一个不知来路的伤兵这般在意。
  女人的眉头微皱着,李慕云却觉得那两道眉毛,就像是两条叫人作呕的黑色蛆虫。
  “母亲把他赶去哪儿了?”
  “慕云,那种不相干的人,你便莫去寻了,这事叫王爷知道了也不好。母亲给了他银两,打发他出府养伤去了,你若真想找人陪着,长安城那么多人,找谁不好?若想要当兵的,母亲替你向右骁卫要个人来,总比那不知来路的伤兵强啊。”
  “我几时说过要寻当兵的来作伴?”李慕云字里行间逐渐带上了怒气,他连对自己的称谓都变了,这一丁点的失礼,在赵氏眼中都会被无限放大,李慕云知道,但他就是要叫赵氏知道自己心中的不满,越清楚越好。
  “慕云,你这怎么……”赵氏眼中满是忧色。
  多好的伪装啊……
  李慕云想。
  就好像母亲真的担心儿子似的。倘若是真正的母子,母亲做出这种反应,反而会叫做儿子的心头一颤吧?
  “我早与母亲说过,胡九彰是我朋友。如今母亲赶走我请回府上的朋友,都不用与我过问一句吗?”李慕云阴沉着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发自肺腑的中气,立即便叫他多出了几分带着阴鸷意味的威严来。
  那一瞬间,赵氏眼中闪过惧色。但惊愕很快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给盖过了,她止不住挺直了腰板,音量也随之升高。
  “慕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母亲这么做,还不是为你好嘛。你也知道王爷这些年对你的态度,可如今你非但没能做出任何成绩来给他看,反而要搞这些有的没的!这些事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赵氏振振有词,李慕云听来却不禁失笑。
  “呵呵……你还能问得出这种话?”
  这次,他连母亲这两个字也没有说出口。这女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如今就连庶母也不如。
  “你怎么跟母亲说话呢!”
  赵氏眼中带着怒色。
  “你为何就是不肯承认呢,母亲?你心里根本就不在意我。我被父亲漠视,你求之不得。因为只要父亲注意不到我,两个哥哥就能受到器重,你当这些我都不知道吗?你的儿子,只有两位哥哥,我不过是摆在嫡子位子上的障碍罢了!你可曾有一日,真把我当做是你的亲生儿子了?”
  李慕云的怒气也逐渐显露出来,他脑中总闪过胡九彰的面容,就好像能借着胡九彰壮胆儿似的,把自己心里头的悲伤与愤懑,都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你说什么?”
  赵氏长大了嘴巴,她的眼睛也瞪得溜圆,好像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李慕云嘴里说出来的,惊愕中竟还隐隐透着惊慌。
  李慕云一瞧见那神情,他就已经懂了。赵氏的神情,像极了被人生生捉住现行的贼盗,但她却又不肯承认自己犯罪的事实,只得掩耳盗铃般,又显出怒意来。
  “李慕云,谁教你说这种话的?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的母亲?我把你从小拉扯到大,你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我亲手给你缝的,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可曾让你受过半点委屈?你怎么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能用如此险恶的用心来揣摩我?”
  赵氏说着说着,眼中居然溢出点点泪水来。李慕云看着,他全身的血液都随着心里头的那股子厌恶冲上了头,把他那双眼映得通红。可李慕云纵然愤怒,他却不知该如何才想得出比这更加恶毒的话语,来回应赵氏的话。
  他站在那儿,有那么一瞬间是愣住的。他的喉咙发出细不可闻的哽咽声,喉结在皙白而纤长的脖颈上上下涌动。
  “……罢了,我与你言尽于此。”
  李慕云终究低下了头。半晌,只见他喉结上下涌动着,他最后抬起头瞧了赵氏一眼,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一年的女人,这个被自己当做母亲,侍奉了十几年的女人。
  “母亲,请多保重。”
  李慕云的声音好似从半空中飘出来的,他的声音极轻,听不出起伏,更听不出情绪。他转身便已走出了屋,赵氏几步追将上来,一把扯住他手腕。
  “你去哪儿?”
  赵氏也不知是惊慌还是愤怒,她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着。
  “我回房还不行吗?”
  再开口,李慕云的声音又冷了几度。他面上已是一片灰白,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恶。
  “你要走。”赵氏的一双眼紧盯着李慕云,那张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格外严酷。
  “你哪儿都不能去,李慕云,王爷没许你离开长安,你哪儿都不能去。”
  她自顾自说着。李慕云奋力甩开她手,连带着那手上的热度。然而,只听赵氏朝着门外玄关高呼过一声,转眼间,原先还空无一人的长廊上便跑出三两侍女,外加一个精壮的看门小厮来,一众人合着力气,把李慕云锁了个严。
  “来人!给我把世子带回房去。世子被妖人蛊惑,神志不清,你们可要把世子看好了,绝不能叫他再踏出房门一步!”
 
 
第25章 禁足
  李慕云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被赵氏给关进了屋。且这一关,就是一连几月。李慕云被关那日,还是仲秋,可时间这么一晃,外头院子里,居然就飘起了雪。
  李慕云从未想过,赵氏居然真的会撕破脸皮,就这么硬生生的把自己囚禁起来。他虽然知道赵氏心底里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可他情愿相信,昔日的母亲,仍会为了维持这表面上的母子情谊,而选择隐忍,总不会撕破脸皮。毕竟他还是这个家的嫡子,还是肃王的世子。
  可这一次,赵氏的表现却格外强硬,李慕云最初以为她那是在气头上,是反应过度了。但事后,整整过去半月,赵氏居然仍不松口,反而将每日守在他门前看守的佣人给增加了一倍还多,直到了那时,李慕云才隐隐觉得,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李慕云又着实不知。
  长安城下过第一场清雪时,赵氏还到李慕云房中看过他。那女人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居然一进门,脸色就是阴冷的。
  对方表现得这样坦然,李慕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习惯了看人虚伪,突然有一天,虚伪的人不再虚伪,他反而心里发慌。
  “慕云,我只问你一句,倘若我容你出去,你还想离开长安吗?”
  赵氏面上不再堆着笑脸,她的语调变得平呼直去,可这语句却显得格外真实诚恳。李慕云有些愣了,他朝着赵氏面上打量,甚至有意无意的想起童年。但过往的记忆就算再真实,只要情谊是假的,记忆本身也便不再珍贵了。
  李慕云轻叹出一口气,他脑中又被胡九彰的模样填满,他想看天山的雪,想看瀚海的冰……
  “想。”
  李慕云答得恳切。
  “我想离开长安,母亲。我可以不做什么王府世子,但我想离开长安。”
  赵氏盯着李慕云一双黑眸,她眼中带着一丝惊讶,但埋藏在惊讶背后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与决绝。
  “慕云……母亲不是开玩笑。你说实话,到底为什么突然想走,是谁让你生出这种想法的?还有,那日你与母亲说的那些话……你都知道了什么?这都关了半个月了,你就实话与母亲说了吧。”
  赵氏面上又涌起那种蛊惑人心的温柔神情。
  李慕云下意识的撇开脸,不去看那张曾在自己心目中只属于母亲的温柔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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