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宋承青不会平白无故对自己下手,但情感却以极快的速度占据了上风,不停灌输着那人即将死去的讯息!
脖子被切断……
宋承青……会死?
他会死……
殷责眼底逐渐变得血红。
既然他不能存活,那其他人为什么还能安稳地享受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怨种成功左右了殷责的理智,顺着闸门悄然逸出,如同影子一般,渐渐在那具躯体上覆上一层阴冷黏腻的薄雾。
鬼面衙役和田诚被他身上的变化惊得睁大眼睛。
这是人类,还是恶魔?
……妈的。
以差点尸首分离为代价的宋承青暂时获得了身体自主权,捧着自己垂软的脑袋暗骂殷责傻逼,这个时候还不跑,白白浪费了自己给他争取的机会。
要是自己被田诚的命令下把他杀了,一尸两命的冤屈往哪儿诉?
他不停地腹诽,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底的悸动掩盖下去。
被割断的部分皮肉渐渐愈合,等恢复过来,田诚那老东西就要乐开花了。宋承青心知不能迟疑,费力地说道:“切…早…打…你。”
混着血沫和气泡的声音显得含煳不清,连宋承青都听不出自己说了什么,殷责却在话音入耳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宋,宋承青?”
宋承青有些不解:殷责这是重伤了,怎么声音都在抖?他旋即发现了殷责眼底的猩红,暗道不好。
一旦怨种释放,这里势必会毁掉!那自己摆脱控制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也罢,头都断了还怕没了那点子巫力吗?宋承青心口淌血,调动巫力凝聚成丝线深深扎进殷责体内,把逸出的怨种层层缠绕住。
清净之气涌入身体,殷责混乱的大脑终于得以冷静。
他二人命格相连,说是世界上最紧密的人也不为过。巫力甫一进入,殷责便感知到了宋承青寄存在其中的心念。
他一咬牙,深深看了一眼宋承青,仿佛要永远记下自己的无能,旋即转身奔入了长廊。
不能让他离开,否则景区的事情就暴露了!田诚惊怒道:“给我拦住他!”
鬼面衙役齐齐追了过去,田诚刚才也目睹了全程,心知这几个人绝对不是那个叫殷责的家伙的对手。
就在他掏出手机打算联系外头的下属时,宋承青扬手砍断了两根横梁,失去支撑的屋顶顿时崩塌——
“不!”
——
“你说什么?!”
燕旭失手打翻了杯子,顾不得被划出血的手掌,催促道:“快带我过去。”
大飞嗫嚅道:“燕队,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燕旭不解,等大飞将他带到楼下某处房间时,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眼前的人浑身浴血,肩胛和小腿处明显有贯穿伤,队里的医生正在为他处理伤口。若不是擦干血迹半张脸,他还真认不出这是殷责。
燕旭拧起眉……殷责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是现在事态紧急,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就不管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宋承青呢?”
殷责抬眸,眼中阴郁让人为之一惊,沉声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
怎么问起了这个?燕旭虽然不解,仍是回答了他:“大狸发信息给我,说飞云古镇有境外间谍活动,并且已经和你们两个交上手……上级批准我带两个小队过来援助你们。”
大狸、间谍……殷责细细咀嚼着这段话,情绪愈加败坏。
小骗子对他还是没有多少信任……
明明已经看出了田诚等人的来历,却没有告诉自己,宁愿让一只猫通风报信,也不愿让自己帮助他!
这一次也是如此……
想到那人的最后一句话,殷责用力掐住手心……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把医生唬得不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重新上药。
疼痛让殷责稍微冷静了些,道:“两个小队还不够。”
燕旭无奈道:“这是最高待遇了。”他倒是想多带几个,可是保卫科就这么点人,整个虞夏又不止这里有特殊任务。
殷责亦明白这个道理,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已是一片清明。
“燕旭,去找玄门吧。”
“什么?”
“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殷责正色道。“宋承青已经陷落,我是被他送出来的。”
?!燕旭睁大眼睛,大飞等人亦不敢置信。
“陷落?这不就是一桩间谍案吗,究竟怎么回事?”燕旭追问道。
殷责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燕旭几人沉默听着,事态的发展显然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我虽然不知道宋承青为什么会被操控,但可以肯定,对方绝不是普通人。”殷责漠然道。“飞云古镇不似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必须要动用玄门的力量。”
若只是普通的案件,以玄门和宋承青的恩怨,未必会愿意前来。
但是这一次不同,既然牵扯到了境外势力,就是国事了,无论如何,玄门都会应允。
第九十章 蟹官(三)
“还有,”殷责话锋一转。“你们这次来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绝对没有,这次行动只有保卫科内部知晓。”燕旭斩钉截铁道。
涉及到境外势力,他们不得不小心,伪装成了某公司员工,借用联谊活动的名头来飞云景区。
“那就好。除了我们见过的那两名消协人员,田诚肯定还和其他人有联系。”他目光渐渐沉凝,冷冷道。“而且,级别一定不低。”
既然要做,就必须万无一失。
在掌握这群害群之马的证据前,绝不能惊动了任何人!
燕旭点头,正色道:“明白了,我这就让方蕾联系玄门。”他蹙眉盯着对方狰狞的伤口,道:“你先好好疗伤吧,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的。”
殷责断然拒绝:“不行,这次行动我要参与。”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必须休息!”燕旭也不愿把话说得太直白,只是他了解殷责,明白对方不会轻易放弃,便又补充了一句:“以你现在的状态就是个累赘,我不会让任务败在这种原因上。”
殷责下颚倏然收紧,唇角紧抿,道:“我不会拖累你们,而且现在,只有我能感应到宋承青的情况。”
?
大狸忽然喵喵叫出声,上蹿下跳,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
殷责瞥了它一眼,不带情绪地安抚道:“乖,不许吵闹。”
大狸龇起牙,不甘地坐了回去。
燕旭虽有疑惑,但如果殷责说的是真的,他就不得不考虑了。
倒是大飞和鸽子,闻言均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感应对方,这是什么古里古怪的关系?
联想到之前看到一幕,二人心里有了底:难怪殷少这么反常,原来是老婆(公)丢了呀。
燕旭不知下属心里的想法,皱眉沉思了片刻,道:“好吧,我同意你参与这次行动。”
——
某处高档住宅内,美艳的女人捧起手机,递给了一旁的中年男子。
“煳涂,”男子越听脸色越难看,忍不住出声斥道。“怎么能让他给跑了?万一他把事情抖落出来——”
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男子脸色渐渐缓和了起来:“好吧,既然这样,我马上派人到各个医院诊所排查。”
小心驶得万年船,以那小子的伤势,要是没有及时治疗,只怕用不着他们动手就没命了。
他重新躺回女人的大腿上,闭眼享受着那双柔嫩小手的按摩,正放松间,电话那头带来的另一个消息却让他勃然变色。
“你说什么!”
那两个毛头小子居然是国安的人!?
中年男子此刻也顾不得责怪同党了,匆匆交谈几句便挂断了通讯,赤脚走到座机前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老陈,大事不好……”
飞云景区地下三层。
田诚看着屏幕上的对方已挂断,微微一笑,将手机卡号取出,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盆。
他转身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娇小女人走上前,将一叠厚厚的报告交到他手中,笑道:“恭喜先生。”
田诚一目十行,满意地点了点头:“恢复速度太惊人了。”
“的确呢,才四个小时不到,就已经活蹦乱跳了,就连金环王蛇的毒也能轻易吸收。”女子想起那惊人的一幕幕,心头澎湃不已。
明明各项指标都表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可这可怕的恢复能力却如同唿吸一般稀松平常。
这就是虞夏的神秘之处吗?
“做的不错,樱雪。”田诚把报告交回给女子,眯起眼睛,命令道:“提前进行11号气体的实验吧。”
樱雪美眸闪过一丝吃惊,道:“会不会太快了,万一他承受不住,先生岂不是白白失去了一员干将。”
田诚不容置疑道:“按照我说的做就好,我有种直觉,这个人身上还能给予我们更多的惊喜。”
虞夏这个古老的国家,有太多吸引人的东西了,希望这名叫宋承青的男人不会令他失望。
看来先生也和她一样急切呢。
樱雪美眸转了转,绽出一抹娇笑,旋即扭着腰肢走了。
11号气体啊,就连她也从没接触过呢,还真是期待呀。
娇娆的身躯一路穿过地下实验场,吸引了无数的垂涎目光,樱雪走到深处最隐秘的房间前,撩起遮住眼睛的头发,瞳孔解锁厚重的钢门,缓缓走了进去。
“回来了,先生有什么吩咐?”樱芝从记录仪前抬起头,问道。
樱雪娇笑道:“先生让我们进行11号气体实验。”
樱芝似乎毫不吃惊,只淡淡道:“准备一下就开始吧。”
被二人无视意见的宋承青长叹一声命苦,暗道大狸这个没良心的,怎么还没驾着七彩祥云来救他?
——
“阿嚏!”
毛爪子轻轻摸了摸鼻子,又舔了舔肉垫,不满地望向面前的殷责。
“原来猫也会打喷嚏呀。”殷责伸手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你不是普通的猫吧,妖精?还是变异?”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大狸喵呜一句,金色瞳孔里充满了对两脚兽的不屑。
殷责用一根火腿贿赂了它,自顾自地将一卷纸条塞进大狸脖子下的铃铛里,道:“你去找燕旭,把这个交给他。”他加重了语气,“记住,别被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飞云景区的事处处透出古怪,蟹地、莲花、官邸,还有那些沾了尸气的鬼面衙役,无一不表明和玄术有关。
……田诚勾搭上的人,恐怕不止是当地的贪官污吏。
玄门,也不干净。
他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保卫科的人了,那是经历鲜血洗礼,真正赤诚为国的“无名者”。
大狸眨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飞快窜上了墙头,身影消失在树丛中。
和这群猫相处了这么久,殷责对它们身上不同寻常之处心知肚明,以大狸的能力,一定有办法避开玄门的耳目。
“。。。这就是你让我去找大狸的原因吗?”
想到宋承青,殷责心里犹如打翻了调味瓶,涩、苦、闷、冲,虽然能感知到他并没有生命危险,可那时有时无的痛意却骗不了人——宋承青,必然在经受非人的折磨。
。。。该死!
殷责一拳击在墙上,眼底猩色时隐时现。。。。。片刻后,他才冷静下来,带上口罩和帽子,向着西边的老区走去。
飞云古镇名为景区,却仍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没有被纳入景区范围。这些地方大多是偏僻村落和破旧小区,环境脏乱差,交通又不便,如今也只有一些老人还固执地待在这里。
殷责在路上买了一袋水果,不紧不慢地走着。
天气寒冷,不少人都选择缩在家中,他走了许久,才看到两个老妇人坐在门口。
殷责夹着刀片,不着痕迹地往袋子上轻轻一划——
又圆又红的苹果顿时掉了下来,有几个还滚到了老人脚边。
“我的苹果!”殷责叫道。
老人见状,颤巍巍地弯下腰,帮他把苹果全部捡了起来。
“谢谢两位奶奶。”
“不用谢。”许是太久没见过生人了,老人显得很好奇,问道。“小伙子北边人吧,是来这儿旅游的吧?”
殷责道:“对,我同学的外祖家就在这儿附近,听他说,他们家里头出过大官呢,还是皇帝亲封的。”
老人不疑有他,道:“净瞎说,咱们这儿从前就是官老爷审案的地方,那大官又聪明又善心,为了替百姓申冤还得罪了皇帝,被砍了头……”
另一个老人也说道:“不过那大官无儿无女,哪来的什么后代呀,肯定是你那同学骗你的。”
……原来如此。殷责继续问道:“那这官府还在吗?我大老远来一趟,还真想见识见识呢。”
老人摇头道:“咱们镇上从来就没见过什么官府衙门,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故事,谁知道真假呢。”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殷责不再停留,把苹果留下找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开了。
怪不得那日田诚不顾被嫦夫人绞杀的危险,也要在他的判词上盖官印。
………折寿十年,死后入我府衙为奴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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