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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陛下的那双眼睛，总是或顾盼生神，或是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或是睁着一双清澈无知的眼睛……
可是，今日这双眼睛里的神情，祁洪是第一次在陛下身上看到。还是一如往常的清澈眸子，却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祁洪在那一刻，望着那双眼，脑袋就像是成了一团浆糊一样，什么都忘记了。只觉得这双眼似乎早已洞悉一切，身体当时就是一僵，心神一荡，心里有些恐惧害怕，想要赶快离开这里。
祁洪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被陛下的眼神吓到了。可是这是不可否定的事实，那个眼神，让他想起了先皇，也就是他的皇兄在位时，才给过他这样的压力和恐惧。
这样一想，才突然觉得当今的陛下像极了先皇。虽然相貌并不像先皇，可是这性子却完全继承了先皇。在这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却透着一身清冽的寒气，本性冷漠狠辣。
有些事吧，没想到也就罢了，一旦想到了就会觉得，这事情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
就那一眼，祁洪想到了很多的事情，如果皇帝现在的表现是故意装出来的，那么这件事情就太可怕了。
皇帝为什么这么做？故意示弱让权，哪怕是被褚旭枫那样的人欺辱，也都一直忍耐着。皇帝这样做不会那么简单，只怕所图更大。能是为了什么呢？恐怕是为了真正的除去他们，重掌大权。
祁洪浑身就是一抖，不，或许是陛下是故意利用自己的美色，拉拢摄政王，再对付他的。
想想今日朝堂之上，摄政王维护陛下，处处针对他的情景。
还有最近，褚旭枫针对他的事情也并不少，已经有很长时日了。祁洪原先还没太在意，毕竟任谁看来他们都是死对头，争一争斗一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明面上这么简单。
早在一开始，褚旭枫便已经与陛下结盟了。那么现在，他们想要除掉他！！！
祁洪想到这里，就觉得不寒而栗。自己早就是他们的目标了，却全然不知，真是够愚蠢的！
皇帝心计如此深沉，实在是太可怕了！连自己都能豁的出去，更是舍得到手的权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软弱无能的少年郎！
皇帝为了对付他，可谓是不择手段，自己一直小瞧了他。说不定，所谓的皇帝身体不好，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在麻痹众人，一直在装病示弱！对，一定就是这样！
幸好今日发现了陛下的真面目，要不然以后可就真会着了他们道却不自知。
祁洪越想越多，觉得许多事情都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把祁宸都想得万知万能了，把自己吓得不轻。
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做些什么。
对了，自己还有五万大军呢！可是回头一看，自己的大军早就被褚旭枫打乱分到了各地军营，京城中能被调动的军队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祁洪想到当日的自己，那时候自己居然还感恩戴德的向小皇帝谢恩。真想回到过去暴打自己一顿！
不过不要紧，幸好禁卫军统领吕珲是自己人。不到万不得已，这张底牌他是不会动的。真要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
祁宸退朝后，在御书房内宣来了卢永。
卢永走进殿内，恭敬行礼道：“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要事？”
祁宸看着下面跪着的卢永，“此去赈灾你想好该怎么做吗？”
卢永一愣，直言道：“按照之前说的那样，臣会亲自负责此次治虫灾的举措，教会百姓们如何防虫治虫。还请陛下放心，臣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
“起来吧。”
“喏。”卢永起身，微垂着头，等待陛下的指示。
小东子此时进来，端着一个托盘，将其放到桌上，“陛下，该用药了。”
卢永闻言心想难到陛下身体不适，为此小心的瞥了一眼圣上，好像面色是有些不好。在一想到外面的传言，心中有数，对了，陛下自幼体弱多病，这想来是保养身体的吧。低下头去，也不敢多言。
祁宸看着黑漆漆的药汤，心里是抗拒的。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褚旭枫迷上了为他煎药，刚开始祁宸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当他喝了一口褚旭枫熬好的药后，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可以说是他喝过的最难喝的药，一样的药方，一样熬出的汤药，为什么却这么难喝？
祁宸一度怀疑，褚旭枫是不是想用这种方法毒害他啊？
“把这药端下去吧，朕一会儿再喝。”
小东子：“可是摄政王吩咐，说这药要趁热喝才有效，凉了就失去效力了。”
卢永也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还是要当心身子的。”
祁宸：“……”卢永是好意，祁宸当然明白，只是这药也太难下口了。
小东子则是在想，陛下不会是想趁人不注意偷偷倒掉吧？
正有此打算的祁宸：“……”
收到了小东子怀疑的目光，便知道这个主意不能实行了。唉，小东子什么都好也听话，就是一碰到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就很固执，都敢管朕了。
祁宸端起药碗，把心一横，直接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尽量忽略掉那自下而上泛起的恶心感觉，面不改色，平静的问道：“卢爱卿可知，你这次如果失败，将要面临的处境是什么吗？”
当然，祁宸紧握的手爆出了青筋，可以看出祁宸这极大的忍耐。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就连小东子都没有发现祁宸的异样。
卢永则正色的回答陛下的问话：“臣知道。”
这三个字的回答，说得是字正腔圆，坚定不移。
祁宸倒是越发欣赏卢永这个人了，十年饮冰，热血未凉。可以日复一日的研究农耕，又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敢于拼搏，实在是难得！就是缺少几分历练，太过理想了。
祁宸轻声道：“如果失败了，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卢永郑重的回道：“臣相信自己的研究不会失败。”
祁宸听到这回答，眉毛微微一挑，“这么自信？”
“臣苦心孤诣的钻研此道，也在皇庄试验过无数次论证，臣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又怎敢放出豪言解决此事？”卢永一说到自己的研究，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祁宸都忍不住侧目。
“做有把握的事情，你也不算太笨。”
“多谢陛下夸奖。”卢永想这算是夸奖吧？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陛下觉得自己笨。
祁宸嘴角带笑，若有所思的道：“在朝堂上，御史大夫虽然说的话不中听，不过说的倒也是实情，百姓们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就算你的法子再好，百姓们若是不听，这赈灾依然起不到该有的效果，到时你又该如何？”
“这……”卢永想了想，也难免不会碰上这样的事情，要是真遇上了自己该怎么办呢？牛不喝水，也没有强按头的道理。
“臣会耐心劝说百姓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必百姓们应该会受到感动，从而配合官府的措施。”
祁宸蹙眉微微的叹了口气，“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惜太过理想化了，并不实际。你若真是如此想的，恐怕这次赈灾的效果会收效甚微。”
第132章 论摄政王的煎药水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卢永哪里还不明白陛下有意点拨他。忙躬身行礼道：“还请陛下赐教。”
倒是还有点头脑，祁宸满意的点点头，“晓之以理是对的，但也要动之以利。”
“动之以利？”卢永不解的看向陛下，完全没有想明白这事情怎么与利挂上关联的。
“还请陛下明示。”
祁宸：“小东子将东西取来。”
“喏。”小东子去一旁取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把宝剑，一块令牌，以及一份圣旨。
“这是？”
祁宸轻笑着看向卢永，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此行恐怕艰难异常，这圣旨是在你遇到困难时，允你便宜行事。”
说着拿起宝剑，递到卢永面前，“此乃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若是地方官府有贪腐渎职之人，阻碍朝廷举措实施的，你皆有权处置。”
卢永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动容，这是多么大的一份信任，他怎么能担当得起。
“臣、臣臣多谢陛下信任，只是……”沉默片刻，卢永郑重的向陛下行叩拜大礼，摇头拒绝，“如此大的权力，臣承担不起。还请陛下放心，不论有没有这些，臣都会竭尽全力治理灾区，不负陛下信任。”
祁宸扶起卢永，“卢爱卿请起。朕欣赏爱卿的才能，希望能帮助爱卿顺利施行政策。更何况，朕予你这份权力，也不光是为了你，更是为了能够尽快平息此次天灾。”
“爱卿此去，责任重大，这些不过是外物，哪里抵得上人命重要。还有，朕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助你更好的实施措施。”
“哦，臣愿闻其详。”
等到卢永离开也已经是一盏茶以后了。
褚旭枫从后面的屏风走了出来，“陛下倒是信任他，就不怕他滥用职权吗？”
“朕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他不会辜负朕的信任。”说完，祁宸脸色有些难看的干呕起来。
小东子忙将痰盂拿来，褚旭枫走过来轻轻拍着祁宸的后背，担心的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喝过药吗？快去将王太医叫来。”
“不用了。”也许是因为方才干咳的缘故，祁宸嗓音有些沙哑。
“怎么能不叫太医？您现在要以身体为重啊，可不能讳疾忌医！”
祁宸：“……”
“朕现在为什么这样，你难道不知道吗？”
“啊？”褚旭枫拍背的动作就是一顿，紧张的连自称都忘了，“我做什么了，我还亲自为陛下煎药呢！关心陛下难道都错了？”
祁宸接过帕子，擦拭了一下嘴唇，无奈的叹口气：“朕接受你的关心了，只是这关心朕实在是受不住了，你煎药的水平，可比不上你做菜的水准。朕坚持多日，实在是坚持不了了。这药苦也就罢了，味道怎么那么难以形容。”
“你真该自己尝一尝，自己煎的药到底是什么味道。”
祁宸说完，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味道，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咳咳咳……”什么都吐不出来，脸色苍白了许多。
褚旭枫看到祁宸如此难受，心里自然也是自责不已，内疚的扶住陛下，让陛下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帮着陛下理气。看着怀里祁宸苍白的脸色，自己心里也并不好受。
“都是我的不是，害陛下受苦了。”褚旭枫叹口气，有种无力感。没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了，同时心里也在纳闷，自己熬的药难道就这么难吃吗？
褚旭枫满脸的郁闷，“陛下，不如回宫休息一下吧？”
祁宸无力的点点头，褚旭枫又想像以前那样，抱起陛下。
祁宸瞪了一眼褚旭枫，忙躲开褚旭枫的手，“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吗？扶着朕走走。”
祁宸朝褚旭枫伸出手，褚旭枫不太想这样扶着他，好像小东子似的，不过看陛下现在难受，也不想逆着他，只好顺他的意思扶着他。
祁宸将大半的身子倚在褚旭枫的身上，看着褚旭枫像小太监一般扶着自己，心里有些得意，好像终于扳回一局一般，甭提多高兴了。就像是两个人博弈，终于赢了一次自然心中喜悦，嘴角也不知不觉带上一抹笑意，脸色竟然也好转了不少，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褚旭枫其实早就注意到了祁宸嘴角的笑容，看他如此欣喜，自己受点委屈，低他一头又有什么。
“陛下高兴了吗？”
祁宸知道褚旭枫应该看出来他是故意的了，被戳穿了也不尴尬，笑道：“嗯，很高兴。”
突然一阵花香袭来，两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御花园，现在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满园披上黄金甲。
“朕精神好了很多，我们去旁边的凉亭坐一坐吧。”
“好。”褚旭枫点头。
两人便在亭中落座，秋风拂来，褚旭枫将身上的披风解开，盖在祁宸的身上。
祁宸有些怔愣的看着褚旭枫的动作，只听褚旭枫嗓音柔和的道：
“陛下身子弱，现在天已转凉，多穿些挡风也好。”
祁宸心里微动，又感受到了那种被人宠溺的感觉，说句实在话，这有点儿别扭，不过感觉不坏，甚至现在自己竟然还有些享受。压下心里的想法，就当是多一个宫人伺候了。
“那就多谢摄政王了。”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本王以为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应该更亲近一些了。”
祁宸：“……”
这个家伙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主，祁宸不接话茬，转而开口道：“方才在御书房内，朕瞧摄政王似乎还有话未说，不知摄政王想说什么？”
“陛下这话题转换的还真是生硬。”
祁宸冷着脸，“哦？那就真是委屈摄政王了。”
褚旭枫嘴角上扬，眼神深情的看向祁宸，说道：“不委屈，谁叫本王愿意迁就陛下呢！”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祁宸恨恨地看着褚旭枫，真是想要咬他一口，把他那张可恶的笑脸咬掉。
褚旭枫见陛下那张脸，在这大冷天里似乎越发冷了，便也适可而止，不再逗弄。
一本正经的说起了正事，“卢永确实是有几分才干，难怪陛下会为他出了个主意，以工代赈，这倒是不错的想法。甚至还不惜为他开放军粮之权，陛下未免也太过看重他了。就不怕他有负圣望？毕竟他还只是个小吏，初次受到重用，也不怕他的能力配不上陛下的期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想必摄政王应该明白，更何况满朝文武只有他敢站出来治理蝗虫，朕不倚重他，又能倚重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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