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有神力加持和智慧种族的支援,失去记忆的伊格纳罗渐渐不敌,他为了躲避追兵退到高塔之上,神的戏谑来得好巧不巧,给原本关紧的门透了一点点缝——回光返照一般,伊格纳罗似乎想起了一些东西,推开塔顶的门。
他想起来这里有他制造的棺柩,棺柩里有他爱的人,还来得及,他的棺柩会停止凯迪亚斯伤势的恶化,他们还能再见。
可是当他推开门,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其实这里有东西,地面上有一些烧焦的残骸,曾经属于一个人型生物的身体组织。棺柩不见了,有人把它偷走了。
伊格纳罗死灰复燃的欣喜像卡在中间的破齿轮,突兀地停止,既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几个念头不分先后地挤进来:有人偷了他的宝物,凯迪亚斯被烧掉了,然而是他先忘记他,舍弃了他。
那为什么又要让他现在想起来呢。
这就是背叛的代价么。
爆发的情绪在伊格纳罗崩溃的叫喊中化为实体,他诅咒偷走棺柩的所有人,从现在到未来,他的愤怒化为火焰,怨恨化为毒液,悲伤如冰霜流淌开去,爆裂的杀意迸发出洞穿大地的秘法射线,瞬间将周遭化为空洞的死地。
伊格纳罗为了永恒地怨恨下去,将自己亡灵化,转化为疯狂的不死巫妖。他的肉体崩溃后重塑,灵魂却不知所踪,仅剩下支撑他疯狂意念的意志,冷冷地俯视前来讨伐他的人。
即使未留下存放灵魂的容器,神使塔宴也花费了上百年才将狂乱巫妖彻底消灭,废塔所在的位置原本是一处青葱绿意的小丘,硬生生被削成满目疮痍的低地,直至塔宴陨落,折断的废塔被鲜红的火焰树林包围,在死地之上盖上新土,掩埋了魔物的、智慧生物的、神的尸骸。
而伊格纳罗……伊格纳罗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诅咒随着那不知所踪的棺柩去了,无稽地报复着后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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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几乎全都是血祭司伊格纳罗的过去回忆,揭示遗忘之棺的真相,没主角什么事(。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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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岁月侵蚀的记忆消退,不是时间将那个人带走了,而是一股强横的意志生生将他身边的人挖走,留下丑陋的伤疤似的疮口,即使去舔舐它,除了累累的苦涩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似乎从那以后,虽然狂乱巫妖的真相被刻意掩埋,但远在星洲的魔族却拥有了一个绰号,弑神武器。
当阅读到最后一块碎片,贝因加纳不巧看到了史上最大灵灾的真相。伊格纳罗死去的一千多年后,冬烈王成为了新一任棺柩的主人,他不顾神眷者的劝告,执意占有了它。灵灾跟随着他,席卷他的行宫、王都和疆土,然而珈蓝的皇帝有重重保护,哪里那么容易杀死,这也是诅咒愈发疯狂的原因,它把大半个帝国都卷入其中。内战、无休止的纷争,固执的君主,各种族的离心,最终冬烈王被他的廷臣所杀,灵灾戛然而止,如骤然的惊雷暴雨,让摇摇欲坠的帝国又苟延残喘一百多年才彻底灭亡。
环绕他的碎片消失,化为闪亮的冰屑,贝因加纳从俯视中抬头,挑起唇角,发出轻叹。
他在一团乱麻中恶狠狠捋出头尾,强行将思绪捋平。
魔族的神,真的是一个恶劣至极的家伙。
两个魔族,就把古因海姆大陆最不可一世的帝国搅得天翻地覆。
贝因加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活着躺进棺柩才看到这些记录,他急切地向着虚空抓握,第三次呼唤伊格纳罗的名字,而这一次,终于有东西回应了他。
引人目眩的白光吞噬视野,当眼前的光斑隐没,贝因加纳站在一片未知的空间内,他的前方,一个蜷缩着的瘦削身影躲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小块象牙白的发顶和红色的眼睛,正惊恐地与他对视。
“伊格纳罗。”
“你不要过来。”
这个伊格纳罗是可以对话的,但他看上去精神极不稳定,很像贝因加纳看到过的这个人当年被噩梦折磨的状态。伊格纳罗盯着贝因加纳,更多的是越过法师的后背盯着他后方,他瞪大着双眼,嘴唇紧紧抿着,偶尔开口,说的话也是不停重复“你不要靠近”。
贝因加纳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是一片苍白的虚空,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伊格纳罗在怕什么,但不能靠近不代表不可以交谈,于是他清清嗓子,用轻缓的尽量不刺激他的语调说,“伊格纳罗,你能消除棺柩的诅咒吗,你已经报复足够多的人了。”
白发的血祭司用力摇头,盯着他看。
贝因加纳闻言一顿,又平静道,“那,你能告诉我灵灾的控制方法么。”
法师的眼睛稍微眯起,眸子冰冷没有温度,他在克制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急切,但显然,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能看出,比起上一个“请求”,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伊格纳罗好像被对方的这个眼神吓到了,他咬着嘴唇问,“你要它做什么。”
贝因加纳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说,“你还有什么愿望?任何都行,我可以帮你实现它,然后你把我想要的给我。”
他循循善诱道,“强烈的思念能够在现世停留很久,凯迪亚斯说不定还给你留下了什么,我帮你找找,你们残存的意志可以团聚,怎么样?”
伊格纳罗却问,“凯迪亚斯是谁。”
贝因加纳顿了顿,看来这个伊格纳罗依然是被神剥夺了全部记忆的那个,那么他身上不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法师感到一阵失望。
“肉体,灵魂,意志。”白发血祭司好像在贝因加纳的诱导下想要表达一些事情,他捂着斗篷说话,所以声音沉闷,“吾神不会允许祂的造物的任何要素从掌中逃脱,我逃离拉塔古恩,也不过是在未死之前留在了外面。”
他的意思似乎是,背叛和逃亡毫无意义,无论距离多远,神都能在他们死后回收一切,即使伊格纳罗把自己巫妖化也是一样。
“原谅我。”伊格纳罗把自己重新缩成一团,埋首在膝盖上,重复,“原谅我。”
贝因加纳似有所感,刚想开口,一声震耳欲聋的动静却在耳边炸响。
不是这个虚幻世界的声音,而是现实的巨响。
法师瞬间恢复神智,后脑的刺痛仍在,这股疼痛差点让他以为自己转个头耳朵就能倒出一点脑浆,但是他没时间验证,又一声震动,容纳他的棺柩整个飞了出去。棺盖摔到一旁,装在罐头里的法师差点被震得骨肉分离,虽然没产生那么严重的后果,却也让他跌出长棺,重现在空洞中。
赞沙玛尔与曾经的神使塔宴的较量已经步入白热化,刚刚把贝因加纳拉回现实的巨响足以摧毁一座小山,他看到黑发男人侧着身,手持一把淡蓝色的长剑,额角和肩膀被擦破出斑块状的血迹,但是他的眼神锋锐得惊人,正昂扬地享受着这场战斗,不知外物。
而他的对手,曾经的从神如今重塑的身躯不知是被重创成这样还是本就如此,他站立起来有两人多高,下半身是狮虎似的四肢,仿佛和某些魔物的骸骨融合在了一起。腐烂的血肉在他人身的腰部往上粘合,肋骨张牙舞爪地张开,他的头是狼首,鬼火似的两团光点燃他空洞的眼眶,跟伟岸的神明形象大相径庭,只是一只怪物。
他曾有两对手臂,现在只剩下一边的两只,另一边汩汩冒着脓液。
即使是曾经的神使,死后被生拉硬扯起来也如此不堪,若是天上众神目睹,不知会作何感想。
耽于战斗的神与魔都没有察觉到贝因加纳这个渺小的人类,法师缓缓后退,把自己藏身在较为安全的瓦砾间,退回到侧翻的遗忘之棺的位置上。
也许是身体的知觉回来太晚,贝因加纳在藏好自己后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手上一直握着那只打不开的匣子,在刚刚一系列的混乱中都没有松手。
而现在,“拒绝之匣”跟赞沙玛尔抛给他时不一样了。
这个漆黑的方盒子如今呈现的已不再是一块积木的形状。
它的、可能是上方的位置翻出了两个尖角。
赞沙玛尔舔舔嘴唇,隐蔽地蹭了一下腰腹间的伤口,发现它没能有效止血。从神不死化而成的怪物爪子锋利得要命,被刮一下就能掉块肉,黑发男人将武器换了一只手,矮身让过能令大地为之发抖的踩踏,却没有一味躲避,而是借着塔宴身体下陷,勾手攀上它的后背。
剑尖劈开狼首下的颈骨,赞沙玛尔手臂下压,顺着这条人身脊柱劈下去,一把扯出当中还在蠕动的蛇形脊髓,塔宴疯狂地舞动双臂试图把自己背上的人扯下来,黑发男人将脊髓掐死后一丢,冷哼一声,一脚踹在怪物人身和兽身的腰部连接处,直接踏碎交错的骨骼踩到了底。
锋利的骨茬划破赞沙玛尔大腿,鲜血瞬间躺满裤腿,但他浑然未觉疼痛,笑着把塔宴踹倒在地,看对方笨拙徒劳地挣动着起身。
赞沙玛尔呼出一口灼热的空气,他的血像是在烧,久违地与非人的存在战斗让他短暂忘却今夕何夕,即使眼前的这玩意跟他过去所直面的那些神使比真的差远了。
他想起过去在战场杀死的第一个半神,那些高高在上的从神来到下界后几乎不会使用智慧生物的躯壳,祂们仍然十分巨大,需要凡人仰视,在原始种的簇拥下像座高塔,但其实在他眼里就是靶子。
那时赞沙玛尔刚刚成年,终于能够暂时摆脱无休止的训练,在战场上一展身手。他与自己的骑兽只打了两个照面,彼此看不顺眼,他拔出自己的佩剑、不是现在这一把,然后用剑尖戳了下狮鹫的屁股跟它说,我们去把最大的那只干掉。
然后他就冲出去了,捣碎那些智慧生物自以为是的阵型,来到高塔的半神眼前抬头看了看,心里想着这东西片成片都不太好带回去当战利品。
神使倒在他的骑兽脚下,再也不能俯视谁,现在轮到赞沙玛尔俯视祂们,他让后来跟上的同族把半神的尸骸当垃圾扫了,又去狩猎新的高塔,那真的是一段快乐时光,不像在打仗,更像是放牧、收割。
有的时候那些渊海裂缝里放出来的魔物并不听话,他还要分心处理,黑暗骑士不是牧羊犬,但他们到了战场就什么都要干,大巫师们一个个眼高于顶,祭司们不出拉塔古恩,他们又不能奢求主君安抚那些乱闹的魔物,那是僭越。
赞沙玛尔从过去的血与火中回神。现在,诅咒的力量似乎已经全部集中于这只怪物身上,塔宴庞大的身躯比之前那些骷髅或是魔物的复原速度都要快上许多,赞沙玛尔神色自若,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对方的复原。
他没有选择趁着怪物重组虚弱的时候拆碎它,而是耐心等着塔宴完全恢复,再开启下一次战斗。
像是这个世界已经非常无趣,总算有点乐子找上来,一定要多玩一会儿。
反正只要把诅咒耗光,一切就结束了。
不远处的贝因加纳丝毫不想评价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他的全部思绪都被匣子突然的变化填满了。他双手握住了它,盯着黑匣冒出的尖角,尝试按动或是掰动它,但是拒绝之匣并未打开,就好像它在即将开启的过程中因为某种问题定格了,没有继续到最后。
金发法师再度将目光投向长棺,他很快有了打算。这一次,仅仅是碰到失去棺盖的棺柩,他也立刻陷入了刚刚见到伊格纳罗的虚幻世界。
白发血祭司仍在那里,在贝因加纳和他身后的虚空来回扫过。
法师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拒绝之匣没能带进来,看来这个空间不是匣子出现变化的原因。
这一次他没有听伊格纳罗的劝阻,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白发血祭司退得很快,但贝因加纳走得更快,他在伊格纳罗的挣扎中扯住他的手臂,语气不是特别温柔地问,“你是不愿消除诅咒,还是不能?”
白发的魔族所答非问,定定地看他身后,只会重复“原谅我。”
他要得到谁的原谅,凯迪亚斯的?因为忘记了他,没有保护好他?
贝因加纳本来无暇去揣摩这鬼魂的心思,却似有所感地停住,心中蓦然现出一个念头。
“……我原谅你。”法师如此说道,充满降下判决的语气。他这一刻的决定自然而然,他的语调空灵,盯着畏缩的魔族的眼睛,像是看到他内心所思所想。
“我赦免你和凯迪亚斯的罪孽,伊格纳罗。”
在伊格纳罗一无所知的记忆里,他只记得自己因为犯错得到了神罚,至于那原因是什么,他爱过的人和他挣扎的痕迹,那是不存在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唯一想要的无非是神明的赦免。
这里没有什么魔族的神祇,但是贝因加纳不介意冒充这个角色,赐予这个鬼魂安宁。
可是他讽刺地想,乞求神明的原谅,在祂做出那些恶劣到极点的事情之后?
荒谬的是眼前的人就是如此希望的,伊格纳罗在听到这句赦免后彻底平静了下来,他整个人都静止了,无比的平和浮现在他一直以来惊惶恐惧的脸上,白发的魔族闭上眼睛,随着他的阖目,整个虚幻世界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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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匣翻出来两个角,宛如黑猫猫竖起了两只耳朵(不是
看到九月废文要例行关站,关站是字面意义上的关站吗,不能上来更新那种?(没经历过的作者一脸懵逼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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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感觉到变化的是正在又一次打散塔宴的赞沙玛尔,面前的怪物断线木偶似的轰然倒地,在这之前黑发男人刚要去卸它一条腿。赞沙玛尔躲开巨物的坠落,用力啧了一声,一方面是牵动了大腿的伤口,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不幸崩裂,又给裤子贡献了一些颜料,另一方面则是他的乐子没有了。
赞沙玛尔等待一会儿,塔宴怪物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它的头和人身和兽身彻底分离,又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化为齑粉,显然不是他把这玩意吓死的,黑发男人脸上带着战斗戛然而止的不爽,四下寻找在场的另外一个人。
目标很好找,因为贝因加纳的金发和发光的棺柩都很显眼,但对方居然没在长棺里面,而是一动不动,维持手扶棺沿的姿势站在一侧,头低垂着,像站着睡着了。
刚刚耽于享乐的赞沙玛尔没注意过法师这边的动静,他走过去,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当他看到贝因加纳左手牢牢抓住的匣子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原本即将脱口的呼唤暂时消声,黑发魔族陷入内心惊涛骇浪的沉默。
这一刻他的表情非常复杂,甚至于有些茫然外露,赞沙玛尔下意识把长剑横在身前,这是一个防御的姿势,但在中途他又止住动作,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正在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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