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因加纳在心里发出感慨,面上的表情毫无变化,“不必这样,明光。”
“这是工会内部的决策,毕竟新的商路中有一条专属于我们。”半精灵主事的逻辑很简单,针对贝因加纳就是针对法案,针对法案就是针对法师工会,更何况不想让海港联盟形成垄断也是群岛议会的共同决议,海商们不敢公然不满,背后的小动作未免太肆意了。
“翡银,明日随我离开砂阳,我送你去日暮群岛避避风头。”明光表示他会亲自护送,确保万无一失。精灵的地盘,那些刺杀者不可能追到那里。
“群岛只接受卢诃精灵和它的血脉者进入。”就连港盟的船队都不能靠岸,只得停留在近海。贝因加纳知道这件事不需要提醒对方,但还是提了。
即使许多传言都认为贝因加纳的美丽容貌一定掺杂着精灵血统,但他毫无疑问是一个纯人类,按理说根本无法踏入精灵的地盘。
明光说道,“我已得到家族的首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贝因加纳谢过他的好意,但还是拒绝了,“放心吧,我躲在这里也很安全,风波会过去的。”
他的目光十分坦然,态度也非常明显,明光不是没有看出来。
“好吧,如果你执意如此。但我认为至少这场宴会的安保漏洞百出。”既然友人不愿意,明光不会再劝,就连一旁的萨弗里都觉得这里人多眼杂徒增风险,如果混乱发生,城主卫队不见得能马上摆平,让贝因加纳赶紧回去。
“至少让我喝完这一杯再走。”金发青年神色轻松地拿回萨弗里从他这里抢走的酒杯,跟明光继续谈事情,萨弗里知道接下来的事自己不该听,识趣地走远了。
“我看过上半年的规划,法案推行后,新商路会途径几个山地王国,甚至擦过“荆印之手”的地盘,不见得有多顺利,实在困难可以让神殿插手,分给他们一些利益,我和城主已经谈过,到时候工会只要配合就行。”
明光意会了一下,点点头,说起另外一件事,“另一条商道呢,你怎么看。”
“另一条?”贝因加纳在些许思索后想起来了,“你说魔域那个?不行,太不成熟了,等等看吧。”
三个月前,落英要塞的信件发出后,其内容着实惊动了各种族高层,因为魔域在这之前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然后大家在稍安勿躁后发现,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各方面都是。
“自此,魔族七位黑暗骑士九位大巫师都已陨落,他们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曾听到这番评述的贝因加纳感觉到一种荒唐的意味,像是魔族的将领没死光之前,任何一个在世都会给大陆带来极大的麻烦一样。
因为一个人的死,所有人奔走相告,听起来有些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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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的主要故事基本都发生在星洲(洛斯提斯东边),目前只是个在古因海姆大陆(洛斯提斯西边)的前奏~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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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最强大的战士已被击杀,智慧种族们早已取得的胜利再次被巩固,讯号业已发出——星洲虽然还盘踞着小股邪恶势力,但已经不足为惧,大家可以着手打开禁锢数百年的通路,探索洛斯提斯以东、那片先人踏足的遗土了。
贝因加纳只是一介不入流的法师,以他的地位自然不在克罗斯·提昂的收信人名单上,但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也非常早,毕竟他涉猎的行业多,不少身居高位的朋友收到讯息后给他转发了一份,大部分在问,他们能从这条喜讯中获得什么。
明光说,“智慧神殿的誓约骑士早已启程,这你应该知道。”
“当然,骑士和牧师要先去探路,确保危险至少在可控的范围内才会允许其他势力深入。”贝因加纳对他们的作风心中有数,“群岛议会呢。”
“半个月前派出了一支队伍,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那场大战,精灵们死伤也非常惨重,不少人等通路打开等了许多年,他们要去古战场收殓亲人遗骨,如果还在的话。”
贝因加纳表示理解,“那可真是挺辛苦的,想必神殿也很乐意与他们合作。”
明光的家族先辈没人参战,他对那段历史体会不深,就没有多说,而是道:“工会有意在洛斯提斯东壁之下的亡人市集建立一个临时办事处,雇佣宝藏猎人,收购他们手上那些星洲独有的施法材料、草药跟矿物。单单是红棘卵的粉末,在这边一克都要两百枚金币,这种东西在星洲说不上遍地都是,但也称得上常见。”
“我不反对建立临时据点,但想要建立商道,至少要在确保货源稳定之后。”
这个场合不适合谈工作,他们只是在闲聊,而这时杯里的酒喝完了,只剩下一些冰块,贝因加纳确认了一眼时间,轻声说,“你去吧,我该走了。”
明光确实是在工作间歇来参加宴会的,他看了眼金发友人稀松平常的神色,也就不担心了,“改天来我这喝茶。”
“一定。”
等到银发半精灵穿过宴会厅从大门离开,嘴上说着要走的那一个却还是在窗边驻足,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外边的静谧夜色将他湛蓝的眼眸染深,他又等了一会儿,身边还是空无一人。
他邀请的人没有赴约。
赞沙玛尔到达的时间不早不晚,因为中间没回白棕榈三巷,他仍穿着那件仿佛露出脖子就会死的深色外套,在门口出示邀请函,登记了自己的名字。
这套衣服长得比较像礼服,所以他进去的时候还算顺利,城主卫队只是检查了宾客身上是否携带武器,毕竟参加宴会的人大多有头有脸,搜查太细不是那么回事,最后甚至有些敷衍。
这让赞沙玛尔看来就是:要么城主真的缺心眼,要么就是那位众矢之的非常自信于自己保镖的实力,不需要外人保护。
赞沙玛尔暂时不准备抛头露面去见那个古魔法学者,他把自己的头发弄乱了一点遮住尖耳,准备找个地方观察,反正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他不想被谁发现,还没人能找出他来。
他没有见过贝因加纳,走进跟宫殿有得一拼的宴会厅时还在想一会儿该用什么方式锁定他的位置。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很多余,根本没那个必要。
城主奥斯·莱顿夏尔是个长相身材略高于人类平均值的五十多岁男人,在开场讲话时脸上洋溢着掩藏不住的得色,他美好地展望了法案推行后砂阳城的光辉未来,并表示这份喜悦应与在场所有人分享,发言比较简短,赞沙玛尔没听多少,他在找人。
厅堂里孤零零的身影不止他一个,不少人被他的英俊吸引试图与他搭讪,问他属于哪个商会,是否有合作的意向,赞沙玛尔懒得费力去编造身份,随便敷衍了几句就借着取食物离开,靠在大厅的柱子旁边用餐叉切着盘子里的小蛋糕。
等到一团一团长裙和礼服交错的人影互相汇聚,宴会厅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金色的身影走入会场,引起不小的骚动。
赞沙玛尔望过去,跟所有第一次见到贝因加纳的人一样,被那头华美耀眼的金发和无可挑剔甚至有些夺目的脸孔夺去全部的注意力,进而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是人类。水晶吊灯洒下碎片似的光影,落在这个人身上时化为浅淡的光晕,高贵而圣洁,仿佛他本身就成为了一种景色。
赞沙玛尔却在观察中很快回神,某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腾。
那是种很不舒服的模糊冲动,稍纵即逝。
——看到美人有什么让我生气的吗。
赞沙玛尔对自己一瞬间的感觉理解不能。他没有停下审视的目光,那人被城主拉进衣装华贵的人群,脱身后好像正在寻找谁,为此询问了侍者,找了两遍。
赞沙玛尔大概知道他是在找自己,但没有轻举妄动。他很想看看这个法师接下来会如何行动,看看传说中的护卫或者贝因加纳自己是否能在这个大厅里的暗杀者手里存活下来。
赞沙玛尔没有夸大,从他在接受检查到进入宴会厅,一些人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们的身份,莱顿夏尔邀请了太多人,邀请函又是不记名的,真想弄到可能不需要花多少心思。
黑发男人手里的蛋糕已经被他切成一盘浆糊,他不太喜欢飘到他鼻子边上的匿踪药水里面的紫砂草味儿,即使它很轻微,但有气味的东西总归不环保,比符文卷轴差一些火候。
时间没过多久,赞沙玛尔又听到一些不和谐的响动,当然,宴会厅中的动静已经足够多了,交谈声,走动声,乐器的鸣奏,喷泉流水的叮当,除去这些,赞沙玛尔这次捕捉到的声音来自室外,很像是打斗声。
听起来,从渡鸦嘴里听到的那些名声在外的佣兵团已经按捺不住,华丽转身为强盗,连城主府邸都不惜挑战。
也许背后的金主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区区一个翡银,也要给砂阳城的莱顿夏尔一些血的教训。
打斗声还很远,宴会厅里一切如常,没人感觉到异状,包括那个杵在窗边喝酒的暴风眼,赞沙玛尔对人类的争端没有兴趣,他无声地将自己置之度外,围观一群衣着光鲜浑然不知的羊,等待恶狼的狩猎。
又过了一小会儿,可能是外面的混乱不足以很快平息,一个卫队长模样的士兵推开宴会厅的大门来到城主身旁,奥斯·莱顿夏尔正坐在沙发上高谈阔论,听到卫队长的耳语后勃然变色。
看来情势不佳。
偌大的砂阳城自然不会只有城主卫队那么一点兵力,不过王国的边境守备军要赶到翠湖区恐怕需要不少时间,不知这里的守备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城主和卫队长换到一个得以单独交谈的角落,赞沙玛尔也更换自己站立的位置,得以看到卫队长的口型。
他们,荆印之手,反制……
反制立场么,难怪一直没看到这栋建筑启动防御的法术灵光,防御法阵可是大人物家里都应该有的标配。
荆印之手是个就连赞沙玛尔也印象深刻的神秘组织,他们对施法者的态度非常激进,认为这些操纵元素或是奥术力量的人是在亵渎星辰,会让星球染上疫病。他们坚信自己的事业非常正确,这个世界理应禁止一切魔法,但为了消除施法者对世界的影响,他们不得不研究出一种能对范围内的魔法进行反制的立场法术,用“邪恶”的力量去对抗邪恶。
朱月王国和周边不少国家都十分欢迎施法者,荆印之手的歪理邪说在王国境内根本行不通,但他们一直存在就意味着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有需求的地方就会有生意,对付法师和魔法相关的一切,这些人过于好用,所以是不是真的反魔法倒显得不重要了。
窗外已经燃起火光,这可不是焰火之类的余兴节目,乐声已经掩盖不住越来越近的打斗声,不少宾客停止了交谈,脸上充满疑惑和担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城主一脸凝重地走上台,试图安抚躁动不安的人群。可就像事先准备好的节目,他刚要开口,灯火通明的厅堂突然失去所有的光亮,悄无声息地陷入一片黑暗。
这里的照明也是用法术晶石驱动的光源,反制立场已经触及到宴会厅,入侵者近在咫尺。
乐曲声停了,猝然的黑暗令人群里爆发惊呼和尖叫,城主声音洪亮地指示所有人待在原地,拿到邀请函的宾客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平时习惯于克制自己的冲动,一时间真的没人乱跑,直到有商会代表的幕僚法师试图用光照术却失败后,他的主顾惊恐地大喊,“是反制立场!”
知道反制立场和荆印之手的人已经不能保持表面的淡定了,混乱向压不住的火苗蹿得老高,任由城主再怎么大嗓门也无济于事。赞沙玛尔躲闪过马上就要撞到自己的宾客,借着月光去瞄贝因加纳。
反制立场的发动虽然有许多限制,但是当它已经构筑完成,对所有施法者而言都是棘手至极的存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快速击杀施法者或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立场范围,一个突然不能使用法术的法师比空有力气的普通人还不如,然而当赞沙玛尔看过去,他发现贝因加纳正不慌不忙的离开窗边,借着月光走向慌乱的侍从,喊他拿些烛台过来。
“我早就跟奥斯大人说过,家里不要舍弃原始照明,他不听。”
“翡银大人,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侍从没见过这阵仗,但是吼的这嗓子声音也够大了,足够让人知道贝因加纳的位置。
终于,在赞沙玛尔百无聊赖地等待下,混在宾客里的刺杀者近水楼台,先动手了。
这些拿钱办事的刺客吸取“前辈”的教训,既没有小看贝因加纳,也没有忘记他身边那不知全貌又神出鬼没的护卫,准备反制立场卸掉法师最大的倚仗,剩下的就是肉体凡胎之间的对抗,所有人一拥而上一人一刀都能把人直接戳成一个筛子,护卫能有几对手脚来应付?
一个瘦高男人快步走向贝因加纳,在厅堂陷入黑暗前,他是个神情自若地在餐车旁取餐的商会代表,反制立场扫来后他身上的伪装失效,露出一张势在必得的凶恶嘴脸,他伸出右手——甩掉伪装后,他的手肘以下竟然是被短刃取代的义肢,直刺向目标后心。
事情发生太快,就算贝因加纳对面的侍从,惊呼都没来得及从喉咙里诞生。
贝因加纳感受到背后一阵没来由的风,偏过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其实他早看到了,窗户映出行凶者的身影,不过依照人类的体能,看到也躲不过。
他微微叹息,尚且来得及不紧不慢地抬起杯子,张开淡色的嘴唇咬起一个带着蜂蜜香气的冰块,含入口中。
然后轻轻咬碎。
——!
赞沙玛尔在黑暗中抬起头,看到好像是吊灯一样的物体从天花板上坠落,可是巨物坠落没有声响,它无声无息,融入了地板。
刺客也非常迷茫,他眼看自己的目标通过窗户的反射看了自己一眼,透过月光的映照,这个将死的美丽人影目光中没有善意或是恶意,他没事人一样地举杯,因为杯子里没有酒了,喝酒的动作变成嚼冰块,轻微的动静,仿佛在优雅地咀嚼。
这场景不像死亡降临时该发生的一幕,让谨慎的刺杀者顿觉有诈,想卸下手中的力道撤回来。
然后他就感受到身边有道重物落地的诡异黑影,听到一阵奇特的声响。
它非常轻微,遥远,像是一种活物的鼻息。
一个庞然大物,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刺杀者被这股力量拽住,然后扯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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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总:躲?知道什么叫关门打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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