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袁绍去并州,也有想让他将养马之地夺回来的意思。
并州九郡,以太原、上党、河西三郡为核心,其余地方胡人混战,休屠胡,白波贼,还有个时不时去捣乱的张杨,整个并州九郡可以说是乱成一锅粥。
如果只看武力,让吕布率兵把胡人打出去更合适,但是那地方只凭武力根本不够,即便吕布是并州本地人,他也没法稳住局势。
五原已经是鲜卑的天下,如果吕布有曹操的智谋,或许可以指望他拿下并州后在并州建立起比汉室更加强硬的统治,但是事实不是想想那么简单,吕大将军这一心只有打仗根本懒得管内政的性子,就算打下来了一时,早晚也要被人抢回去。
并州西边有西凉兵马,马腾韩遂都不是省油的灯,南匈奴摇摆不定,鲜卑野心勃勃,乌桓更是直接把图谋中原写到了脸上,在四周都是敌人的情况下,吕布再能打也架不住别人轮番上阵。
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原焕捶捶有些发麻的腿,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让人准备晚饭,和两个孩子外加一个来蹭饭的郭嘉一起吃了晚饭,然后才回房洗漱休息。
第二日一早,吕布精神奕奕来到主院,被侍女小心提醒他们家主公还没有醒也没有离开,只是在院儿里站着,尽量不发出声响。
厢房里两个小家伙起的早,袁璟在奶娘的帮助下穿好衣服,头上扎了个小揪揪,吃了碗蛋羹精神正好,看到院子里上下飘动的雉鸡翎,黑珍珠般的眼睛随着翎羽尖尖来回跑。
小孩子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吕大将军一身打扮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正符合小家伙的审美,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终于还是迈着小短腿儿哼哧哼哧跑了出来。
然而他在房间里看着的时候没感觉这人有多高,跑过来之后才发现,那羽毛尖尖的高度好几个他摞在一起都够不着。
小家伙仰起头,仰、仰、仰……一不小心就仰过头摔了个屁股蹲。
奶娘们不知道他们家小公子想干什么,看他跑出来连忙跟上,又怕惊扰了那一身煞气的高大武将,停在后面不敢上前,直到小公子后退后退后退,退了两步忽然摔倒,这才忙不迭上前将人扶起来。
天气转凉,小家伙的衣裳比夏天厚的多,摔到地上也不疼,被扶起来之后依旧盯着那两根颜色显眼的雉翎不放,“须须、须须。”
吕布听到动静回头,他不经常见到这小家伙,猛然看到当初那襁褓中的小娃娃长那么大还有点惊讶,看这小家伙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脑袋不放,先是自豪的挺挺胸,然后蹲下来拿着须须逗他玩儿。
他的紫金冠,他的百花战袍,他的兽面吞头连环铠,他的玲珑狮蛮带,全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看,只有他这等威武雄壮的武将才能撑得起来。
这小公子眼光不错嘛。
奶娘看他回过神,胆战心惊的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太远,生怕这武将手上没轻没重伤到人,倒是袁璟自己胆大的很,顺着须须往前看,看出这人是在和他玩,肉乎乎的小脸蛋满是开心。
吕大将军个头太高,就算是蹲着也不是小家伙能够得着的,袁璟摸摸须须,往前走两步,再够就够不着了,再退后两步,又能把须须握起来,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没人说话也高兴的不行。
一大一小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人,就这么在院子里玩儿了起来。
原焕被侍女喊醒,洗漱之后来到院里,看到他们俩玩到一起有些哭笑不得,璟儿也就算了,奉先也陪他胡闹,难不成这两个人的心理年龄相仿?
没想到吕大将军看着人高马大,心里还当自己是个小娃娃。
奶娘们战战兢兢的守在旁边,看到原焕出来连忙提醒他们小公子,袁璟抬头看到父亲,挥着手里的须须笑的开心,“阿爹、须须!”
吕布想站起来,又怕自己站起来把小家伙带倒,只能就着这个姿势,扭头看向他们家主公,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主公安好。”
原焕忍俊不禁,走上前将儿子牵到手里,后退两步给个头太高的吕大将军腾出站起来的空,然后才眉眼含笑回道,“安好,奉先可曾用饭?”
吕布将束发的紫金冠扶正,然后摇摇头说道,“不曾。”
他惦记着主公安排的事情,今天要见那两个马商,可能还要加上郭图,正好待会儿问问主公看上郭图哪儿了,如果只是因为那家伙会说好话,那就不用浪费粮食了。
说好话而已,他说话更好听。
原焕没注意吕大将军莫名其妙的骄傲,让奶娘带郭奕出来,然后笑着说道,“留下来一起吧,璟儿很少和人这么亲近,难得和奉先投缘。”
袁璟有些害羞,抱着父亲的腿,试图把自己给藏起来。
原焕捏捏小家伙的脸,眉眼弯弯,“调皮。”
作者有话要说: 吕布:骄傲.jpg
第50章 举世皆浊
吕布的饭量和他的个头成正比,厨房那边知道他留在主院用饭,送饭菜的时候特意注意着分量。
袁璟起床之后已经吃过一小碗蛋羹,被奶娘喂了半碗粥就表示自己吃饱了,小家伙吃好之后没有乱跑,乖乖的坐在食案后面,看着吕大将军面前摞起来的空碟子后,眼睛滚圆震惊极了。
哇,好多嗷。
小家伙看看自己面前的小碗,看看旁边郭家哥哥面前的小碗,再看看他爹面前剩下大半的饭菜,转了一圈回到吕大将军身上,张大嘴巴继续震惊,“哇。”
郭奕懵懵的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等奶娘帮他擦干净嘴角,紧接着也发出了一声感叹,“哇。”
吕布吃饭速度很快,行军打仗难得有机会坐下来慢吞吞吃东西,当兵除了学怎么打仗,还要学怎么在最短时间内填饱肚子,形势恶劣的情况下,几天几夜吃不上饭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馒头松松软软做的美味,圆滚滚的还没有他一个拳头大,习武之人出力多,吃的自然也多,等他风卷残云解决掉食案上的饭菜,旁边的两个小家伙已经恍恍惚惚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真的、好多嗷。
吕大将军吃饱喝足,看他们家主公还在慢条斯理喝粥,活动了一下肩膀侧过身,朝两个小家伙眨眨眼,又得到了他们异口同声的惊叹。
原焕:……
他们吕大将军,今年满三岁了吧?
两个小家伙往日吃过早饭后会乖乖的回房间玩耍或者认字,等到下午才是他们的学习时间,原焕早上没办法起太早,有些公务还得他亲自来处理,上午去议政厅一趟,午后小憩醒来,才是带孩子的时间。
如果今天不是要见郭图还有苏双、张世平,早饭会比现在更晚些,两个小家伙会在厢房吃早饭,吃好之后认真讨论去什么地方玩。
袁府外面层层兵马防护,田庄周围驻扎的兵马比皇城都多,小孩子一天天长大,不好再天天拘在房间里,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去外面玩。
只是现在,两个小家伙都被吕大将军的饭量惊到了,两脸懵逼的坐在那里,完全想不起来他们昨天睡觉之前才说好的去田垄处捡麦穗。
吕布闲着没事儿,看两个小家伙的表情那么有意思,没忍住又朝他们做了个鬼脸儿,也就是他底子好,一张俊脸剑眉星目耐得住他造,换个模样普通的过来,是逗小孩儿还是吓唬小孩儿就说不准了。
原焕吃完碗里的粥,让人将食案撤下去,打断三个“同龄人”的玩闹,让两个小家伙去玩,然后让人通知郭图和苏双、张世平到客室来。
吕布揉揉脸恢复自己威武霸气的凶悍气势,马上要见外人,他今天是主公的贴身护卫,不能丢了主公的面子。
“奉先,不用那么紧张。”原焕笑吟吟走出房门,让这严阵以待仿佛对面是敌方千军万马的无双武将放松些,他们只是去见客人,不是七进七出杀出重围,郭图等人还不值得他们这么紧张。
吕布握紧手中的方天画戟应了一声,不过看他那绷紧的身子,刚才的话应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眼看着这人走到客室后径直往主座走,走到后方后放下方天画戟,挺直腰杆杀气腾腾的杵在那里不动弹了,原焕无奈又叹了口气,“奉先,坐。”
他不是董卓,没有把人家好好一个冲锋陷阵的骁勇武将当护卫用的意思,看他这熟练的架势,这种事情以前肯定没少干。
吕布以为自己过来就是临时充当护卫,完全没想过有自己的席位,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满脸茫然的指着自己,“坐?”
“没听错,坐吧。”原焕看他傻乎乎的和平时判若两人,走到主位坐定,指了指右侧离他最近的席位又强调了一遍,“奉先乃是我心腹爱将,怎会连席位都没有。”
吕布愣愣的挠挠头,一步一抬头的挪到席位上坐下,心里一边欣喜一边嘀咕:以前在董卓老贼身边时,那老贼也说他是心腹爱子,天天把“奉先我儿”挂在嘴边,会见朝臣和身边将领的时候也没见他多准备个位子啊。
还是他们家主公人好。
吕大将军咧嘴笑的开心,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连忙板起脸坐正身子,就算他不用站在主公身后,他这傲人的身高一样能让心怀不轨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郭图昨天晚上晕着被背进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猛的坐起来,然而还没等他沉得下心思索郭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到动静的仆从就进来看他是否安好。
袁家不愧是关东世家之首,即便只是个别院,府上的仆从也都规规矩矩训练有素,大半夜了听到动静还进来问他需不需要伺候,甚至连饭菜都和刚做好的一样。
郭图以为自己被府邸的主人重视,所以厨房时刻准备着饭菜等他醒来,结果刚高兴了一会儿,就发现饭菜不是为他准备的,他的隔壁刚刚住进来两个前来拜见的马商,他能吃到热乎饭菜只是醒来的凑巧。
这还得了?!
郭图得知来的两个人是商人立刻吃不下饭了,旁敲侧击打听那俩人是什么来历,刚刚觉得府上的下人训练有素,想打听事情的时候又恨不得他们一个个都见钱眼开,都跟锯嘴葫芦一样让他怎么打听消息?
要不是他嘴皮子利索又弯得下腰,去面见新主公的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
不行,得想法子让那俩商人出点问题,他还没来得及借甄家上位,主公手下不能出现别的商人投效,不然就显不出他的能耐了。
巧了,隔壁苏双和张世平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二人以贩马为业,在北地也算是小有名气,自黄巾之乱后,天下各地盗匪横行,幽州并州的商道屡屡被截断,许多商人身家性命的交代在这上面,也是他们两个运气好,在匈奴乌桓各部有几分薄面,生意才一直做到现在。
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往返于草原和中原之间获利颇丰,遇到的危险也更多,胡人内部动乱不止,只靠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推翻杀掉的羌胡首领变数太多,还是在大汉找人依附更可靠。
他们先前资助过不少人,其中最看好的就是那涿郡刘备刘玄德,只是那人在关东联盟散了之后就投奔了幽州公孙瓒,就算以后可能有出息,他们也不敢再轻易和那人联系。
公孙瓒是个不讲理的人,对塞外胡人深恶痛绝,麾下白马义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胡人之中有止小儿夜啼之威,那三千驰骋草原的白马义从,其中大半的马都是从各路马商手里“征用”而来。
良驹难求,寻常百姓养不起马,他们这些马商在草原上采买好,回到汉地多是卖于官府或世家大族,以前有朝廷的规矩在,世族和官府都要面子,买卖也都不是一次的买卖,双方交易还算愉快,谁能想到忽然出了公孙瓒这么个名为官兵实为劫匪的主儿。
那些马匹说是“征用”,征用之后给钱是征用,不给钱那就是明抢。
公孙瓒能干出直接“征用”马匹的事情,在胡人那边又有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名声,没有人敢去他府上要钱,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
他们二人在幽州吃过亏,来回一趟一分钱没挣着,还把投进去买马的钱给亏进去了,自那之后就再不去幽州,“强征”的事情一次还好,多来几次他们就要倾家荡产了。
即便现在的幽州牧刘虞勤政爱民,幽州百姓的日子看上去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幽州官署的开支不用其他州郡支援也有剩余,不代表公孙瓒肯花大价钱还钱买马。
经商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他们上次就栽在没及时得到消息上,吃一堑长一智,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栽在同一个坑里。
幽州说什么都不能去,并州各郡各自为政,郡县长官和贼匪头子无甚两样,他们过去就是羊入虎口,公孙瓒好歹还知道打个欠条,并州那些当官的要是想抢,不光连“征用”的借口都懒得找,甚至可能直接杀人越货。
幽州并州都不行,正好这时候冀州来了个新州牧,这位新州牧不光比袁绍袁本初名正言顺,据他们所知,身份也不简单,不然袁本初怎么会让出冀州转而去当什么并州牧。
并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别看州牧官大,那也要看位置,并州的州牧还不如冀州的太守当的舒服。
冀州这位新州牧出身不凡,又没听说有什么强抢豪夺的过往,世家子出身总不会像公孙瓒那样说抢就抢,他们备上厚礼前去拜访,没准儿真是一条出路。
两个人一合计,都觉得这主意不错,正好他们不久前刚从草原上买了千匹骏马,秋高马肥,正是长膘的时候,选出来二三十匹当礼物,放到哪儿都是厚礼。
没想到刚刚递了拜帖,就得知还有别人抱着和他们一样的目的前来,他们两个是中山人,甄家也是中山郡的大商,以前没少打过交道,既然遇上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甄家的生意做的广,和他们这种风里来雨里去亲自跑商的人相比,甄家世代经商,势力比他们大得多,只是前任家主去世得早,现在的家主接任时只是个垂髫小儿,这才慢慢没落了下来。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甄家再怎么没落,也才没落没几年,手上掌握的商道人脉都比他们多,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苏双和张世平知道隔壁住的人可能是中山甄氏的说客之后连夜商量,狠了狠心直接将原来准备二三十匹骏马加了个零,两百匹骏马送出去,怎么着也能在州牧大人面前落声好。
天清气爽,两方人同时得到传唤,整理了衣衫昂首挺胸出门,打招呼时彬彬有礼面上带笑,转开身子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呵,不过如此。
三个人跟着带路的仆从一路往前走,路上的气氛安静的过分,直到来到客室外面,郭图脱掉鞋子直接进去,留苏双和张世平在外面连鞋带袜一起脱掉,双方之间才显得有几分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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