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卡了壳,笑意渐渐敛下去,“这事,还不太好说。”
昨晚虽然让萨丁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但宋白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以致于床间运动后大半夜没睡着觉,爬起来向唯一的雌虫亲人求助。
“不好说?”艾伦皱了眉,“你以前不一直盼望他辞职回家吗?再说了,雌君辞职后能专心照料家里,不是很好?”
“但这种好,对他不好啊。”宋白耸了耸肩。
因为自己的蝴蝶导致萨丁萌生辞职想法,这事完全在宋白的意料之外。
宋白以前敢说自己是最了解的萨丁自然不是白说的。
萨丁出生于军部世家,在萨丁的成长过程中,保家卫国的使命自然融入到了他心底。
别看萨丁现在辞职辞得潇洒,若前方真发生了什么事,萨丁一定是第一个以身作则的。
现在,萨丁嘴上说着要当家庭主夫,但行动上却相当抗拒,说明他潜意识还以军雌的身份来看待自己。
“让一个志向高远的人违背心意,只为我洗手羹汤,这事,我做不到。”宋白摇了摇头。
然而,艾伦却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还担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还是我弟弟吗?这么体贴?不是发烧了吧。”
宋白笑着打掉他的手,艾伦还欲再说什么,分部的车却已经来了。
一起上了车后排,司机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分部突然出了点事,就把您这一茬给耽搁了。抱歉,抱歉。”
艾伦摆摆手表示没事。
上了车,宋白先阖目养神,明确表现出拒绝对话的意思。
艾伦纵然有心劝宋白接受萨丁辞职,可想到他为了等自己也一定累坏了,心中也是不忍了。
也只好坐在那里,一个人和秘书联系,处理耽搁的公务。
宋白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坐等了两个小时的飞机,他还不至于累到困倦。
只是,和没大没小的萨丁无隔阂地相处久了,他有时会下意识以为这里是人人地位平等的蓝星,会下意识地,对亲近的人抱有一份期待。
他渴望同为雌虫的艾伦能理解自己为萨丁着想的心,但却忘了,论亲疏远近,艾伦自然还是更偏向他这个雄虫弟弟,也自然还会使用虫星上雄尊雌卑的角度来解决问题。
宋白捏了捏眼角,他原本以为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用理会外界不和谐的声音。可是,他既然处在这个社会,出行,饮食,教育,医疗,方方面面还是要受到制约。
就算不为了他和萨丁,为了他们孩子的未来,宋白还是有必要给这个世界矫正一下的。
烦,真烦。
宋白最讨厌扛大旗这种事,原本还以为都丢给平权使者米亚等他长大就好了。
宋白深深呼出一口气,正打算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做。
一声尖锐的喇叭声划破宋白的打算。
他下意识睁开眼,看到前面的刺目的红色信号灯与倒计时。
但吸引他的不是红绿灯,而是前面司机,还有身边的艾伦,同样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灼灼目光望着他。
就和今天在机场里用奇怪目光看他的人们一样。
“我就是再帅,也不至于看稀有动物一样吧。”宋白夸得毫不心虚。
倒是人家司机老脸一红,专心转回去了。
艾伦看前面的广告车走远了,平复了下心情,勉强道:“弟弟,我知道你对自己办的综艺很上心,可是再上心,也不用把自己搭进去吧?”
艾伦自认为这话说得委婉,但宋白还一头雾水:“哥到底在说什么?”
艾伦也惊了:“你不知道?”
前面司机也搭话了:“小宋总,没您指点,那您和您主君怎么会在综艺的下期预告里出现?”
宋白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去,绕了个弯的广告车又转回来了,车身上巨大的电子屏上正滚动播放着去哪儿制作组为了下一期的宣传特别放送的预告片。
宋白记得这部分,副总特意请示过他流程是否清晰。
但是,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片段?
荧屏上,苍蓝的夜幕低垂,繁华的美食街上,两侧霓虹照亮了半边天,这都不及视频正中央处,那个挺拔的雄虫低下身去,为自己的亚雌伴侣轻柔地系上松掉的鞋带,起身时还不忘笑着拍拍伴侣,安抚了他的惶惶不安。
随即,他们牵着手,又向更深处走去。
随着一个长镜,两人背影模糊。旁边跳出一行字幕:“这是我们制作人和他主君哦~很恩爱吧。”
宋白想起来了,那是军训典礼的前一天晚上,他和萨丁一起溜到美食街上去吃东西,正好撞见了去哪儿制作组。
“对,就那个宣传视频,你们怎么回事?连公司老板都能剪辑进去,这以后得多影响宋总在公众里的形象?说抱歉有用吗?”
艾伦怒气冲冲地向分部副总兴师问罪,他看了眼宋白,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阵怜惜,雄虫最忌讳提专情,那在雄虫之间,就是怕雌君、窝囊废的代名词,就是在街坊邻里间传出去都不好听。而现在那帮蠢货竟然给弟弟播放到了京卫电台上,那不是全国都要知道了,不是让弟弟未来追求其他雌性添堵呢么?
越想越来气,艾路几乎是咆哮了:“给你半个小时,立马赶紧撤下去,撤完你让剪辑还有审核的都离职滚蛋,听见没?!”
然而,对面的宋白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哥,电话给我。”
“不用你,我这边已经处理好了。”艾伦捂着话筒,低声说道,生怕怒火波及到弟弟。
宋白轻轻一笑,“分部是我在管,出了事,不也应该我来负责?”
艾伦心中纳罕宋白怎么一点不生气,但还是把终端摘下递给了他,还是半信半疑的。
宋白接过来,电话那端的菲力还在连连做低伏小,接连道歉。
“不用道歉了,”听到那边更加惊恐赔罪的语气,宋白笑了一声,“没怪你的意思,其实这是个好机会。”
艾伦听到宋白说完,眼睛越睁越大,在宋白挂断把终端递还到他手里时,艾伦才立刻反应过来。
他扯住满脸不在乎的宋白,低声道:“你不赶紧收回来,让他们大肆宣传,你疯了?”
宋白还是淡笑着:“娱乐界不就是要这个效果么?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那你也不能把自己下半辈子的名声搭进这一档综艺里!未来还长着,那时候你再要和萨丁离婚,可会受到比现在多不止一倍的阻碍,你知道吗!”
艾伦声音有点大,把前面的司机吸引得频频向后方窥探,艾伦咽下胸中那口气,勉强压抑:“你也不小了,别再像虫崽似的想一出是一出,乖,这事交给哥,哥一定帮你摆得平平顺顺的。”
“好意我心领了,”宋白笑着扶开他的手,“我只是任性,去哪儿能做出收视率破记录的成绩?”
宋白靠在车座上,松了松领带,前方的司机察言观色,迅速扭开了空调。
“至于未来,哥,我没那么草率。该考虑的我早就考虑好了,不用你担心。”
艾伦没再说话。他坐在旁边,静静地打量这个即将满二十一岁的年轻雄虫,面容英俊,人高腿长,就单单是姿态随意慵懒地坐着,都能感受到他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不凡。
“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做吧。”艾伦拍了拍宋白的肩膀,“你长大了,我做哥哥的,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艾伦如此回复,让还以为要继续说服他的宋白措手不及。
望着兄长诚挚欣慰的笑,宋白深深闭上了眼。
虫星和蓝星,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一样都是情的世界。
车厢里一片肃静。
艾伦脸上压不住的笑意,他手伸到西服袖下,摸着腕上平安符,心中默念道:雄父,雌父,弟弟长大了,你们就放心吧。
等到地方下了车,宋白才发现这里既不是分部也不是酒店,而是京大门口,他狐疑地望向艾伦。
艾伦笑笑:“刚才看你累,就直接让司机开你学校了。”
“这感情好,你也很久没见萨丁了,顺便一起来看看吧。”
宋白估摸着,现在已经过了下午,按照他瞎编的短信,尤申一定会提早离开。正好晚上一起吃个饭。
在前往个人宿舍的途中,宋白又给艾伦说起军训(夫夫)的趣事,在艾伦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中,他们终于到达了宿舍门前。
宋白还在讲着:“这里面设计也是萨丁一个人搞的,让我都耳目一新呢。”
说着推开了门。
然后,只听见空阔的宿舍里回荡着低沉婉转的鞭炮声。
宋白下意识低头道:“对不起走错了,你们继续。”
咦,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不管了,说着就要关上门。
屋里,萨丁突然冲出来,听到宋白这句话,悲愤欲绝:“没走错!”
尴尬寂静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转。
这里面最尴尬的是萨丁。
按照萨丁的计划,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他不仅没被碎碎念,反而受到无微不至的照料,顺带还骗尤申帮他做了一顿饭。
就是走之前,尤申特地叮嘱他,等病好一点,看看他从A星特地带来的资料片,说是有助于他们夫夫修复感情。
确定尤申真离开了,萨丁紧接着就下床去,把资料片放进客厅的终端里放映。
时间就那么凑巧。
再下一刻,就是雄主带着艾伦推门而入,听到了客厅里资料片里放映出来的情感互动十八式的现场教学声音。
客厅里,高高低低的教学声响还在继续。
萨丁心有愧疚,头低得不能再低。
艾伦在宋白和萨丁之间来回打量,揣摩宋白的态度。
而宋白才想起来,为什么这一幕那么熟悉。刚来京都时,他也撞见过一次萨丁公放动作片,结果没两天萨丁就把那套小狐狸装给穿回来了。
让雌君欲求不满,实在是他当雄主的错。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提前敲打敲打。
“哥,你先去关一下终端,我和萨丁单独谈谈。”
艾伦点了下头,又见萨丁的鹌鹑样,还没离开江城之前精神,心里升起点怜悯,对宋白比了个口型:轻点教训。
宋白把小鹌鹑拎到眼前来,忍着笑,声音绷着:“知道错了?”
萨丁心中有愧,不敢抬头:“知道。”
宋白继续忍:“错哪儿了?”
“不该看那种东西,更不该公放,这样会造成客人的困扰,还会……”萨丁卡壳了,再次痛恨自己没读守则认错篇,犹豫着补充:“会打击雄主的信心?”
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傻子也听得出来里面的警告意思。
脱口而出·没脑子·才反应过来的萨丁瞬间脸涨得通红。
艾伦坐在客厅沙发上,提心吊胆,生怕再目睹家暴现场。
只听到玄关一声轻笑,“你呀!”,宋白好像拍了萨丁一下,萨丁哎呦一声,道:“雄主!再揉我就秃了。”
这个孩子气的抱怨,竟然出自萨丁嘴里?
艾伦顿时感觉他错过的不是三个月的时间,而是一整个世纪。
发生了什么,萨丁居然敢这样对宋白说话?而且他弟弟还挺享受?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不停地打击着这个卵胎单的雌虫。
艾伦感觉数十年竖立的世界观被打击个粉碎,抬眼看见宋白握着萨丁的手走进来,萨丁脸上泛红,羞怯地嗔怪地看了宋白一眼,宋白大大方方回望过去,宠溺地拍了拍萨丁的肩膀。
眼前这一幕,让自以为百毒不侵的艾伦又一次感受到会心一击。
行了,他可算能理解为什么弟弟能做出那种决定了。
疼宠的极致,不仅仅是用不尽的耐心与温柔,还有迫不及待想告知天下,我的余生只你一人的决心。
早在受伤未愈的宋白在天台上对他说出不离婚时,他就该领悟到。
弟弟这次,是真陷进去了。
恰巧,宋白的终端响起,但他没有接,在艾伦和萨丁之间左看右看,生怕艾伦教训萨丁似的。
“好了,你赶快去接电话,我和萨丁好好的说一会儿话。”
艾伦刻意强调了下“好好的”,起身把宋白推到隔壁的小厨房里去。
唯一的雄虫一离开,客厅又见鬼一样安静。
萨丁扯了扯自己的袖子,面对雄主至亲哥哥,他总是免不了的局促与不安。
艾伦笑了一下,“不用紧张,就随便说说。”
一门之隔,宋白这边。
终端那边菲力十分焦急,“小宋总,刚才没问明白,你说要我们推波助澜,扩大宣传,但具体你想弄到什么程度?”
宋白倚靠着玻璃门,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十分挺拔,修长的手指轻扣门框,“程度?当然是越大越好。”
“……”对面菲力长长的沉默,还是忍不住劝:“您以后的名声可能会受到影响,要是再想纳侍……”
宋白望向客厅,正对面的萨丁没了忐忑,正在兴致勃勃地和艾伦聊着什么。
“无所谓。”宋白声音很轻。
“您说什么?”菲力没听清。
“名声都无所谓,”宋白垂眸一笑,“反正以后也只有他一个。”
随即挂断了通讯,拉开玻璃门,走进客厅,“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让我听听。”
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的分部,菲力终端还没放下,一脸震惊地倒吸了凉气。
秘书捅了捅他,不满:“小宋总说范围了么,快点,下面还等指示呢!”
菲力却扔下终端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满脸的凉水,看样子是清醒去了。
“下面还等着你呢,咱们舆论到底要控制到什么程度?”
“最大化。”菲力眼里冒出灼灼的精光。
“疯了?!”秘书上下打量他一眼,压低声音:“那总裁以后还怎么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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