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给陈音批的假是整整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让炎热的夏季,走向略带寒意的秋天。
这一个月中,陈家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例如,万荣荣看着陈音和陈平安都在,便报了个旅游团,带着这素来没什么假期的爷俩好生玩了一番。
等他们回来后,又修整了几天。离陈音回局里工作,只剩下两天。
正巧的是,陈平安所在的高中也正式开学了。于是,万荣荣在家帮陈音洗他的警服,陈音则骑着小电驴把陈平安送回学校上班。
等到陈音回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万荣荣晒完衣服便出去买菜了,所以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理论上说,他应该联系队里问问情况,然后做一些准备工作了。可是,今天天气太好了,不冷也不热。阳光充沛,时不时还有柔风吹拂,让人不由心生倦意。
为了不让自己真正睡过去,陈音打开电视,决定听一听早间新闻,先提提神,然后整理一下思绪。
“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于昨日在京举行,全国共有……”
陈音摸来一个苹果,本想直接啃两口。可瞅了瞅这苹果的皮,嗯……这个黑点,应该不是被虫子啃出来的吧……
算了,还是洗一洗,削个皮吧。
他起身进入厨房,水流哗啦啦的声音掩下了客厅里的声音。洗干净后,他低头削着苹果,没一会儿,皮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削个苹果也才过去两分钟,等陈音出来时,电视机画面已变。
陈音走到沙发边坐下,还未抬头,耳旁是女主持人标准的播音腔:“最新消息,XX日于花城时所发生的仓库爆炸案已造成了五人死亡、三十余人受伤,其中伤者已送往医院抢救,但情况不容乐观……”
早在“花城”二字入耳时,陈音已经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上的转播。
虽然有记者、有消防、有不少人在现场。显得很是拥挤,可当镜头闪过这座仓库外墙时,陈音的手已开始微微颤抖。
他认得这个地方,也认得那个印在墙上的标记。
这里……这里是“长生”的地盘!
第93章
陆弦苍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上的视频,如果陈音在这里,便会发现陆弦苍正在看的视频正是他在电视机上看到的新闻。
这段新闻并不长,只有一分多钟。可陆弦苍眉头在女主播标准的播音腔中,越皱越紧。直至视频结束,他才转移了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后,长长地叹口气。
“陆局……”
有人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瞒不住了啊……”
陆弦苍自言自语,随即,他视线一抬,望向站在办公桌前的迟云苒。
与他一样,迟云苒目光中满是忧虑。
陆弦苍想了想,道:“花城那边,真的已经确定了死亡人员中有那个叫罗祖祭的人?”
迟云苒拿起夹在腋下的文件夹,翻开一看:“根据内部线人提供的样本与在场死者进行DNA比对,确定3号死者与样本匹配度达到99.99%。所以……从检验角度来说,罗祖祭,应当是死了。”
陆弦苍道:“你刚刚说,应当是?”
迟云苒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轻声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罗祖祭,但我与他的女儿谈过,自他女儿口中可以得知罗祖祭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极少亲自露面处理事情。可如果亲自出面,就代表这件事他有绝对的把握。所以……说他真的死在了仓库里,我……还是很难相信。”
“我能明白你的忧虑。”陆弦苍同样叹了口气:“能成为‘长生’四大堂口之一的堂主,哪会这么轻易死掉。只是,你莫要忘了,是谁引他们过去的。”
迟云苒再次沉默。
她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名字写上了‘不老’里面,她其实没有资格和陆局单独谈这件事的。只是,自看到那份从花城发来的文件后,她宁可自己从不知道这件事!
在陆弦苍的目光中,迟云苒涩然开口:“真的是他么?”
陆弦苍沉默不语。
“可是现场,明明没有他的尸体啊!”迟云苒忍不住道:“没有尸体,不就代表还活着吗!”
陆弦苍闭了闭眼:“没有尸体,的确有可能活着。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迟云苒愣了一下,另外一种可能?会是什么?
“他如果把自己当成了炸药包,那怎么会留下尸体?”
迟云苒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的确,没找到尸体,也有可能是因为尸体早就炸的稀巴烂了,怎么会有尸体呢?
可是……可是……
他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会没有想到后路,便毅然决然地赴死吗?
迟云苒真的不敢相信,可在残酷的现实前,却又不得不相信。
“这件事……”迟云苒顿了顿:“要告知陈队么?”
陆弦苍看着迟云苒,说:“你以为呢?”
“于公,陈队也是参与者,他知道花城之事的后续理所应当。于私……”迟云苒顿了顿,似是于心不忍:“他们的感情那么好,不让陈队知道,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陆弦苍自然知道迟云苒这句“感情那么好”指的是什么。
可以说,陆弦苍很欣赏陈音,这份欣赏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学弟,更因为他觉得陈音是一个理智的人。陆弦苍一直都很欣赏理智的人,这样的人,头脑足够清醒。
可当陆弦苍看见那个被血染红的戒指盒后,一切……都变得有些微妙了。
那个被陈音在昏迷中也死握不放的盒子,是陈音难得失去的理智么?
陆弦苍不知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两个人的事情,他觉得……
“砰砰砰。”
办公室大门突然被人叩响,陆弦苍眉头收紧:“我不是说了谈话期间不许其他人过来么?谁又过来了?”
语气中,是难得一见的严厉。
迟云苒也看了看,又回头看向陆弦苍:“陆局,我去看看是谁。”
“砰砰砰。”
听出了敲门声中的急促,迟云苒快步过去,刚转动门把手:“陆局不是说了谈话期间不许……陈队?!你怎么来了?!”
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愕。
一听“陈队”二字,陆弦苍自椅上起了身,见迟云苒侧身让开,穿着便服的人气喘吁吁地看了过来。陆弦苍眉头本就皱着,一看见陈音那难看的脸色,眉头皱的更紧。
“陈音,你怎么来了?”陆弦苍看了看电脑右下角:“我记得你应该是……后天才归队吧?怎么提前过来了?”
陆弦苍的声音中满是平静,一点异常都没有。看的迟云苒在心中只能夸赞一句“不亏是陆局”。
至于她?她只能在陈音和陆弦苍对视的过程中假装自己不存在,陆局既然还没说要不要告知陈音这件事,那她还是安安心心地当只鹌鹑吧。
陈音看见新闻后,便直接冲下楼骑着电瓶车一路直奔局里。速度之快险些被交警抄了牌,进了局里后,他又险些因为太过莽撞被当成可疑分子,要不是有脸熟的同事过来解围,他只怕找不到陆弦苍的办公室。
所以,迟云苒的复杂心绪陈音没去管,他只是努力调整着呼吸:用的是那位叫李忆如的女医生告知他的调整方法。不然他受过伤的地方,疼的厉害。
陈音站直了身体,看着陆弦苍,抬起手敬了一礼:“抱歉,陆局,是我打扰您了。可是……我有急事,想要找您确认。”
陆弦苍淡淡道:“什么事能让你连口气都喘不过来也要一路跑过来见我?”
陈音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看到新闻了。”
第一句话说出口,第二句话便能自然而然地跟上了:“我认得新闻里说的那个仓库,那是‘长生’的地盘。”
陆弦苍看着陈音,说:“所以呢?”
“……一般来说,警方的行为不会直接了当地在新闻上播出。如果要播出,也是任务完成之后。可现下却出现了和‘长生’有关的新闻,如果不是任务收网,便是……”陈音看着陆弦苍,轻声道:“事情已经大到瞒不住普通人了,对不对?”
陆弦苍闭了闭眼,神情中带上一丝淡淡的疲倦。
迟云苒看了看陈音,又看了看陆弦苍,不知自己该不该插上一句。
“你来,只是为了这件事么?”陆弦苍冷静地说。
“作为曾参与过‘不老’行动的人,我应当有资格知道行动相关吧?”见陆弦苍依旧沉默,陈音忍不住道:“所以……陆局,我能知道,这件事的具体过程吗?”
陆弦苍沉默了片刻,才道:“具体经过花城那边比较清楚,我们这里是因为有人曾参与过……算了,迟云苒,把文件念给他听吧。”
“哦,好。”迟云苒又打开文件夹,上下扫视文件内容,不知从何念起,却又不得不念:“XX日晚上9时,收到内部线报……”
陈音沉默地倾听着,神情并没有改变。
“晚上11时,有附近居民听到仓库附近有枪声。晚上11时有余,枪声停止。晚上11时40分,仓库发生爆炸。”
“现场监控损坏,无法辨别来时方向。但根据受损车辆以及现场勘测来看,进入仓库的人应有三十五人以上。”
听到这里,陈音的五指慢慢收紧。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冷静地面对、冷静地处理,可是,当迟云苒念出“罗祖祭”三个字时,他只觉得紧绷着的心弦,“啪”一下,断了。
迟云苒看着浑身轻轻发颤的陈音,她跳过了些许部分,没全部念出,就是怕她的好队长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可她怎么觉得念全部和没念全效果一样啊?!陈队不会要晕过去了吧?!
“陈、陈队……”迟云苒小心翼翼地唤了声:“你还好吗?你脸色看起来好难看,要不要去医院?”
“罗祖祭,死了?”陈音突然道。
“……根据DNA对比,他……应该是死了。”
话音落下,迟云苒便见陈音转过头,看了过来:“你刚刚说了那么多,却没说最关键的,为什么不说?”
“我……”迟云苒很想说我怕是你承受不住,可看到陈音那双眼睛时……她便是一个激灵。
陈音虽然不是那种爱笑的性子,但神情温和,眼神平静的模样,也会让人心生暖意。
可这一刻,陈音眸中的温暖消失了,留下的,是愁绪万千。同时,陈音勾起了嘴角,明明是个笑起来的模样,却让人觉得一阵苦楚,百种酸涩。
陈音轻声道:“你不说执行任务的关键人,是怕我猜出来么?可是……”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能把罗祖祭引进仓库里的人,要么是他觉得趣味的人,如果不是趣味,他不会跟一个不放在心上的人进入仓库的。要么,便是在‘长生’集团中位高权重的人。地位不高,是无法让罗祖祭看上一眼的。迟云苒这么防着我,那这个人我一定认识,在‘长生’我认识的人不多,也就那几个。所以,”他顿了顿,道:“是应禾吧?”
迟云苒低下头,看着纸上那两字:稻花。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陈音看向陆弦苍,平静地问:“应禾怎么了?受伤了?失忆了?还是……”
“没有!”就在陆弦苍要开口的时候,迟云苒果断地说:“在现场没找到应禾的尸体,他不一定就是死了!陈队你别瞎说!”
明明是安慰的话,可陈音的反应和陆弦苍一模一样:他闭了闭眼,神情中带着疲倦:“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敢和我说?你又怕暴露什么?”
“那你就要认为他死了吗!”迟云苒声音中带着一丝怒火:“他那么聪明的人,连我们两个都能保得住,怎么会保不住自己?!”
不,你不知道……或许,正是因为保住了我们两个,才让他陷入了更危险的环境中。
“陈音。”耳边响起了陆弦苍的声音,陈音抬了眼,看向局长。
出人意料的是,陆弦苍没有否认陈音的话,却也做出了与迟云苒一样的回答。
他说:“虽然我们不清楚应禾是生还是死,但如果,连你都认为他已经死了,那这个世上,还有谁会相信他仍活着?”
陈音与迟云苒都怔了一下,迟云苒是因为局长这一番话:都说局长不苟言笑,严格律己。可、可是……局长也是会安慰人的啊!还这么温柔……
对陈音来说,却如雷鸣震耳发聩。
是啊,如果他都不相信,那这个世上,又有谁会相信应禾还活着呢?
纵然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可只要他坚信,谁又能说希望不能成真呢?
陈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局里也忘了,他一边推着电瓶车在街上走着,一边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想着陆弦苍的话。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哪儿,脚步也未曾停下。
陡然一阵风吹过,枯黄的树叶哗啦啦地落了一大堆,有两片也落在脑袋上,唤醒了正在沉思的人。
陈音将叶片拿开,一抬头,微微一愣,眼前是熟悉的小区。
不是他家所在的老式居民区,而是……他和应禾买下房子的那片小区。
“陈音?诶,你是陈音吧?!”
突然听见有人唤他,陈音回过头,坐在门卫室里的门卫大爷对他招了招手:“真的是你啊,快点过来,有你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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