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安离的病也只是产女之后的虚弱,徐清是想让安离体虚更多,下的剂量也没到致死的地步,而且她对煮药一点也没过手,全是她女儿直接自告奋勇接手安离的照顾的。
安离的每一次药都是洛寒珏一点点亲手熬制喂下去的。
只能说安离没那个福分吧,享受不到皇恩浩荡。
不过还是害死了不在她目标里的人选,徐夫人自觉自己这些年皈依拜佛给寺庙投了不少钱,她到了这个年纪就想好好的休息,反正梁文帝早早就因为修炼仙丹猝死去了,来往的书信也被她早几年全部销毁火化了。
徐夫人是真的只想修身养性的。
结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女儿被替走了,留下了一个愚蠢无用的现代灵魂。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就是第一眼。
虽说多年来她对子嗣都不管不问的,但至少也是自己唯一一个怀胎十月下来的种,洛云娇被徐雷那个混小子欺辱的事情她也一直知晓,徐夫人也微微警告过她这个侄子。
然后没隔多少天,夏荷,那个经常伴在她女儿边上的侍女,竟敢在她拜香求佛的时候闯进来,说洛云娇被徐雷退下冰湖,高烧不退。
徐夫人去过洛云娇床头几次,每一次床上的少女都是满面通红还胡乱的说着呓语,旁人都没有听懂了,但徐夫人一靠近,她就明白了。
现在在她女儿体内的灵魂已经不是原本的洛云娇了。
这样一算的话,也是十几年过去了。
徐夫人问了一下下人最近京中有什么热闹事吗?
那人仔细一想,说:“夫人,还真有,我之前去市坊那边就听到过好几嘴说是什么园里要搞一个诗会,对,诗会。”
一下就点清了她的记忆。
那一夜,徐夫人常跪在自己后院建起的佛堂前,她冥思苦拜了一天一夜。
终于,洛云娇醒了。
她就放手没让管家多掺手,任由这个“洛云娇”败坏自己的名声,败坏洛家的名声,虽说偏房的几个男嗣被他们亲娘宠的魂都找不到北了,前两年还干出过大街上强抢民女的昏头事。
好死不死,那个姑娘被路过的世子救下,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差点动手,还是被路过的官认出世子爷的脸,急急的把洛家儿郎拉开,洛家躲了被抄家的命。
徐夫人难得用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把洛家的烂根一个一个的送到闭塞的江边思过,最近几年还算安分点。后来,她想给那个差点被欺辱的姑娘一点封口。徐清一查,查无此人。
后来派人故意蹲守那个姑娘一直出来买菜的路线,从旁人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名姓和家里早年失孤,只和一个父亲相依为命,直到徐清亲自看见了那个卖糖为生的摊位后的真面目。
她脑子里像是有闪电过去,仿佛一切的事情都重新开始了一样。
那个小姑娘姓曲,曲子的曲,而洛叶冰当年的左膀右臂除了一个庞子意,剩下的也是个曲姓副将。
于相当时斟茶时候还卡了嘴,没吐出来那个人的全名。
“曲世泽,他有个女儿,叫曲晓。”
马车停了,徐夫人走到自己的佛堂前,推开门,早有一个黑衣人坐在椅子上,见她进来,遥遥的挥了下手。
徐夫人走到佛前,点起燃香,“事情做好了?”
“哼,我哪有失败过的可能,洛寒珏那天一直在宫中,我直接按你说的地址去寻她父亲的衣冠冢,你侄女是真狠啊,在墓四周全是暗刺,换一个别人,早就尸首无存了。”
徐夫人轻笑,“如果不是你的话,那江湖上谁人能比你的轻功还了得,当年也只有你能把稚童的皇女推入水里。”话还没说完,就被座椅上的男人打断了,他语气让人冷寒,谁都能听出他嘴里的嫌恶,只有徐夫人还是一脸温雅柔美的笑容。
“不是说过别提那件事了,本楼主从来都没做过如此最下三滥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意图杀死一个皇女。”
“徐清,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你当初救过我一命,本楼主也不会和你许下三约的承诺,我现在已经帮你做了三件事情了,从此我出了这个门,你我就陌路了。”
徐夫人微微点头,“是的,三约已到,楼主,再见。”
男人心底一声冷笑,他站起身推开门再也没有看过身后人一眼,老是说,他早就腻烦在这朝堂院落里的腌臜事了,江湖人最好的归宿永远就是江湖。
凄冷的月光下他微微回头,狰狞的青铜獠首面具一闪而过。
又是一夜青灯未眠。
第61章
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把盘中之物递上。
王德福接过手,指尖垫着杯底放在桌上转两圈,细致的让两位殿下看得更清楚。
“祭祖那日,我碰过此杯的沿边,不过没有触及口唇,里面的酒水都被我倒进了衣袖里的夹层了。”温子薄用盘中一支长夹捡起一块眼熟的锦棉,他最近身体恢复的相当快,这几日已经能在寝宫附近落地走走了。
说来温子薄也觉得荒谬,他现如此是一颗蛋的功效,有一天温言拿来了一颗鸟蛋,她让御膳房煮熟,还特意吩咐不用敲碎蛋壳直接端过来。
温子薄还是第一次把禽类的蛋壳也吃掉了,他问温言这是什么鸟禽的蛋类,咀嚼的时候有股奇妙的药草香气。
看他全部吃完,温言才说,是她偶然从一本医学古书上翻阅得来,说这红莲鸟全身都能作成肉白骨留人一线生机的药。
就连太后见过皇帝,也说定然是那枚稀奇的鸟蛋起了功效。
现在温言看着坐在自己身前唇色明显有了血色的皇帝,想想自己那三千两黄金也没白花,钱能使在刀刃上。
但这种机会只有一次,皇帝的命也只有一条,要是下次还出现了这种境遇,怕是再多的医品圣物也吊不回温子薄的性命了。
若是还有下次……
少女微敛住她眸中的沉意,手上盘旋的核桃被挤出吱呀的声响。
“阿言?”耳边是亲昵的幼名,温言笑笑只当无事发生,她接着温子薄刚才的话头。
“酒水是无毒的。我让人已经验过了,酒壶里边的出入口几处也是宫里产出的造物,没有被人动过机关一类的手脚,”温言指了指那块看不出颜色的手帕,“这个东西我也都一齐拿过去了,但都没有任何奇异的毒理痕迹。”
出事之后,温言早就把所有有可能被下毒的地方都让太医验过了,尤其是和温子薄有任何肢体贴身接触的物件,更是重中之重。
但现在所有摊在他们面前的结果,都没有发现任何一处沾有毒药的痕迹。
王公公也困惑道,“当日宴会上陛下每一份菜碟经手前,奴婢都要用银筷浅尝一口,太医院的各位大人也为奴婢试过脉象了,并无任何异相。”
温言盘着自己手上的核桃,她现在心静下来经常要通过外物调节。她盘旋好几圈,突然想起一个人,侧头问起王德福,“听说陆明知的儿子出来了?”
王公公:“对,文试之前一段时间就出来了,据说正在为下一周的文试作准备。”
温言淡淡的“哼”了声,“兄长,下一年修缮律法的时候,把有犯事进牢者都不能参考任何考试也加进去吧。”
皇帝点了头,边上的王公公就开始记备上了。
明年京中的学子名单里不会有“陆明德”名字,不过温言也能肯定今年的初试也是他陆明德最后一次参考的场次了。
后来兄妹俩久违的下了一场棋,酣畅淋漓的尽兴了一把,最后温言从宫里要走的时候,脸上也是近来罕见的轻快之意。
踏出门槛的最后一刻,她被温子薄叫住了。
“阿言。”英俊的皇帝沉静的坐在阳光下,他口唇动了动,最后温言看着他的兄长只是温和的笑笑,“路上小心点,有事我会让暗卫去寻你的。”
很久以后,温言才知道那天温子薄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不过,最后还不算太晚。
皇陵是有重兵把手的,洛寒珏站在一棵高树上,从这个位置她能见到四方当中尤为新的一块石碑,那是梁文帝的墓穴。
她遥遥的看了很久,深刻的像是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风拂过她的思绪,洛寒珏眨了下眼睛从树上跳下。
她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这些天暗牢那边有很多事情她不能抽身,在温子薄彻底苏醒前,她一直陪温言呆在宫里,基本上是宫内和军营两点一线的跑着。
即便每天被满满的日程排满,和庞勇义交手的那一夜,那些谜语一样的言语会时不时的从脑里冒出。
庞勇义临终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洛寒珏不知道,只是出门前给母亲上完香后,她告诉自己,得去做了。
无论是什么,至少身为子嗣,洛叶冰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要明明白白的知晓。
当年她父亲身死之后,来给她传旨的太监说过,洛叶冰的遗体被先帝妥善下葬了,但奇怪的就是唯独不告诉她埋葬之处。洛寒珏害记得那个太监脸上的傲气,像是洛叶冰受到天高般的礼待,被梁文帝好好的安置在一个绝佳的风水宝地。
她必然是不信的,她本来就对当年一战有所存疑,可现在有了庞勇义的话,洛寒珏不能不去想。
所以她先来了皇陵,梁文帝早年不算昏庸,他末路的开始大概是大动干戈举全国之力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墓。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文帝痴迷起了风水卜卦一类,城民也经常看到宫里出来的人在城墙上贴上皇榜,然后就出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江湖术士,炼丹仙者揭了榜被人毕恭毕敬的请进宫里。
一开始只是折腾些补血养生的仙丹,直到突然有天皇帝在梦中惊醒说自己命中风水不正,死后必然会被阴兵纠缠入不了轮回,所以梁文帝就开始修建起自己死后的墓穴了。
四周的山头全部下令铲平了,几年山石的搬运是不小的工程,尤其那几年正是旱灾水涝的天灾,从附近征来的干力气活的没出几个月就被活活累死了。
那一段时间简直是大梁的黑暗,前方战线吃紧,后方土木人力挥霍的几乎人声载怨。
大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渐渐拖入了黑暗里。
洛寒珏运起轻功,轻巧的身影在树丛间穿梭。
父亲去后,母亲的墓是被她亲手下葬的,不对,应当换个说法,是安离弥留之际对洛寒珏交代了一个地址,希望她死后能被葬在那处。
洛寒珏一步步走向自己记忆里山野处,那个除她以外本该不为人所知的地方,直到她看到了自己母亲墓穴前站了一个男人,一个正在为安离的墓碑修扫献花的男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蹲在墓前的人听到了脚步,他站起身转过来正对着和旧友相似的亲缘,男人心里想,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忍着怒气和心底里的诧异,洛寒珏的双眸被怒火烘染的明亮,那张脸,她记得他。
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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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的喧嚣热闹也在最后一盏烛油燃尽之后悄无声息的入眠了。
夜深至此,城防一片漆黑,本该早早就歇息的王府中还存余了一息烛火,柳青正跪在地上像大米淘水一样滔滔不绝,把她这些天所有的观察成果兢兢业业地汇报给她的顶头上司。
温言坐在桌后,“陆明德最近都在干嘛?”
柳青应声答道:“最近除了赴了徐雷的约,在兰楼聚过一次就日夜孝奉在他父亲的床头,然后就是一直呆在房中,有时候饭菜也会直接去厨房里直接拿,很少招呼仆人入他的院子里。”
温言点点头,“上次我让你给大理寺送的信,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柳青继续道:“秦瓒也发现了死者是陆家外省的表弟,本来是来参加陆明德原定的婚约的,不过陆家被退婚了,死者就一直在京城的几家青楼里呆着,他最后接触的人是洛云娇。”
“现在大理寺开始盯上徐家了。”
“只是……”柳青有些犹疑,“属下已经许久没有察觉到洛云娇出入洛家或者出现在徐雷身边了,好像从一周以前,她就从洛家里消失了。”
温言摸着烛台,暖热的温度点着手指:“除非人死了被埋在地下,不然她一个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死。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多去观察她的交际线,顺藤摸瓜,我要知道她的行踪。”
“行,下去领赏吧,做的不错。”
“谢殿下。”
柳青走之后,书房中只余下一人一统。
靠在桌边,温言环手揽在胸口不言不语,漂亮的小脸像是盛满了夜色晚星的沉默。
系统一直想说温言沉默的样子有一种老人的沉静感,但它不敢,为啥呢。
——因为怕被锤。
曾经年少不知事的小系统这样说过一次,温言觉得它是在说她老,它就被关小黑屋里屏蔽了一下午。
温言抬眼看着墙上一幅长达四尺长的竖幅,昏黄的烛火浅浅地照亮少女光洁的侧边弧线,投影在了暧昧不明的墨色水痕。光明之人仿佛融化入了面前的水墨之中,或许是烛光将尽,站在画前的少女眸中映不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系统。”
“在!”
这声过□□猛,一下子让温言僵住的眸色变浅,少女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无奈地说:“别这么大声。”
“好,好的。”系统的声音立即恢复了正常,“您有什么需要吗?”
“上次宴会上,我让你留意的事情你收集好了吗?”
“是的,我已经把所有数据整合了一遍,”系统说着,麻利的在意识海中放出了全息投影。
透明微蓝的面板上划过无数的水流的波痕,方正的格子之间是一个个写实的人脸和相对应的职位。
这是一张名单,这个名单上记录的人脸就是当夜参加宴会的大小官员。
系统有扫描和统计的功能,这是温言无意之间发现的,有多无意呢。
是她在刷一部多边形家庭情感伦理剧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了脸盲的难受,大批繁杂的人物关系和数不清道不明的血缘脉络差点让温言的记忆再一次紊乱,还是系统出声说它有记录的功能,温言索性把这部片中所有的人物一一排列出来,之后她的看片速度快上了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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