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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航停下脚步看她，静静听着。他发现冯碧琴好像有哪里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从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婚后是展鸿远的心肝宝贝，如果不是那一天她发现了展鸿远出轨的真相，大概这一辈子都会很幸福，不需要吃这些她从前从未吃过的苦。
冯碧琴继续说：“妈妈很后悔和展鸿远结婚，但是不后悔有了你.......你生下来的时候就像个小猴子，脸皱巴巴的，丑死了，还害妈妈痛得死去活来，妈妈当时就想，有这么一个小孩就够我受的了，以后再也不要了。”她自嘲般笑起来：“妈妈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妈妈，还等你长到那么大了才学会照顾你。”
展航说：“我现在可以照顾自己了。”
“可不是。”冯碧琴笑着，又以手指抹了抹眼眶：“宝宝长大了。”
展航看她片刻，认真说：“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你照顾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担心我。”
冯碧琴愣了许久，一手抚摸他的额头，眼眶微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亲手把儿子送回到他们从前的家，次日自己提着行李，孤身一人登上了去H省的飞机，重拾她少女时期的梦想。
展航没有去送，冯兴怀离开了，冯碧琴也走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趴在书桌上看外面的天空发呆，巨大的孤独感把他层层包围。
高中三年，父子间的关系恶劣到了极致，展鸿远知道自己无法弥补那一天他犯下的过错，并不主动找展航谈话，因为他预期的有效沟通总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
展航对他的事不管不问，不发脾气，也不给他笑脸，仿佛完全把他当做了透明人。展鸿远心中无力，但也恪守冯碧琴离婚前对他提出的要求——不随便把女人带回家里，以免脏了展航的眼。
“上了大学以后，我基本能开始自给自足了。”展航朝赵恺乐说：“和展鸿远也就逐渐断了联系。”
日头偏西，金黄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温柔地洒进来。
展航低垂着眼睫，沉默了很久，半边脸被笼罩在阴影里。
赵恺乐心酸地耷拉着眉眼，想伸出手去，抱抱眼前的展航，抱抱年幼时无人疼爱的展航，可他实在胆怯，终究没有这么做。他蓦然想起自己初来乍到的某一晚，展航坐在猫房里抱着毛孩子在灯光下安静发呆的模样，和眼前的景象如出一辙。
“展鸿远只爱他自己。”展航忽然抬起头来，朝着他正色道：“给《利剑》投那些钱，提我只是顺便，洗钱才是他真正想要做的。”
赵恺乐愣了一下，费解地说：“可是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他那哪是想捧我，他是想害死我。”展航冷冷说：“哪天他手下那些企业机构被查出来，我会跟着遭殃。”
赵恺乐心中震惊，脑中浮现出初见展鸿远时他温和的笑脸，再一晃神，笑脸背后又现出毒蛇般的巨影，阴沉地吐了吐信子。
赵恺乐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三大恶沾了两样。”展航沉声说：“现在不知道，应该比以前更猖獗。”
赵恺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只觉不寒而栗，没敢问沾的是中间哪两样，毕竟无论沾的是其中哪两样，展航一旦被卷进去，也很难洗干净了。
入夜，赵恺乐坐在笔记本前，脑中仍不时闪现出展航下午给自己描述过的温情片段，手指在键盘上漫无目的地敲了几下，准备新添一个角色。
他想让展航在平行世界里能无忧无虑，备受亲人宠爱地长大。
数天后，展航依照白丽的要求接了一部古偶，进组后没几天，便出来一个消息，《利剑》定档了，定的还是某红色卫视的黄金时段。
闻讯所有人都颇感震惊，包括参演人员展航本人。
赵恺乐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手机屏幕，面向展航不住晃，示意他赶紧看。展航哭笑不得：“瞧你那点出息，我以前的剧也没少在黄金时段播。”
他在赵恺乐面前一副见怪大风大浪无动于衷的样子，转头就在背地里给白丽发消息问是不是她又托了什么关系，却得到否定的回答。白丽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只说还在问。
展航疑惑地皱眉，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白丽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好过他接这部剧，怎么可能煞费苦心去托关系花钱为它上下打点呢。
当然，定档不花心思，剧播后买水军就更不会花心思了。白丽给到陆嘉音的指示即是不闻不问，随波逐流，不再在《利剑》后期的营销上花心思。唯有展航本人会自行转发几条剧方微博，但他自身的热度并没有给剧带来多少流量，算是可有可无。
然而就在《利剑》电视和网络同步播出到第六集 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先是微博和某站出现了几个高燃热血的《利剑》剪辑视频，博主高超的剪辑手法和丝滑的卡点令观众赞不绝口，播放量和点赞量直线上升，一时间评论区都是在询问视频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剧的，很快就有知情的水友详细给到一堆回复，回复里还包括《利剑》里一堆角色的名字和饰演者名字。
视频转发量很高，一传十，十传百，这一波热度把剧方也搞懵了。
几个好事的在还没退的剧组群里问了一嘴，宣发组的人却说请的水军还没开始发力呢，这波好像真的是自来水。
赵恺乐看着群里很快刷屏到花眼的消息，愈发激动，几乎一整个上午都坐在休息棚里翻来覆去地刷新那几个视频，亲眼见证播放量从几千几万涨到几十万几百万。
展航下场休息时叫了好几声也没见赵恺乐应，这人还勾着最近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傻笑什么，登时无语，过去捏了把他的脸。
赵恺乐瞬间清醒了，蹦起来火速给他搬椅子端水捶肩捏腿。
“看的什么这么认真？”展航不以为意地问。
赵恺乐立即狗腿地把手机递到他眼前，示意他自己看。
展航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皱眉说：“怎么都是群戏的镜头，特写这么少呢。”
赵恺乐：“........”
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吗！！
赵恺乐激动地说：“播放量三百万了！航哥！你知道三百万是什么概念吗！”
展航不以为意地说：“三百万就三百万呗。”
“《利剑》才播了六集！”赵恺乐说：“给出的素材就能已经剪出这么多能反复品味的镜头了！这说明它高开了啊！”
展航嗯了声，有点明白他意思了，但心里仍然下意识认为《利剑》就算火也火不到哪里去，根本问题白丽已经完整和他描述过，他基本是认同的，只不过不拍不甘心。
赵恺乐顾自道：“这些评论还都不是水军.......你知道这个年头一部剧能有这么多自来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它要爆了！”
展航说：“哦哦，是吗。”
“.......”赵恺乐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
展航：“别咋咋呼呼的，剧都还没播完呢，播到后面还是扑了我看你找谁哭。”
赵恺乐憋屈地说不出话来，心道又不是我演的我哭啥啊！真是皇帝不急太......呸呸呸。
当天收工时，白丽发来一条消息，给出了答案。
“这几年都没有在这个题材领域里拍得像样的剧了，红卫视决定大力支持。”白丽说这话时还有点难以置信，她从头到尾都觉得这部剧会因为题材而爆冷，没想到现在反过来吃了一波题材红利，而且似乎隐隐有种要大热的势头，实在魔幻。
第108章 告白
#利剑唐汶拼死救出战友#
#利剑三连连长牺牲#
#利剑更新#
......
赵恺乐一连几天都捧着手机在观察热搜，不时切到各大平台，发现果然许多博主都开始做《利剑》的影视解说和相关吐槽，夸得多骂得少，除却对导演和编剧的肯定，剩下的便是观众们对演员演技的各类点评了。
其中主演一列里面挨骂最多的要属宋义鸣，他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同时也是演技最为稚嫩的一位，成为主要被攻击对象倒也不怎么意外。最近赵恺乐总能看见他在朋友圈深夜发一些伤感文字，发了删，删了发，总之第二天睡醒都会不见。余文荣作为影帝，剧中的一番，撇开为人不谈，他的演技确实是有口皆碑的，眼神戏犹为出彩，评论里基本没有拿他演技说事的黑，再加上他的团队眼见剧开始大热，立即一改之前的冷淡，十分配合剧方微博开始为其做宣传，无数水军下场，独属他的热搜也开始渐渐攀上前五。
而最令赵恺乐感到惊喜的则是仅仅几天时间，展航的微博粉丝数就净涨了一百多万，评论里除了如上问题，问的最多就是“唐汶是谁演的”，各大搜索引擎里急剧攀升的搜索关键词也是“唐汶饰演者”。
航哥好像真的火了.......
朋友圈、小蓝书、PP空间，他所用的全部软件几乎都能刷到相关信息，亲朋好友里在追剧的也大有人在，展航的剧照和特写镜头短视频漫天飞。
赵恺乐心中狂跳，几乎看见一条有在问的评论便要迫不及待地冲上去介绍，大叫这个扮演唐汶的演员叫展航！他很有实力的你们快来关注他吧！他演的其他剧也超级好看啊大家快去看啊！入股不亏！！
他甚至在自己的小说作话里也夹带私货，说是最近在追一部新出的良心军旅剧叫《利剑》，老少皆宜，菜叶评分开分就是8.0往上。
要判断一部剧火不火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上街逛一圈时能听到或者看到相关讯息，或是一刷朋友圈或各大平台就能看到相关的梗，就证明这部剧真的爆了。
拍完夜戏收工回酒店的路上，赵恺乐开车时听见街边的店铺放着《利剑》的主题曲，只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心说这都是真的吗？？《利剑》已经火成这样了？？还是只是太凑巧了，这家店的老板就喜欢听这样的歌，我开到这里他正好在放啊.......
电话铃声响，是赵恺乐的。
后排闭目养神的展航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替他开了免提，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展航，下周让恺乐给你安排个时间，出来和任导吃个饭。”白丽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赵恺乐约莫是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直接和展航开始交流，语气听上去还颇为欣喜：“谢谢他的知遇之恩。”
展航闻言，忍不住哼笑一声：“姐，你怎么也这么把持不住，还有一大半没播完呢，就是起了个头。”
白丽无奈地说：“展航，你是真不关心自己的在播剧啊，《利剑》的数据比你之前所有参演的剧都要好看，你知道在红卫视收视第一意味着什么吗？”
其实这几天他也被赵恺乐那副激动的样子搞得有点心神不宁，但他不敢寄太大的希望，只能强迫自己尽量不去过多关注剧播后的热度，尽量保持平常心，所以只是在认真揣摩眼下的剧本，连微博都没怎么上去看，全权交给赵恺乐打理了。
闻言展航有点动摇了：“你想说什么.......”
“你红了。”白丽哄小孩般说：“咖位要翻番了，这几天都没刷微博吗？剧下面的评论都在问演唐汶的是谁，演唐汶的人好眼熟是不是在别的剧里演过谁谁谁.......吴导和林导这几天都在给我发消息，问你有没有意向去演他们手里在筹划的剧，这些都是小头........”
然而展航只是听到前面三个字就已然无法再保持淡定，只勉强自己坐住，耐心听完白丽后续的一系列交代，心思却早已飞出十万八千里，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情绪，以免自己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回到酒店，展航连外套都没脱就往床上一坐，开始深呼吸。
赵恺乐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边，警惕地竖着耳朵，以免展航开口吩咐自己的时候又在发呆。
展航坐了半天，终于开口，面无表情地问：“刚刚白丽在电话里说什么？”
赵恺乐谨慎地说：“让，让我帮你安排个时间请任导吃饭。”
“.......”展航问：“后面呢？”
赵恺乐说：“你不关心自己的在播剧.......”
展航：“再后面。”
赵恺乐和他大眼瞪小眼，而后迟疑地说：“你红了。”
展航道：“再说一遍。”
赵恺乐恍然道：“你红了！”
展航只觉心中十分舒畅，仿佛任督二脉全部打通，不由重复了一遍：“再说一遍！”
赵恺乐激动地大声道：“你红了！航哥！你红了！”
展航一手捂住眼睛，低低笑起来：“他妈的.......”
他仿佛花了许多力气来消化这个巨大的惊喜，以放松的姿态垂着头，勾着嘴角，缓缓吸气。之前因为《利剑》剪去的头发还没有完全长回来，刘海不长不短地搭在额前，略显文气，将他整个人的锐利都做了减法，显得温和许多。
赵恺乐微微低头看他，心中欣喜的同时又无比酸涩，只觉展航总算熬过来，熬到这一步了。
他脑中闪过许多零碎的画面，都是关于展航的。
凌晨街边的路灯，深夜灯火通明的排练场，双眼熬得通红，无数次吊着威压从高空降落，身上全是冷汗，手脚背部腰腹俱是勒痕。
他吹了那么多风流了那么多汗淋了那么多雨受了那么多气，终于得偿所愿了。
“太好了。”赵恺乐简直高兴到快哭了，嘴里喃喃道：“太好了。”
展航收手，抬头看他，脸上表情一凝，继而有些愕然地问：“你哭什么？”
赵恺乐用力吸了下鼻子，呜咽着说：“我，我太高兴了.......”
“高兴还哭？”展航啼笑皆非，伸手给他揩了下眼泪：“什么毛病这是。”
赵恺乐看他笑，忍不住也要跟着笑，只得边笑边抹眼睛：“我也控制不住我.......我太高兴了，你红了！他们都要气死了！”
展航好笑地问：“谁气死了？”
赵恺乐：“所有人！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气死了！你的对家都气死了！”
“早着呢。”展航开玩笑般道：“等你航哥拿了奖再气他们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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