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淹没的那一刻,余今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的。
他也没有急着从浴缸里起来, 反而是继续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但好像在水里的每一秒都那么漫长,余今面前没有出现他预想的画面。
他仍旧没有动。
然后憋不住呼吸, 呛进了第一口水、第二口……
余今猛地从浴缸里起来,扶着浴缸边沿咳嗽。
是他猜错了吗?
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是说一定要是河流或者湖泊什么的?
余今咳得生理性的泪水都跟着水珠融在一块滑落, 一双漂亮的凤目泛着红了, 都还在思考。
好在刚刚荣先生和公鸭嗓有事出去了一趟。
不然他闹这么大动静, 肯定会吓到荣先生。
余今把呛进去的水都咳出来后, 又虚虚地再咳了两声。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浴缸边沿, 因为太过用力, 指尖泛着红,但关节骨却透着白。
余今感觉自己都要把肺咳出来了。
他望了眼清澈、泛着涟漪的水,到底还是放过了自己。
吹干头发后,余今坐在桌子前,转着笔,有点不知道要写什么好。
不过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他的本子上也拥有了第二个人名。
他有除荣先生以外的朋友了。
余今看着荣荀的名字,和他已经在名字后面写下的七句话,陷入沉思。
今天有太多东西可以写了啊。
不过非要说印象最深的——
【我们在世俗中拥抱】
就像两个漂浮在大海的浮萍,纠缠着成为彼此的根。
.
荣荀说早上有会,是真的有会。
他来内陆,除了带余今玩,也是真的有事要办。
所以第四天早上的早餐,是余今自己吃的。
吃过后,余今就从背包里摸出了书来看。
他这一趟来,也带了本书,不过不是小说,而是医学生的《外科学》。
这本书是谁给他的他不记得了,但他书架上还有《生理学》什么的,那些基础的他已经看完了。
他猜多半是医院里的人给他用来打发时间的。
毕竟在余今的记忆里,的确有谁教过他医学知识,但那是中医。
而且就算是中医,也是比较浅的,只教了他把脉,别的余今就不会了。
余今看这些不觉得枯燥,反而津津有味,遇上不懂的词汇,就掏出手机搜。
等到时间走到十二点多的时候,荣荀刷房卡进来,就见余今捧着一本堪比板砖的书在翻阅。
他走过去,看了眼蓝色的封皮,笑了声:“想学医?”
陷入知识海洋里的余今这才发现他回来了,便抬眸看去,登时愣了下。
今天荣荀穿了身规规矩矩的西装。
白色的衬衫和深灰色的双排扣马甲,以及纯黑的西装式风衣,尤其是那条暗红色的领带,还有上头精致漂亮的银色领带夹……
这些让荣荀就像是个老派的贵公子,偏偏他这个人在余今面前展露出来的姿态又是儒雅温和的。
余今的喉结很不争气的背叛了他,狠狠滑动了下:“嗯。”
他游神一瞬,还是回答了荣荀:“如果我能好的话,我想学医。不过我没有学历……”
“不用担心这些。”
荣荀将他的书抽出来看了眼,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笔记:“等你情况稍微好转一点,我就可以安排你的学习,到时候你照常参加高考,然后就可以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
他把书还给余今,语气里的柔和没有半点作假:“小金鱼,属于你的人生,谁也夺不走。”
那些人不行,老天不行,命运更不行。
这是余今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他瞪大了眼睛,惊喜道:“我还可以参加高考吗?我都没有读过初中……”
“但你从来就没有落下学习。”
荣荀稍顿,补了句:“院长跟我说过。”
“你只是不记得那些人名。不需要考人名的那些理科,你不是学得很好吗?”
他说:“你这属于特殊情况,可以跟相关人员交涉,得到一次高考的机会。”
余今的心砰砰狂跳。
他看着荣荀,心里有点发酸。
荣先生真的太好太好了。
荣荀迎着余今眼里攒动的光,笑了笑:“先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他看了看表:“吃过饭后我们就去纪哥家,今天嫂子正好在家休息。”
余今说好,高高兴兴地合上书跟着他去吃饭了。
.
纪总家是住在别墅区的。
公鸭嗓负责开车,余今和荣荀坐在后座上。
上车后没多久,余今就感觉到自己肩膀一沉。
他一怔,偏头看去,就见荣荀的脑袋靠着他的肩膀,而荣荀闭着眼睛。
“荣荀?”
他轻轻喊了声,荣荀并没有回应。
坐在驾驶座上的公鸭嗓嗐了声,小声跟他说:“老板昨晚睡得迟,今天又起得早。”
余今没动了,还顺势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荣荀靠得舒服点:“他平时睡眠不好吗?”
他还记得上次荣荀说他也睡不好的话。
“是吧。”
公鸭嗓是把余今当自己人的,而且什么不该说,荣荀已经警告过了,那没提的不就是能说的吗:“老板他总是晚上一个人站在天台上。”
余今:“?”
这是干嘛???
不过这话乍一听怪惊悚的,但一想主角是荣荀……
嗯。
好像变成什么优秀的文艺片了呢。
“他为什么要一个人站在天台?”
“这…我也不知道啊。”
余今没有再强求。
等到到了地方后,是余今把荣荀喊醒来的。
荣荀睁眼时恍惚了一下:“抱歉。”
他的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我没想到我居然睡着了。”
他就挨着余今,说话的气流和声音都顺着送进了余今的心里,惹得余今轻咳了声。
尤其结束了公事的荣荀已经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休闲服,再配上这睡眼惺忪的模样……
“没事。”
他忍不住叮嘱:“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啊,现在年轻人猝死率直线上升。”
荣荀莞尔,但因为困意还没完全散去,笑的有点懒,看着有几分孩子气:“好的。”
余今又被狠狠勾了下。
他算是发现了,荣荀这张脸就长在他心上了。
无论怎么样都是招惹他。
两人下了车后,余今也见到了纪总家的全貌。
三层的独栋别墅,前面有个小花园,后面有个泳池,旁侧还安装了电梯。
余今对花花草草没兴趣,所以看着花园里的花,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挺好看的。
纪总亲自出来接他们,余今打了声招呼,纪总冲他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
其实他和荣先生的关系挺好的吧。
余今想。
余今跟着走进去,就见一个长头发穿着休闲服的女人在暖气底下嗑瓜子。
女人五官明艳,并不像大众印象中的心理医生那样温柔,反而是很具有攻击力的长相。
“来啦?”
她也显然是个自来熟:“余今是吧?之前就听阿琛说过你了。”
“我姓陆。”
余今顺势喊了声:“陆医生。”
陆医生笑笑,看向荣荀:“那我就先带他上去了?不需要旁听吧?”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只是看向了余今。
余今冲他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你可以在这等我吗?”
荣荀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余今就放心地跟着陆医生上去了。
纪总家三楼有一间专门的诊室,陆医生解释了句:“有时候有些患者不愿意在自己家里,也不愿在医院,我就会带他们来这儿。”
她示意余今坐:“喝什么?”
余今:“温水就好。”
陆医生:“你还挺注意养生。”
余今笑了下,知道这是让人放松的小技巧。
最开始的流程无非就是那些,余今已经走得麻木了。
等到不知道聊了多久后,陆医生问:“你试过催眠吗?”
余今点头:“试过,但我还是想不起来。”
陆医生:“不,你不要去想着要想起来什么。”
她起身找辅助工具:“你只要放松,什么都不要想就好了。”
余今说好。
于是半小时后,陆医生独自一人下楼。
荣荀和纪总对坐着正在下围棋,扫一眼就知道荣荀心思不在棋盘上,下得乱七八糟的。
见到她过来,荣荀放下手里的棋子:“怎么样?”
“其实你也知道。”陆医生说:“我看和他们看没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愿意迈出那一步,迈出来了,就简单了。”
她顿了顿:“还有就是……如果你希望他能够快点好起来的话,得告诉我他经历的绑架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荀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又想起自己现在在戒烟,已经不戴烟盒和打火机了。
他身边站着的公鸭嗓想要递支烟过来,荣荀伸手挡了:“没有办法让他既能好,又不会想起绑架的事吗?”
陆医生:“……”
纪总一脸复杂:“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碰到他的事就说胡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坏消息:我之前玩板好像摔伤肩膀了,肩膀好疼TAT尤其是心脏上面锁骨那一片TAT
但是好消息是!我有二十章存稿!而且!我还可以写(嘿嘿嘿)
下午六点照常哈~
第30章 三十尾金鱼
余今按照陆医生所说的去放松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清醒梦。
梦里, 他站在一团白雾中,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也没有人和声音。
他就那样漫无目的又不知疲倦地走着, 不记得自己是谁, 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又或者……他早就习惯了。
他被这片迷雾已经禁.锢了很多年。
余今想醒来,却没有办法挣脱。
明明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他的大脑就像是被这些白雾所侵蚀了一般。
最终余今也不走了,干脆躺在了地上。
他想既然醒不来就这样好了。
他也懒得挣扎, 爱怎么就怎么吧。
但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有一道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炸开。
那是还没有经历变声期,所以过分清亮的少年音:“小金鱼!”
看不见的人对他说:“你坚持一下,会有人来救你的……”
余今再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这明明是他的梦境, 他却无法操纵。
他只知道有过浓的情绪从他心底升起,纠缠着他, 要将他拉下另一个旋涡。
恐惧、害怕、慌张……
还有绝望。
在沉入无边无际的沼泽的那一刻,他想, 那你呢。
有人会来救我, 那你呢。
有谁能来救你。
.
余今醒来时,陆医生已经回来了。
她在看向有动静的余今时, 脸上原本带着的浅笑停顿了瞬:“你是梦见什么了吗?”
余今眼里一片茫然。
他似有所感般抬手,才察觉到自己眼尾蓄了湿润。
余今随意地擦了一下, 让陆医生递纸巾的手停在半路。
陆医生把纸巾收回:“你做噩梦了吗?”
余今还有点恍惚, 好半天才回话:“……我不知道。”
他确实没法定义那究竟是不是噩梦, 反正不是什么美梦。
陆医生又问了遍:“你梦见了什么?”
余今迟疑了下:“我好像…梦见了被绑架的事情?”
他顿了顿:“其实我也不确定, 就是感觉可能是。”
陆医生微讶:“能跟我说说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余今本身愿意来这, 就是想要接受治疗,想要好。
可问题是,现在要他复述,余今又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抹了浆糊,记不清梦里的话,只记得自己在一片白雾中不停地走,走到想要放弃了,然后有谁说了什么,所以他没有放弃。
陆医生若有所思:“其实当年绑架案是最大的关键,我个人猜测啊。”
她说:“也许你想起来那起绑架案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心理暗示自然也就解开了。”
听到这话,余今却沉默了。
陆医生:“怎么了吗?”
余今敛眸:“一定要记起来吗?”
陆医生是真的意外了:“你不想记起来吗?”
她还以为是荣荀刻意不让余今去回忆绑架案的事……原来余今也不想吗?
可是为什么?
余今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他看着陆医生旁边的窗户,慢慢道:“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河流应激,我做过实验,我应该没有溺水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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