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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蔹怎么这么大胆，说来渡寺就来渡寺？
长生门与渡寺的关系形如水火。
传音符里面有白蔹的魂息，尽管卫引嘱咐过让他不要出渡寺，栗栗还是犹豫了片刻，又往旁边看了一圈，发现没人经过，这才偷偷拿着传音符溜出渡寺。
白蔹不会害他的。
不能让渡寺的人知道白蔹过来了，否则白蔹会被渡寺的人擒住。抱着这种想法，中途有人问栗栗要去哪，他只说自己去找老朋友。
一路上，栗栗有些忐忑。
顾明月知道白蔹过来找他吗？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怪罪白蔹？
他得过去告诉白蔹，让他别再来了。
顾明月阴晴不定，他不希望白蔹受他连累。
栗栗出了渡寺，按照传音符里给出的路线来到一家人迹罕至的酒馆，他轻轻推开了包厢的门，“白蔹师兄？”
背对着他的确实是白蔹，好久没看到白蔹，栗栗有些紧张，“白蔹师兄，你还是快点回去吧，等会比试结束了，你若是不在，顾明月会罚你的……”
“杀了你之后，我就回去。”转过身的人长着一张白蔹的脸，却是露出了森然的凶意。
栗栗面色微变，“你不是白蔹！”
他转身想跑，却发现空间被封锁，连传音符都发不出去！
“顾少主让我过来杀的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狐狸？”这人舔了舔门牙，“杀狐焉用牛刀。”
栗栗白着一张脸，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对准了来者。
纵然一死，他的下意识反应也是迎战。
“白狐一族已经覆灭，我来送你一程，让你们能在地府吃上团圆饭。”
这人语气充满恶意，笑容映在栗栗的眼里，透出几分狰狞。
“什……么……”
栗栗的战心瞬间被击溃，几乎要拿不稳手里的刀。
白狐一族，被顾明月杀了？
顾明月明明说过只要他成功让卫引中毒，便不会动白狐的……
他闭闭眼，万念俱焚，露出唇边那抹僵硬苦笑。
是他没能护住白狐一族，竟信了顾明月的鬼话。
昔日里那些笑着的面孔从脑海里一一划过，耳边似乎响起了弟弟妹妹嬉闹的声音。
“栗栗哥哥最厉害啦，一定能进大宗门的！”
“等栗栗哥哥进了大宗门，可要给香香建一座洞府，香香也想要属于自己的闺房。”
“小傻子，闺房是闺房，洞府是洞府，你若要闺房，明日跟爹爹说呀！”
未去求学时，栗栗也曾得族内许多少女少年的青睐。
姑娘们裙角绣着各色花卉，在跳跃的光影下穿梭，于青草绒绒间奔跑，日光徐徐落下，描绘出年轻活力的面孔，他们跑着笑着将亲手摘的花送给他，拍掌鼓励他相信他定能心想事成，成功进入大宗门。
刚化作人形不久的弟弟妹妹们控制不住露出的毛茸双耳，都带着股稚气未脱的天真。
他那时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不能辜负族内兄弟姐妹的期待。
所有鲜活的影子却从他的脑海里褪去，笑声变成哭声，鼓励成为哀嚎，哪怕未曾见到白狐被灭的惨状，他的心也布满鲜血淋漓。
栗栗猛地睁开双眼。
“我……我是白狐一族最出色的小辈。”
若是可以，他定会举起手中的刀，为他们报仇。
然而事实却是，他连眼前冒充白蔹的赝品都杀不了，更妄论除掉顾明月。
可若不能堂堂正正地生，他宁可清清白白地走。
来者觉得刺激的差不多了，抬手捏诀想送栗栗去黄泉路，却看见栗栗双眼禁闭，有晶莹从面颊上流下，落在衣襟上。
滴答。
与他的神情不同。
栗栗浑身散发着灼热的光芒，一圈又一圈，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这种光刺痛了来者的眼睛，令他的心沉了沉！
这是……
自爆！
哪怕仅仅只是化神自爆，来者也急急退后，生怕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嘭——”
巨响与烟花绽放后，客栈被炸成了灰，连同狐狸少年一起。
制行唯严以律己，处世当宽以绳人，苟能行之于久久，当必报之以冥冥。
这是白狐一族每日挂在嘴上的族训。
而他此生无以为践。
别了，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
愿来生再做同族。
自爆的攻击力太强范围太大，这名奉命杀人的大乘修士被冲击撞的飞去好远，重重撞在地上，昏迷不醒。
周围人在惊呼，在看热闹，在同情，却唯独没有人上前。
渡寺前。
白蔹纠结了好几天，终于换了身装扮，小心翼翼敲响渡寺的门，捏着嗓子问：“请问栗栗佛子在吗？”
“栗栗？你找栗栗干什么？”开门的佛子警惕地看了看戴上斗笠的白蔹，“他刚刚出去了，说是找老朋友。”
老朋友？
栗栗还有什么老朋友？
白蔹转过身，一道光窜过脑海，令他呼吸一紧。
他狂奔起来，又动用传送符与神识，疯狂搜索栗栗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从栗栗出场就决定了他的命运。
家训来自陈氏家训
第105章 佛塔
几人坐在桌前讨论正事, 突然眉头一皱。
“栗栗……”
渡寺宗谱上栗栗被除名了！
卫引深呼吸一口气，立即调出栗栗死时看到的画面。
——像是有人放了场铺天盖地的烟花，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于火光冲天间扑向死亡。
栗栗是自爆而死。
卫引千算万算, 也找了人看着栗栗, 可他没想到的是, 栗栗却还是死了。
顾明月心胸狭隘，不会放过栗栗, 但只要栗栗待在渡寺等他们回来，也不会走向陨落。
青鲤也跟着叹口气, “这怕是顾明月干的好事。”
除了顾明月，谁会那么丧心病狂。
“散了吧, 再讨论下去也没有结果。”怀仁法师起身, 卫引先行告退, 急急去了栗栗自爆的客栈。
等几人都离开后，不悔法师也正要离开, 却有人叫住了他，“且慢。”
“有什么事是要单独对我说的？”不悔法师淡淡看向无量法师, 无量法师却没有在看他。
孟宿指尖隐有红绳若隐若现, 刹那间流光溢彩，眼里瞬息万变。
她抬眼, 直截了当道：“玄虚子。”
不悔法师微愣, 下一刻却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四重天如何了？”孟宿问。
“还是老样子, 四重天那些叛徒已经被我清理。”
四重天是玄虚子的香火界, 他对其十分上心, 这也是他在四重天留下最强分/身的原因。
那些与三重天合作掠夺二重天气运的势力，均已被他除去。
不悔法师道：“我会来帮忙，但我不会倾一界之力来助二重天，我也有想保护的人与事物，还望见谅。”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虽说答应了尊主在二重天危难时要鼎力相助，但他身后也有四重天要守护，若是他道陨，四重天少了支柱，长生门等宗门绝对会故技重施，借机侵略四重天。
他的分/身倒不稀罕，稀罕的是分/身守护着的那些人。
孟宿颔首，“多谢。”
“不必谢我。”不悔法师拂了拂道袍，“有个人跟我做了交易，让我有空护着二重天，我这个人最是言而有信，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他随性道：“有事喊我，没事也可以找我。对了，景弦歌不能有事，只要他一死，你们做的所有努力都会毁于一旦。”
三重天这段时间绝对会故技重施，引景弦歌出去。
孟宿目送他离开，想起脑海里的光影，忽地无声笑了笑。
哪有什么交易。
不过是追寻本心。
……
白蔹强忍着过度使用神识传来的胀痛感，终于在茫茫人海里找出了关于栗栗的一丝气息。
他乱步飞到那片区域内，因为太慌张，从而左脚踩到右脚，飞出去一段距离，等他平稳身体后，听到有修士在与身边人交流，毫不避讳。
“客栈虽然也没赚到什么钱，可这突然被炸，里面食材全没了，损失不小，听说掌柜正找长生门讨要赔偿呢。”
“若不是长生门的弟子把人逼自爆，客栈也不会化为废墟，好在客栈位置偏僻，里面没有客人，无人丧生。”
白蔹脑海里一遍遍回响这两人的对话。
他的心冷如夜间湖底，突然感觉浑身都疼，疼的他走不动路。
他在心里默念，不会的，栗栗不会出事的，栗栗那么在乎白狐一族，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呢？
如同行尸走肉般找到那家被炸毁的客栈，白蔹终于感受到了栗栗的气息。
空气里，泥土里，废墟里，呼吸里。
哪里都有栗栗，却又哪里都没有他。
那么鲜活明亮的少年……
全尸都没能留下。
白蔹失声痛哭，跪在地上用手去扒废墟，任由污秽填满指甲，任凭泪水糊了满面，一瞬间仿佛丧失了修士身份。
像只孤狼，于山谷上发出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废墟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骨笛。
是个半仙宝。
哪怕经历自爆，它依旧白里透润，散发着水光。
白蔹死死攥紧这支骨笛，环顾四周，哪怕神识掘地三尺，也未能找到栗栗的肉/身碎片。
他连收尸都收不了。
白蔹哭的太专心，甚至没发现他身后站了个人。
卫引静静看了他半晌，等他情绪勉强稳定下来，问道：“栗栗为什么会死？”
明明一切都万无一失。
他也吩咐过，让栗栗不要出渡寺，外面很危险，待在渡寺里才是最安全的。
白蔹哑着嗓子，双眼通红，“我不知道……”
“栗栗已经死了，白狐一族该何去何从？”
“我已经将白狐一族安置在了别处。”白蔹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他尝试着起身，却蓦地跪倒在地，刚才的挖掘已经让他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栗栗并不知道白狐已得救。”卫引拧起眉，“你为何不提前说清楚？”
“我怕自己进不去渡寺。”他犹豫了几天，却未曾想到竟等来了栗栗的死讯。
倘若他没有这么懦弱，再早一天去找栗栗，那时候栗栗得知白狐族脱困，或许就不会被顾明月的人骗出来，落了的死无全尸的下场。
“我听佛子说，栗栗出门是因为有老朋友找他，但那个人并不是你。”卫引面无表情。
“你有没有想过，顾明月是打的你的名头骗走了栗栗。”
白蔹浑身颤抖。
这也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一种结果。
但凡他进了渡寺，通知栗栗他救了白狐一族，如实告诉栗栗他住在哪，再叮嘱几句让栗栗多加小心，栗栗就不会……
栗栗到死也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白狐一族已经获救。
白蔹想开口说话，却只发出了“啊”的气音。
他紧闭双眼，努力平息颤抖不止的身体，过了几息，又睁开眼睛，撑着身体站直，沉默下去，传音问：“杀了栗栗的人是谁？”
“长生门，朱枸。”
白蔹抓着骨笛消失在卫引面前。
卫引并不打算拦他。
给栗栗报仇，是白蔹应该做的事。
那个神采飞扬的狐狸少年，永远的消失在了天地间。
他让第三仙去照顾白狐一族并进行安慰，自己转身回了渡寺，开始闭关。
然而关没闭成，在道峰前见到了熟人。
少年的马尾仿佛失了日光的棉花，有些焉了吧唧的，正蹲在洞府前画圈圈。
似是察觉到有人接近，他缓缓回头，看到是谁，露出个眉眼弯弯的笑容。
“师兄。”
卫引意外，“你怎么在这？”
“我无家可归了。”谢行休起身走近他，眼巴巴与他对视，“我打了顾明月一巴掌，现在被长生门通缉，师兄你要是不收留我，明日就见不到我了。”
“……”卫引挑眉，“你打了顾明月？”
“他欺负师兄。”谢行休抬起手，想起什么，又放了下去，“我看他不顺眼。”
卫引眼尖，看到了谢行休手臂上的伤口。
“青鲤放你进来的？”
谢行休摇头，“玉容师姐放我进来的。”
来了个得道，焉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卫引无奈，洞府门被打开，“跟我进来。”
谢行休连忙跟上。
“把手伸出来。”卫引捏诀。
谢行休乖乖伸出受伤的手臂。
卫引用灵力再次将对方的伤口洗尽，然后将灵植涂抹在伤口处，又不由分说塞了颗丹药给谢行休。
谢行休吞下丹药，看到胳膊上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谢谢师兄。”
谢行休动动手臂，发现伤口已经不疼了。
卫引走到座位上，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谢行休轻咳一声，“我去长生门是因为……我更喜欢薅敌宗的羊毛。”
有太多原因。
这只是其中之一。
卫引见他不愿说实话，也没逼问，而是示意他就此打坐，“新的道峰需要一段时间开发，你且先在我这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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