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担心。”
他的声音响在耳畔,喷洒出来的热气使祁青暮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你有什么安排吗?”
“当然有。”比起之前提起这件事时表现出来的逃避和不耐,现在的顾屿完全可以用信心十足来形容,“所以你不用担心。”
“可是……”
“你在我身边,就没有问题。”
许是知道祁青暮的担忧,顾屿出声打断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严肃郑重。
祁青暮猛地愣住。
他一直将自己摆在[不逾越]的位置上,始终坚信不做多余的事情就不会惹来麻烦,所以顾屿过得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也常常纠结,到底要怎样才能劝说顾屿不去再被这些烦心事困扰,最心动的一次,正是他想孤身一人去处理这件事,至少要把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顾屿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在白家人眼里,他就是一条拿了耗子的狗,嘴上说他多管闲事是小事,之后他们动怒追究,祁青暮那无比苍白脆弱的背景不过是任由拿捏罢了。
顾屿方才的话,便是直接告诉他:你就是我躁郁时的镇静剂。
“好。”
唇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悬着的心也在这一刻落下,祁青暮轻声答应下来。
晚上七点半,白杰给顾屿发了一条短信,说已经派司机来接他们了。
祁青暮已经收拾妥当,一抬头发现顾屿还没穿外套,甚至穿着一身正装靠在沙发上吃零食。
“不准备一下吗?”
“有什么可准备的。”顾屿不在意。
祁青暮无奈地点了点头:“也是。”
按照顾屿的性格,如果他真的重视这次酒会从而做足了准备才是吓人吧。
二十分钟后,司机抵达这里。
祁青暮和顾屿身穿正装,虽然没有精致地整理自己,但是气场上看起来还是有些许变化的,因此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来的时候,一直观望着那边的司机都忍不住看呆了一瞬。
“少爷,我接到他们了。”
他对白杰做出汇报,然后关掉手机,下车给他们开门。
“顾少爷,祁少爷,请。”
白杰的司机是一个老实人,顾屿见过几次,也不会刻意为难他,哼了一声便上了车。
祁青暮朝他笑了笑,然后也跟着坐上了车。
坐稳之后,手便被顾屿牵住,祁青暮回握着他,感受两个人身上的温度交融。
司机启动车子,开车之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到了新莱斯会所之后,我会把车停在街边的临时停车处,就在会所的门口,想要离开的时候,两位少爷可以随时上车。”
闻言,祁青暮有些诧异地问:“这是白杰的安排吗?”
“是的。”
祁青暮点了一下头,“好的。”
司机随即升起隔板,见后面的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祁青暮侧头看向顾屿,轻声道:“所以我们的选择有很多,对吗?”
顾屿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勾唇,眼底划过一丝戏谑的光亮,“未必会选择这个结果呢。”
“什么意思呀?”
“坐着白杰安排的车回家,对于我来说这叫落荒而逃。”
祁青暮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比喻。”
“这是一场战争。”顾屿仿佛故意把这件事描述得偏中二化,“我今天将会是最后的赢家。”
起先听着,祁青暮只觉得顾屿是对今晚的酒会有所把握,毕竟他要面对的可不止是一个白家人。这些白家人里,至少可以分成三个阵营,首先就是白徐泽是绝对拥护自己的亲姐姐白真蓉的,白流希带着自己的儿子白杰为一个阵营,另外一个……
则是白流希的亲哥哥,那个看起来沉默寡言没什么野心的男人——白宗耀。
祁青暮不了解他,也从未听说过他对于白氏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小儿子,那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在白家聚会的时候坐在白真蓉身边,小小年纪便语气尖锐地对他说着难听的话,高傲不屑的神情倒是跟白徐泽有几分相似。
这三个阵营还只是祁青暮这个局外人勉强分出来的,至于这些人的后代、还有他们的妻子、丈夫都是怎样的态度,无从得知。
而今晚,顾屿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流着相同血脉的‘一家人’。
第101章 小孩子的质问
厅堂明亮, 金碧辉煌。
新莱斯会所月落厅门外,白真蓉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的男人,他们向每一位来宾露出热情的笑容, 将宴会主人的姿态展现彻底。
“小杰, 天擎,我先进去。”刚过八点,白真蓉便准备回到场厅里去,她对两个年轻的男人叮嘱道:“再过十多分钟你们也进去。”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应下, 等白真蓉的背影消失在会场沉重的大门后, 两人脸上的笑容又是默契地归为平淡。
白杰与另外一个与他长相隐隐有几分相似的男生拉开距离,刚才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司机给他发来了消息,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口袋, 想要看看结果。
“白杰哥。”
一旁沉默寡言的男生忽然出声。
白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过去。
被他如此冒犯盯着的男生没有生气, 反而露出一个微笑来,“如果有事的话, 可以先去忙, 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不忙。”白杰收敛情绪,移开视线缓声道:“还会有宾客匆匆赶来的, 他们对你不熟悉,所以还是我在这里比较好。”
“也是, 我刚从国外回来不久, 客人们未必会认识我。”话落, 男生轻笑出声:“今天我们白家人也算聚齐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顾屿不在这。白杰哥, 你跟他关系好, 如果是你叫他来的话,他应该会来吧。”
白杰缓缓呼出一口气。
“你想的太多了,还是专心应对今晚的酒会吧。”
“既然白杰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
在男生看不见的角落,白杰眼底划过一丝锋芒。
身旁的这个男生不是别人,是他舅舅的大儿子白天擎,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今年二十四岁。在他们这一辈中,他的年龄最大,接下来是表舅白徐泽的女儿白蒙蒙,紧接着就是白天擎了。
不掩饰地说,白杰认为将来自己得到白氏之后,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无比温和毫无野心的年轻男人。
白天擎简直和他那个闷不做声的舅舅如出一辙,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最重要的是,白杰并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而白天擎的出现却了令他频频失态。
那双精明的眼睛里藏不住光,甚至有种将他看透的感觉。
白杰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厌恶。
这样想着,他愈发觉得跟白天擎站在一起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得转头对他道:“你先进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表姨让我在这帮忙,我现在回去会被怀疑偷懒吧。”白天擎开玩笑似的说道:“让我再待一会儿吧,这样的话我们俩也可以换换班,去卫生间什么的。”
话落,白杰直接道:“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一侧走廊的尽头走去。
白天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卫生间的隔间里,白杰看到司机发来的消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虽然顾屿承诺过会来,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仍然没办法松懈。
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回到月落厅前,白天擎身形笔直地站在原地,毕恭毕敬的样子,把白真蓉的话当成圣旨一般,白杰发出一声讥讽的哼笑。
他这个舅舅,不管是能力还是声望都不比白真蓉差,只是这么多年来做惯了缩头乌龟,一家四口唯白真蓉是从,就连最小的白天阔都知道讨好表姨。
白杰母亲经常提起自己这个怂包哥哥,只觉得他太随遇而安。可白杰却不这么认为,他这个舅舅如此希望自己的孩子跟白真蓉亲近,不就是等白真蓉不再掌管白家前,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找个安稳的靠山吗?
求人不如求己,从曾外祖母的遗嘱拟定之后,白家传女不传男的规矩就已经被打破了。
“白杰哥,你回来了。”看见他走过来,白天擎微微一笑。
白杰也一改方才冷漠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去卫生间吗?”
“我不去。”
“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时间也差不多了,大概八点半左右,白真蓉会作为白家长女发表讲话,他们所有人都必须在场。
白杰当然也希望顾屿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宴会的高氵朝点忽然闯进来。
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刚一站定,自己的母亲便微笑着走过来,一身雍容华贵的丝绸礼服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夺目流光。
“他会来吗?”隔着虚荣的微笑面具,白流希嘴巴几乎没怎么动,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问道。
“已经在路上了。”白杰也浅笑着。
白流希松了口气似的,微微挑眉,“我就说,帮他们这个忙,顾屿是不会食言的。”
提起这件事,白杰眉头微蹙一瞬,随即叹道:“母亲,您操之过急了。”
白杰本来觉得他和顾屿的交易一定会达成,却不想母亲瞒着自己去找顾屿,反而惹了一个条件回来。虽说提起这个条件的人是祁青暮,但白杰还是觉得有些多余。
祁青暮的家庭背景他是调查过的,不过他并不感兴趣,所以从来没有更深层地调查,只看表面的话,就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贪婪地压榨祁青暮身上每一分价值,妄图用养母的身份以及社会舆论道德绑架他来照顾自己的智障儿子。
顾屿虽然挂着‘顾少’的名头,但实际上没什么实权,那女人一门心思地找来南城,让祁青暮心烦也是应该的。白杰不否认自己也曾用这个条件来引丨诱祁青暮帮忙,但是祁青暮当初没答应,后来却……
“顾屿一定是知情的,或许也是他授意那个大学生这么做的。”白流希轻声说道:“总归先要我们拿点好处出来,他才同意参加酒会……啧,他这性格,跟他那个死去的老实父亲和天真烂漫到有些蠢的母亲可一点都不一样。”
说完,余光瞟到有个小孩子跑过来,白流希立刻换上一副慈爱温柔的态度,附身对跑来的男孩道:“天阔,来找姑姑吗?”
小男孩正是白宗耀的小儿子白天阔,闻言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姑,姑父在找你呢!”
看着小孩子笑起来的可爱样子,白流希眼底露出些许真情实感的怜爱,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小脸蛋,道:“好,姑姑这就过去。”
她步伐优雅地走远,白杰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呼出一口气。
忽然,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
“大哥。”白天阔站在他腿边,努力仰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等顾屿那个异姓人来这呢?”
白杰不动声色地蹲下来,笑眯眯地反问:“谁告诉你的呀?”
“我猜的。”才五六岁的小孩子没什么心机,想到什么说什么,童声十分清脆。
白杰下意识地环顾周围,确定没有人关注这里后,才小声说道:“我等他干什么呢?”
“因为你跟他玩得好啊!”白天阔不满地说道:“我和我哥哥才是你的弟弟。”
“是啊,我知道。”白杰对待小孩子的耐心还算足够,“所以我对你们很好,对他的话只是表面上比较好而已。”
白天阔可能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觉得在自己的印象里,所有人都跟那个异姓的哥哥相处得不好,但白杰是个例外,所以他绞尽脑汁地问了各种问题出来。
“那他过生日的时候你有送给他礼物吗?”
“当然没有。”
“那你知道他的生日吗?”
“不知道哦。”
“我和他掉水里了你救谁呢?”
“……肯定先救你。”
白天阔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殊不知这一举动由他这个小孩子表现出来有多么好笑。
正当白杰觉得他会离开时,白天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希望他来吗?”
白杰收敛了笑容,缓缓站起来,垂头看着正固执地等待答案的小孩子。
“是谁告诉你,我想让他来的?”
白天阔眼底划过一丝紧张,说到底还是小孩子,不能更加完美地掌控自己的情绪,他撅起嘴巴,开始闹小孩子脾气,“你回答我就好了嘛!”
“天阔,你还没长大,有些事情可能思考得不周全。你那么讨厌异姓哥哥,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反复告诉你,我想要那个异姓哥哥回来,而你很单纯,只想着跑过来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却忽视了我拼命解释,我并没有想让他回来。”
白天阔愣愣地望着白杰,他听得不太懂,甚至小脑袋瓜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是从大哥哥的话中能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在钻牛角尖,像夏天的时候买了一个冰激凌,结果不小心被掉在地上不能吃了,明明保姆立刻就去买了一个新的冰激凌,但他偏要掉在地上的那个,而且很悲愤地哭起来,也不知道是怪冰激凌还是怪自己没拿稳。
那件小事过后,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点奇怪,冰激凌随便买嘛,有什么值得哭的呢。
现在的情况,好像跟那个时候有一点像,但又有一点不像……
白天阔纠结地看着大哥哥,半晌才挥了挥小手,小声道:“白杰哥哥,你蹲下来。”
白杰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缓缓蹲下来,侧着头凑到白天阔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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